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渡南华梦（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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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玄见两人都盯着地上的东西出神，奇道：“这是什么？”说着便要去捡。
“没什么，一条剑穗而已。”吴霖抢先一步拾起剑穗揣入袖中。
曲红绡看到自己的剑穗出现在吴霖手里，面色好似又白了几分。可碍于沈昱玄在场，她实在无法直接问出口，只好试探道：“这穗子的颜色真是让人喜欢得紧，我一直也想给自己的剑配一条水蓝色的剑穗，不知吴师兄是在哪里买的？”
吴霖万没料到曲红绡会有如此一问，他一时编不出由来，又不能据实以答，只好随口推到陆渐身上，答道：“师兄送的，我也不清楚。”
“原来如此。”曲红绡收剑回鞘，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心里却泛起苦涩。
初云山庄的少庄主在江湖上是很有名的，有名到连很少下山的曲红绡都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故事。
有人说他生在世家却没有纨绔子弟的顽劣，反而品行优良，经常行走江湖惩恶扬善；也有人说他英俊潇洒，仪表不凡，甚至有无恶不作的女匪为了得他一顾直接自刎在他面前……种种传言让陆渐在同辈的剑者里风头正盛。南华派里一多半弟子都把他当做榜样，暗暗期盼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陆少庄主一样仗剑扫尽天下不公。
但这些，却都不是曲红绡眼中的陆渐。
那天，初云众弟子抵达南华山。山门前人头攒动，南华派的年轻弟子们蜂拥而至，争相一睹偶像真容。曲红绡被挤得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下了石阶，这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她回过头，正对上男人关切的目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渐。
而她第二次见到他，是在洗尘宴上。
酒过三巡，掌门便提议叫双方年轻弟子切磋剑术助兴，南华上场的是曲红绡，初云是陆渐。曲红绡自诩剑法在同辈已是出众，但陆渐面对她全力的攻势，却始终游刃有余。场面上渐渐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曲红绡一急，出剑已经乱了章法，陆渐怕她伤到自己，强行止住了双方剑势，但他的剑穗却被曲红绡锋利的剑刃削断了。
“你手中的剑，何必为他人所扰。”她还记得陆渐这样对她说。
场内掌声雷动，但陆渐双眼却毫无波澜，他收剑回鞘，冲庄主和掌门点点头，无声地再次隐入了初云山庄一众雪白的身影里。而他那条只剩一半的剑穗，却深深地印在了曲红绡心中。
她本以为，陆渐收到剑穗后自会明白她的心意。可如今，看到自己亲手编织的剑穗被旁人拿在手里，曲红绡才明白，两人之间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一幕被躲在树林中的林弦看了个正着。他为了找曲三娘商量名剑大会的事来了秋水阁，却刚好看到沈昱玄带着吴霖和曲三娘两人进了树林。他心中暗叹不好，赶忙躲入林中观察，果不其然，剑穗的事情还是叫三娘发现了。
“吴霖那个臭小子，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是陆渐送他的，他可真是……”林弦心中不爽，丝毫没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自觉。他又呼唤大树，问道：“你能不能回溯时间让我补救一下？”
这回终于不是系统电子音回复了，大树悠悠道：“你不要做梦了，时间是不可逆的。”
“你不是万能的吗？”
“我的‘万能’只限制在科学的范畴内。”
穿越难道就很科学么？没想到大树竟然是这样信奉唯物主义的系统，林弦翻了个白眼，无奈求助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大树沉默良久，最终总算给了一句废话一般的建议：“顺其自然。”
“……”林弦决定再也不找他商量了。
◎◎◎
第二天早上，村民又送木材上山了。
这回林弦学乖了，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老实地守在山门前，看着漫山遍野的林木，吹着凉风。
不多会儿，从山下慢慢爬上来一个黑影，待他走近了林弦才发现，今天来送木材的村民是个生面孔。他年纪不轻，头发已经斑白了，但身材却魁梧结实，扛着木材上了山门前百级阶梯，竟然喘也不喘。
他看到林弦有些吃惊，问道：“三娘呢？”
在林弦开始管理木材之前，这活儿向来是曲三娘做的。村民第一次来，不知道这些变动实属正常，林弦也没在意，微笑着回答道：“以后这事都由我负责了，我叫林弦，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呼？”
那村民听了，只是“哦”了一声，什么话没说，把木材堆在地上转身就走。
真是怪人，林弦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腹诽。他弓下身，刚准备把木材搬起来，就听陆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弦兄，早啊。”
猝不及防人声吓的林弦手中的木材险些脱了手，陆渐赶忙帮他架住，问道：“这么多木材，怎么就你一个人搬？”
林弦不以为意地说：“一个人怎么了？”
陆渐道：“我来帮你。”
林弦看看陆渐那一身白晃晃的校服，“噗嗤”笑出声。他取笑道：“算了吧，你们初云山庄各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瞅那一身雪白，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打扮。还是放着我自己来吧。”
陆渐微一挑眉，似是想反驳，但仔细想来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别说在初云山庄，就算在现实社会他也没做过这种苦力，毕竟发达的科技早就帮人类简化了一切。需要搬重物时候，打个响指，自然会有智能管家系统来处理。
话虽如此，陆渐还是卷了袖子要去接林弦怀里那两捆木材。
林弦一个闪身躲开了，笑呵呵地说：“行了，别糟践衣服了。心意我领了，可这回真得不需要你帮忙。”说着他把手里的木材放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木车上，“把它们都放上去，我一个人就推走了。”
“这是你做的？”陆渐第一次见到木推车，不由多看了几眼。
林弦自豪道：“是啊，一车拉半石的木材完全没问题。”这辆车从设计到制作都是他一手操办，鞣轮毂的时候可没少费劲。
林弦推着木材往后堂走，陆渐跟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话。
“清越说你没收剑穗。”陆渐忽然说道。
林弦听到剑穗二字，顿时头大如斗，嘴角都快耷拉出下巴了，“别提了。现在这剑穗就和烫手山芋一样，爱谁拿谁拿，总之千万别给我。”
“怎么了？”
林弦叹气，索性把心一横，放了车问道：“我这儿有一个尚未萌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感情故事，你想不想听？”
没等陆渐回答，林弦就一股脑地把曲三娘让他送剑穗的事和盘托出了。
“原来让你送剑穗的就是她啊。”陆渐恍然道，“其实我那条剑穗只是便宜的地摊货，也没什么特殊意义。断了就断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倒是有心了。”
林弦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才不是为了赔偿呢好吗？你怎么这么迟钝？”
陆渐莫名其妙，“不是赔偿又为何要予我剑穗？而且我怎么就迟钝了？这又是从何说起？”
“……”林弦完全语结，他从没想过堂堂初云山庄少庄主竟然连这男女情谊都不懂？还不如他个高中毕业生！放在现代社会，少庄主横竖也是个社会职业了啊！
“总之，剑穗的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来说说名剑大会的事。”林弦挠挠头，继续道，“经过我的调查，南华派这边最有可能进入决赛的是曲三娘，但是她现在和吴霖之间有心结，我怕她不肯帮忙。”
“就因为吴霖说那剑穗是我给他的？”陆渐疑惑道，“我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看起来挺爽直的一个女子，心眼这么小？”
“……”林弦什么也不想说了，天下间竟然会有如此耿直的木头！
“算了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林弦忍不住扶额叹气，“我今天看了他们两人比试，就算来真的，曲三娘也未必是吴霖的对手。你只要顾好吴霖就行。”
陆渐道：“这个自然。”
交换完信息，陆渐便走了。林弦目送他离开后转身进了后堂，因为他来的太早，早课尚未开始，屋子里空荡荡的。
昨天林弦带着陆渐溜走后没多久，就被安怀风发现了。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拐杖敲得震天响，骂他不思进取，冥顽不灵。以致林弦今天只好夹起尾巴做人，尽量做些能让老爷子心情愉快的举动，来把自己濒临红线的好感度提升回去，比如在早课前收拾一下堂内的坐垫和座椅什么的。
不多久，安怀风进来了，看到正在收拾桌椅的林弦明显一愣。林弦赶忙殷勤地靠过去给老爷子奉茶捶腿，但老爷子油盐不进，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
“你还知道来？”安怀风说着，自顾自地掏出烟袋，全程愣是正眼也不瞧林弦一眼。
林弦毫不气馁，继续狗腿状地为安怀风点烟。
“这是什么？”眼尖的安怀风看到林弦手中的火石和自己惯用的火石并不太一样。
“哦，这个啊。”林弦故作玄虚道，“我稍微改良了一下，现在一蹭就着。”说着还给安怀风演示了一下，果然轻轻一蹭，火花四溅。
安怀风的兴致立刻被点燃了，他一把抓住林弦的手，问：“你怎么改的？”
林弦一脸惊讶道：“哎呀，师父不是不想见我嘛。”
安怀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竟是无言以对。最终他拿拐杖一敲地板，怒道：“臭小子，蹬鼻子上脸。”
其实这火石本就是为了安抚老爷子用的，林弦嘻嘻一笑，赶忙给师父讲解。只可惜，他今天带的火石薄片只是半成品，若是能有专业的石匠辅助，他还可以把火石削得更薄一些，如同现代的火柴盒，把点火石片贴在烟草盒里，并辅以棉絮引火。这样像安怀风这种大烟袋使用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听完林弦所讲，安怀风自行消化了片刻，看着那片火石不住地点头，最后欢欢喜喜地把它揣进了口袋。他拍了拍林弦的肩膀，说道：“弦儿，在展元门下众多弟子当中，你是最像为师的一个，脑子里总是有无边无际的想法，这双手也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林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但是，”安怀风忽然话锋一转，“你的想法越多，为师越怕，怕你像为师当年一样，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忘记了现实的生活。那时我不顾师兄的责骂，禁止门下练剑，导致门徒出走众多。想来当年离开的那些孩子，应该至今还恨着为师吧。”
师父这突如其来的煽情让林弦一愣，心下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从明天起，你也和懿行门下那些弟子一起练剑吧。”
安怀风的话好似一记惊雷，当当正正地劈到了林弦的脑门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渡南华梦（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