《苏絮儿奇遇记》谢长宁

19、第十九章

　　侍卫带走了桃芸的尸体，地上那肆意流淌的血液，世事无常，李寒玉不禁道：“文德当年为了桃芸，避世游历两年，想来不过是一场空了。”

　　月华姑姑湿润了眼角，“唐阳这个孩子真是太苦命了。”

　　“在下冒昧问一句，请问月华姑姑，您是否能确定那豆绿下的尸体便是唐阳公主无疑？”萧逸之忍不住问道，那尸体早已腐烂，着实不好辨认啊。
　　月华姑姑用绣帕擦了眼泪，“萧先生不必怀疑，老奴来之时，已经去了太守府辨认过尸身，确实是唐阳无疑，唐阳虽然生的貌美如花，不过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算尸身全部腐烂，老奴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不知月华姑姑如何肯定的？”

　　“唐阳公主实为残疾之身，她的右脚，有六指，所以很好辨认。那尸体确实是唐阳的无疑，而且还有唐阳的佩玉作证。”虽然证据很却着，月华还是有些许疑惑，唐阳似乎永远无法怀孕，但是那尸体中明显腹中有一个死胎，虽未成型，她紧锁眉头，这个关乎公主的声誉，也许公主出宫几年已经治好了不孕之症呢，所以她并未说这些。

　　苏絮儿理了理脉络，“月华姑姑，会昌四年，如何解释朝廷发丧唐阳公主死亡的呢？”

　　“这件事情说来甚是蹊跷，当年辰妃娘娘收到唐阳公主的遗书，说是跳河自杀，自杀对皇家来说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对外宣称乃是暴毙身亡，加之唐阳刺杀了昌王李嵯，所以也算是对武宗有一个交代。直到两年后，抓到桃芸，才了解始末，并且知晓唐阳有可能还活在人间。”月华姑姑道，这些皇家的秘闻，如若她非辰妃身边的老人，怕也是永远不会知晓，只是可怜了唐阳那孩子。
　　李寒玉眉头紧锁，“也难怪当时在下来洛阳之时，皇帝陛下欲言又止。”

　　“其实大中皇帝并不知道唐阳还活着，只是一种猜测，因为据桃芸所言，唐阳似乎修炼了一种吐蕃的魔媚功，需要靠吸食活人之精气才能活着。朝廷秘史回禀，说在洛阳出现了一些被绑架之后的痴呆人士，这才引起大中皇帝的注意，派了李少卿来此。”月华姑姑叹息一声，眼泪止不住的流，“只是没有想到，唐阳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

　　苏絮儿总觉得自己被一团迷糊遮住了，这一层一层，更是让她都有些理不清脉络了，“可是，唐阳为何会来洛阳呢？她以公主之身，就算逃亡几年，待大中皇帝登基，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继续做公主啊。”

　　“只怕唐阳公主在师兄登基之前，就已经过世了。”萧逸之道，无可奈何，“这洛阳城兵荒马乱之后，好不容易恢复生机，要查一个前朝来此处的女子，何谈查起。按照月华所言，那日在白马寺在下与妄念法师都瞧见的腐尸，应该与那魔魅功有关，可是唐阳已亡数年，怎么此等功法却还在残害众人呢？”

　　“阿弥陀佛，月华姑姑说起魔魅功，小僧却有所耳闻。”妄念上前一步，双手合十，甚是虔诚。

　　“妄念法师可是知晓些什么？”李寒玉问道。

　　“萧先生所言的这魔魅功，确实要靠吸食人的精气，导致人痴呆。不过那白马寺中之人，已经明显成了腐尸，却还能攻击人，遇佛家大鼎之音，会乱了阵脚。那些人并非单单被魔魅功所伤。”妄念肯定地说道。

　　“噢，妄念法师请明言。”萧逸之双手抱拳，洗耳恭听。

　　妄念回礼，接着道，“少林寺藏经阁有一本《地藏王》之书，乃是从吐蕃传来的，是文成公主让人翻译之后，传入中土的，上面记载了一种武功，叫‘千言奴’，顾名思义，待人死后，将人体中灌入水银，放入泥塘七七四十九天，不腐不坏的尸身取出，腐坏的尸身直接丢弃。将不腐的尸身里面挖开心脏，放入藏地尸虫，他们会在尸身中存活。小僧之前一直未曾想过这些，是因为这些死人，必须是痴呆之人，否则藏地尸虫是没法控制死后的人体的。”

　　苏絮儿目瞪口呆，“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功夫。”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其实小僧倒是觉得这并非一种武功，反倒像是一种祭祀。《地藏王》上记载，这些千言奴们，是用来守护陵墓的，常人想要制作，并非易事。”妄念低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错过了最佳的时间，反倒是让事件恶化了，哎，更不知晓什么时候才能回少林了。

　　“如果唐阳公主的魔魅功刚好让人能痴呆，而千言奴的制作需要这些痴呆之人。”萧逸之觉得浑身恶寒，佛家有言，尸身不化，那就无□□回，千言奴的制作太可怕了。

　　“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人在洛阳城内使用魔魅功，并且和千言奴的制作者认识。”苏絮儿道，眉头紧锁，“只怕……更有可能，这乃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实在是洛阳之不幸了。”妄念感慨道，若真是同一个人，如果处理不好，只怕这洛阳城要变得生灵涂炭了。

　　“事不宜迟，我会快马加鞭送信给大理寺，让大理寺多派一些人手过来，并且加紧对这几年失踪人口之家进行调查，只盼着能尽早将凶手缉拿归案。”李寒玉怒道，这凶手实在太过猖狂，视人命如草芥。

　　裴文德离开大厅之后，便去了桃苑，小记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突然觉得这许多年的悲愤与不甘，有些可笑，“小记，你说，我这几年是不是白活了？”

　　“少爷怎么会如此说呢？”小记不解，少爷这几年不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一心修行，在佛学上的造诣，连裴相都啧啧称赞。

　　“我因为桃芸的事情耿耿于怀多年，没想到……”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才发现，这一场爱恋，不过如过眼烟云，原本以为失去对方就无法继续好好活着，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事事依旧如常，待回望，才发现自己对桃芸的爱恋，早就随着时间慢慢磨灭，剩下的那点执念，竟然能如此轻易放下，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小记默默站在身后，温顺地低着头。

　　裴文德用手制止想要跟着他进入桃苑的小记，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原本泥泞的小路，因为阳光的照射，几乎都已经干了，但是那一只掉落在庭院中的翠绿绣鞋，却让他不由得怀疑，“小记，你去问问，是否有外人来过桃苑。”

　　“是，少爷。”

　　裴文德上前，捡起那一只翠绿绣鞋，鞋脚全是泥土，鞋上的花色已经被泥土遮盖住了，他对女子的绣鞋不大了解，将鞋拿起，走到桃树下，看着那地上一块凹陷的泥土，蹲下身子，将鞋子放进去，刚刚好。看来，是哪个丫头，走到这里来，掉了鞋子吧。

　　桃花树上的桃花已全部凋落了，翠绿的枝叶却越发茂盛，有的小花只剩下小花蕊了，孤零零的在枝
　　头，他伸手去碰那朵小花蕊，刚一碰，花蕊竟整个凋落下来，他失神的把手放了下来，有些随意的靠坐在桃花树下。

　　一地被风雨洗涤过的花瓣，青草肆意的生长。

　　他叹息一声。

　　不远处的土包，上面一朵明黄色的小花开着，风一吹，摇摇晃晃，仿佛在嘲笑他，他挑了一片干净的桃花瓣，信手拈起，很随意的将那花瓣丢了出去，只见那土包上那朵鲜艳的小花，居然就此耷拉了脑袋。

　　裴文德闭上眼睛，半个身子靠在桃花树上，长袍遮住了双手，他突然觉得这一切有些可笑，也不知这笑是在笑自己的蠢呢，还是在笑这世事无常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小记在桃苑的拱门口停了下来，“少爷，我将婢子青雀带来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文德站起身来，挥了挥身上的尘土，可是因草色沾染的长袍，如何能挥干净，索性便不再管了，“进来吧。”

　　青雀跟着小记进入桃苑，虽然她自小在裴府，可是并没有太多机会和裴少爷说上话。

　　青雀福了身子，礼数周到，“少爷万安，奴婢青雀。”

　　裴文德挥手让她起身，指着地上的绣鞋道：“你可知道这绣鞋是谁的？”

　　“奴婢知晓，这绣鞋乃是苏絮儿姑娘。”青雀道，真是粗心，当时怎么讲这个鞋给拉下了呢，哎。

　　“她？”原来是苏絮儿，“她怎会来此处？”

　　“奴婢不知，当时她与妄念法师一同前来，后来绣鞋陷入泥中，让奴婢取来新鞋子换上，奴婢当时把脏的绣鞋带走了的，肯能是奴婢不小心弄掉在此处的，还请少爷恕罪。”青雀说完，福下身子。

　　“起来吧，无妨，她们可还有说些什么？”裴文德问道，这苏絮儿乃是萧叔叔的侄女儿，只能是华山玉虚宫之人，他不禁觉得有些头大，这玉虚宫之人与裴府可是，一言难尽……

　　“并未说些什么。”青雀道，她可不敢讲桃苑中有关桃芸的事情告诉少爷，让别人知晓了。

　　“你先下去吧。”裴文德将绣鞋递给青雀。
　　待青雀离开后，裴文德才对着小记道：“小记，找几个家丁，将桃苑重新整修，把这里所有东西都扔了。”

　　“什么？”小记震惊，当年少爷跟裴相不知道闹了多久，才将那衣冠冢建在此处，“那衣冠冢？”

　　“小记，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包括这些亭子，花草树木，任何东西，还有那桃苑的牌匾。”裴文德道，不知怎么这话说出来，让他有了一丝解脱的快感，“在清明前做完。”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