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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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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绕到自家王府的后院就看见了一个浑身是水的戚猛和憋着笑的列战英。
“……怎么了?”他十分不解。
两人向他行了礼,列战英解释道:“琉球人说这鲛人十分凶恶,戚猛不信,非要去调戏人家,结果被撩了一身水。要不是我跟他说再撩水里面就没水了,估计他想把戚猛淹了。”
戚猛特别理直气壮地争辩:“我,我就是好奇!我就问问他是不是因为在水里生活所以就不穿衣服嘛,谁知道他脾气这么大!”
萧景琰看了一眼尴尬非常的自己的副将只觉得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平时是穿衣服的。”说完,他不再去管自己作了个死的戚猛,只挥手让他先去换身干衣服,转而与列战英一起去看那鲛人。
箱子里的水好像是少了一些,想来这鲛人被戚猛惹急了,没少往出泼水。但此时此刻,他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微微垂着头,长□□浮在身前,遮住了他的面孔。
莫名地让人想起了“贤良淑德”四个字。
萧景琰微微皱眉,将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清理出去,试探着敲了敲琉璃,道:“你好?”
那鲛人没理睬他,萧景琰锲而不舍地道:“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五年前我有幸与你的一个族人有过一段缘分。”
萧景琰敏锐地看见鲛人轻轻动了动长尾,心知他是听见了,便继续道:“若我没记错,你们是可以在河水里生存的,只是不能离开水太久。我这里有一方池塘,虽然不大,但是好歹要比现在这样强一些。我带你去那里好不好?”
鲛人仍然没有回应,萧景琰叹了口气,转身道:“战英,钥匙。”
列战英立刻拿出了一柄钥匙,萧景琰接过来与琉璃箱子侧面的锁对了对,确实是这一把。他又问道:“只这一把钥匙吗?”
列战英茫然道:“是,琉球使臣就给了我这一把。”
萧景琰脸色微沉,道:“还该有一把解他手上锁的。”
列战英闻言脸色也变了,立刻跪下道:“是属下思虑不周。”
确实是思虑不周。
若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直接用钥匙开了门,里面的水倾泻而出,鲛人又不能从这牢笼上解下来,他能活多久?若是他将鲛人与牢笼一起扔到池塘里,拿到钥匙之后谁能潜下去替这鲛人开锁?在拿到钥匙之前若是有皇亲要看这件“国礼”该怎么办?
萧景琰面前浮现出萧景桓从琉球驿馆出来时的样子,不禁又多了几分气性。
他甩袖道:“战英,我们去琉球驿馆。”
列战英立刻应了是,起身便要跟上。
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锁链的轻响,和着微弱的水波声有一个嘶哑而焦急的声音道:“不要去!”
萧景琰猛然停下了步子,列战英险些一头撞到他的背上,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脚步,微微仰头看向他身前的人。
他看见萧景琰的身体有细微的颤抖,可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于是他又回头去看那鲛人。
那鲛人因为焦急而用力向前扑了过来,又被狭小的空间阻拦,只能在原地看着他们。
列战英有些茫然,于是他选择沉默。
萧景琰终于回过了身,目光定定地落在牢笼里的鲛人身上。
鲛人慌乱了一刹那,又抬起了头来,坚定地回看了过去,用喑哑的声音重复道:“不要去。”
萧景琰费力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想到祁王兄嘱咐他要好好休息。萧景禹是个正直的人,但也是个聪明人。于是他点了点头:“好,我不去。”
鲛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垂下了头。
萧景琰一步步地走了回去,与离开时不同,他走得非常慢,一步一顿。
列战英慌忙让开了路,他觉得萧景琰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但萧景琰没有,他平稳地走到了那座琉璃的牢笼前,轻轻抬起手,将掌心贴了过去,半晌才道:“小殊,怎么会是你呢。”
“梅长苏,叫我梅长苏。”他说。
萧景琰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改了口:“长苏。”
两人隔着一座精致的琉璃牢笼,却无话可说了。
萧景琰微微曲起了手指,轻声道:“我想你了,但我不想这样见到你。”
梅长苏没有说话。
萧景琰又道:“我还能摸摸你吗?”
梅长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轻轻摆了摆尾巴,垂头用额头顶住了萧景琰的掌心。
他们肌肤相贴,却只能感觉道琉璃冰冷的温度。
梅长苏的喉咙上有一道伤口,所以他的嗓音变得十分喑哑。萧景琰让他别说话,也别担心太多,他来想办法找钥匙。
梅长苏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被萧景琰挡了回去:“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的,祁王兄明日来我府上。”
于是梅长苏放心了,紧绷的身躯都放松了下来。
萧景琰叹了口气,道:“说了半天都是我——你呢?”
梅长苏眨了眨眼,轻轻歪了歪头。
这神色和五年前坐在礁石上和他说着俏皮话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
萧景琰鼻尖一酸,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浅笑来。
于是梅长苏也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是一如既往的明媚而温暖,就好像仍在他最熟悉的那篇海滩上迎接朝阳一样。
“我去给你找些伤药吧。”萧景琰屈指敲了敲琉璃壁,“我们的伤药你能用吗?”
梅长苏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萧景琰看了看那满满的一缸水,道:“反正我这里什么都缺,就只有兵器和伤药不缺,往这里面多倒一些总是管点用的吧?”
“……”梅长苏想叫他别浪费,以鲛人自愈的能力好好呆上几天就差不多了,但转念一想,让他求个心安也好,便微微点了点头。
“我去去就回。”萧景琰说,“这是我府上,别怕。”
梅长苏想说有什么可怕的,但看见一脸认真神色的萧景琰,他便只安静地点了点头,做了个“我不怕”的口型。
于是萧景琰又很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那沁凉的琉璃,才转身走了。
列战英默默地叹了口气,他觉得他还是提醒一下戚猛,让他有多远躲这个鲛人多远吧。
次日萧景禹来到靖王府的时候没让人通报,反正萧景琰是他带大的,也没人和他见外,王府的下人给他指了路,他便自己去了后院。
萧景琰正在后院练剑。
仍是五年前的那套剑法,但在这些年的风沙血雨的磨砺中,已少了些华而不实,多了些杀伐果决。
鲛人明明身陷囹圄,神色却十分惬意地飘在泛着些许绿色的海水里,目光一直未离开场中的萧景琰。
“祁王殿下。”在一旁观战的戚猛眼尖看见了萧景禹,过来行礼。
萧景禹点了点头,指着鲛人问:“那水是是怎么回事?”
戚猛用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他:“昨日靖王殿下倒了些伤药进去,别的没什么了。”
萧景禹又看了看,喃喃道:“这是倒了多少……”
戚猛要说什么,被随后过来的列战英拉住了。好在萧景琰也很快收了剑,唤道:“祁王兄。”
萧景禹笑道:“看样子确实只是皮肉伤啊?”
萧景琰知道他是说昨天在宫宴后两人的暗语,哭笑不得地道:“王兄说笑了,哪次领兵没点皮肉伤的,我皮糙肉厚,也没见哪次有事了。”
这话萧景禹知道是实话,也没放在心上,梅长苏却一甩长尾,瞪了过来。
萧景琰敏锐地察觉了这道视线,对他举起了手:“你放心,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呢。”
“你和他相处的不错?琉球人说他很凶。”萧景禹说。
萧景琰示意家将们都退下,引着萧景禹来到了琉璃牢笼的旁边,道:“王兄,这就是五年前东海一战助我们良多的那个鲛人。他叫……梅长苏。”说完,又对梅长苏道,“长苏,这是我皇长兄。”
梅长苏微微欠了欠身,萧景禹也回了一礼,但也锁紧了眉:“琉球这是什么意思?”
萧景琰道:“长苏在海里可以独自一人掀翻战舰的,琉球只怕元气回复得差不多了。”
“上次他们是想偷袭,大舰船恐怕都没怎么出来,本来也算不上特别伤筋动骨,这我知道。”萧景禹说,“小国投机,总想在我们和东瀛之间两头讨好。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萧景琰默默地点了点头,道:“东海水军对琉球倒不至于无力一战。”
萧景禹沉思了一会,转头问道:“梅先生,琉球人知道五年前是你帮了我们吗?”
梅长苏被他一句“梅先生”叫得浑身难受,却也没法说,只轻声道:“他们抓我的时候是袭击了我族采锦的礁石,大约是想杀死我族几个族人,应当是不知道我是谁的,但大概抓到我之后就知道了。当年他们也许有人见过我的。”
萧景禹的脸色又正了些许:“你说是你们很多族人在一起?”
梅长苏点了点头,随即也明白了过来,脸色微变。
萧景琰左右看了看,道:“是说……他们的海军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也不用太慌。”萧景禹说,“琉球毕竟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不过是仗着我们不想轻易出手打仗罢了。”
萧景琰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若是父王决意要战,我会请旨到东海去的。”
萧景禹颔首,又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
“呃……”萧景琰道:“我想把长苏放出来,但是琉球只给了战英一把钥匙。”
“想给你找麻烦?琉球这手伸得还真长啊……”萧景禹叹了口气,“只是无论你我谁去求父皇,都遂了琉球的意了。”
萧景琰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午后我们一起入宫去向母妃请安吧。”萧景禹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