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如兮》墨子訡

119、第119章

　　老妇人听完后，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她目光炯炯地望着幻玥，一脸审视的样子，口中喃喃低语道：“他是魔君之子？怎么可能……”

　　然而口中虽是不信，却还是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幻玥靠近。

　　幻玥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仿似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老妇人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印子兮不淡定了，上前一步拦住她，“你想做什么？”

　　这老妇人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她转过头，望向印子兮，道：“这位……真的是魔君之子？”

　　印子兮自然不会回答她。这老太婆凶狠暴躁、阴晴不定，是敌是友还说不清楚，印子兮一直提防着她，生怕她突然翻脸，就像刚才一样偷袭幻玥……无论如何，印子兮都不会允许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

　　所幸老太婆没有得到答案，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乖乖地站在幻玥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突然，她的眸光定格在幻玥的手腕处，随即瞳孔放大，古井无波的脸庞瞬间风云突变，“这……这串手链……”

　　印子兮心里一个咯噔。这老太婆认得这串手链？看来她不是在演戏……难道她真的认识幻玥？

　　印子兮正腹诽着，谁知下一秒，令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那老太婆居然“噗通”一声，突然对着幻玥跪了下来，满脸老泪纵横道：“小殿下，没想到我老太婆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您！”

　　一瞬间，屋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齐瑟才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起老妇人，道：“奶奶，您这是何意？为何要向他下跪啊？”

　　老妇人抹了抹眼泪，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却见一旁的幻玥突然抬起头来，波澜不惊地望着她，道：“你与秀姑是何关系？”

　　老妇人闻言，急切道：“她是我外祖母，小殿下，您，您认得我？”

　　幻玥摇摇头，“我从母亲散落在各处的神识碎片中，隐约拼凑出来，秀姑有个女儿，与你有几分相似。”

　　老妇人激动道：“没错，雪妃娘娘在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她并未见过我，您自然也不会知道我了。”

　　旁边几人听得一头雾水，印子兮也好奇不已地偷偷扯了扯幻玥的衣角，小声问道：“玥儿，秀姑是谁啊？”

　　幻玥回道：“秀姑是我母亲的贴身丫鬟。”

　　齐瑟一听，立刻不爽地大叫起来，“什么？我高祖母是你母亲的贴身丫鬟？怎么可能，我不信！”

　　“放肆！”老妇人厉声大喝，一个眼刀朝他射过去，“这里岂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你们都过来，向主子磕头！”

　　主子？

　　磕头？

　　现场顿时哀嚎惨叫声一片。

　　“奶奶，你是认真的吗？”

　　“奶奶，您确定要我们这么做？”

　　“奶奶，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老妇人缓缓道：“我是认真的，我也没有糊涂。你们高祖母六岁便入宰相府为仆，终身跟随雪妃娘娘贴身伺候，随她一起去幻蝶山庄求学、一起被禁足云景城、后又一起周游大江南北……她们始终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表面虽为主仆，实则早已亲如姐妹，我齐氏一族世世代代都将效忠于她及她的后人，为奴为仆永世不变。”

　　众人彻底傻眼，望着老妇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向来嚣张跋扈，就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奶奶，居然甘愿向一后生小辈下跪低头，变得毕恭毕敬、卑微谦逊……看来，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突然这时，齐筝想到什么，大声道：“啊，奶奶，我想起来了，咱们家密室里供奉着的那尊女子雕塑，难道就是您口中的雪妃娘娘？”

　　老妇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不安分的丫头肯定偷偷溜进去过。”

　　齐筝伸伸舌头，“我只是好奇嘛。”

　　老妇人无奈叹了口气，“没错，那位就是雪妃娘娘。”

　　“她就是传说中的苏沐雪？”

　　“是的。”

　　“原来如此。”齐筝恍然道：“那么说来，我们家的那张藏宝图，其实也是苏沐雪留下的啰？”

　　老妇人眉梢轻颤，“好端端的，干嘛扯出藏宝图来？”

　　齐筝激动道：“奶奶，您不知道，那张藏宝图最近又出现了，而且里面的宝藏也已经被人悉数开采完了。”

　　老妇人侧目看了她儿子一眼，两人神色都有些古怪。

　　然而齐筝并未发现，还在一个劲地喋喋不休，“最关键的是，你们知道吗？开采宝藏的那批人跟前阵子伤害小瑟的是同一批人，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出了幕后主使者，不但可以替小瑟报仇，说不定还能夺回那张藏宝图。虽然图是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但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东西，不能就那么让它流落在外……”

　　老妇人的脸色随着齐筝的一番话变得愈发难看，沉默良久，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筝儿，你确定刚才所说之事真实无误？”

　　“我确定，奶奶，就连那些宝藏我都亲眼见过了。”

　　“哦？”

　　“不信你问小瑟，还有慕寒，他们也都看到了。”

　　“是的，奶奶。”曾慕寒点了点头。

　　齐瑟也点头表示肯定。

　　老妇人与她儿子对视一眼，开口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谁也不要再去查了。”

　　“什么？”

　　齐筝三人大吃一惊。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老妇人会是这种反应。

　　“话我不说两遍，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老妇人严厉地说道。

　　“可您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毕竟我们辛辛苦苦查到现在，眼看着马上就能真相大白了……”

　　老妇人狠狠瞪她一眼，“只怕真相大白之时，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日！”

　　齐筝傻住，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这话好生耳熟，对了，子兮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奶奶，难道你们早就知道藏宝图最后落到了谁的手里，对不对？难怪后来会不了了之，原来并不是你们找不到，而是不想找了。”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休要再提。”老妇人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们。

　　“小殿下……”她在幻玥身边跪坐下来，一脸关切地望着他，道：“这些日子……您受苦了。”

　　幻玥双唇翕合，轻声开口道：“那藏宝图……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

　　老妇人点点头，“确实是雪妃娘娘所留，但那并不是什么藏宝图，而是远古魔兽的地理位置分布图。那是雪妃娘娘花了近二十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山川湖海，一点一点摸索找出来的……世人无知，竟仅仅将之视为一张藏宝图。”

　　幻玥低头沉思片刻，复又问道：“她著那张地图是为了寻找父亲神识中提到的魔兽？”

　　“没错，当年魔君身死，您母亲从他残留下来的神识中意外得知，他身上那股神秘力量竟是源于一只魔兽，于是便开始四处搜寻起来。她走遍了南凌国的每一个地方，后来还去了关外邻国，沙漠、戈壁、雪域荒原……也全都留下过她的足迹。她将找到的魔兽位置一一记录下来，虽然无一是她想要寻的那只，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

　　“那……她后来找到了吗？”

　　老妇人愣了愣，道：“找到了。”

　　幻玥倏然抬起头来，有些不太确定地望着她，道：“真的找到了？”

　　“是的，小殿下。”老妇人一脸和蔼地朝他笑道：“虽然这个过程艰辛而又漫长，但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娘娘进入知命那一年，终于让她找到了那只魔兽。”

　　幻玥还是不太敢相信，“真的？”

　　老妇人道：“小殿下，您是不是从娘娘的神识中收到过什么指令，让您继续寻找那只魔兽？”

　　幻玥点了下头。

　　“那时候她应该还很年轻？”

　　幻玥回忆了一下在他母亲神识中听到的声音，“是很年轻。”

　　“那就对了。小殿下，那是开头几年，您母亲遍寻不果、气馁之时忍不住给您留下的嘱托，但她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是吗？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不用……再继续找了？”

　　老妇人偷偷抹掉眼泪，道：“是的，您不用再找了，小殿下，您母亲曾留话给您，怕神识太散您收不到，于是又托付给了我外祖母，我外祖母告诉了我母亲，我母亲后又告诉了我……”

　　幻玥抬眸，定定地望着她，“她……她说什么？”

　　“她说……一切都解决了，接下来的日子，您可以安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了。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

　　“要幸福啊！小幻。”

　　一滴泪珠从脸颊倏然划落，幻玥急忙别过头去，只觉呼吸微窒，紧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喘起来。

　　“玥儿！”

　　印子兮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突见幻玥病发，连忙上前抱住他，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别急，玥儿，慢慢呼吸，不要着急……没关系的……”

　　幻玥软倒在她怀里，每一次呼吸都感觉痛苦万分。

　　老妇人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此变故，愣在一旁手足无措，好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喊道：“小曾。”

　　曾慕寒已经拿着医药箱回到屋里，一脸淡定道：“放心吧，奶奶，这里交给我。”

　　“你一定要治好他。”

　　曾慕寒怔了怔，“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

　　老妇人急忙朝众人挥手，“走走走，都出去。”

　　“麻烦印姑娘留下来辅助我。”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