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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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金圣烈这种一个月都不愿意进食一次人血的吸血鬼，满月的吸引力会让他饿得神志不清，虚弱不堪。
我走进幽深寂静的密林，护卫按照我所指示的方位去寻找我所需要的猎物。我轻轻碰了一下被鬼咬过的脖颈，指尖立即染上半干的血痕。
真是很神奇，隔了这么久的时间，鬼咬过的伤口还是没有完全愈合。想起我向鬼主动要求让他咬我一口的时候，他那瞪得圆圆的眼睛，简直就是在说“难道你疯了吗”，真是有趣。
我向他解释这是假装成明熙骗过金圣烈的需要后，他又是一脸“你果然聪明和我想到一块去”的得意，甚至得寸进尺地提出“不如就这样直接变成吸血鬼好了”的要求。
“只要您想，我都可以。”我朝他微微勾一下唇角，鬼移开目光，轻哼一声，又不说话了。我猜他是无话可说，心里一定在拼命做着“要不要把我变成吸血鬼”的艰难斗争。
最终他还是没有。
他只是咬了我一口，没有吸血，也没有注入毒液，因此我还能保持人类的身份。虽然我知道鬼和金圣烈不同，他不缺人血，也因为活得足够久而拥有更好的自控力，但是……
“您说我的血格外甜美，我很好奇您所说的努力才能留住我是怎样的费力气，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呢。”
明明我知道心爱之人的血会激发吸血鬼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我还偏偏要这样说，就是想要看看鬼的反应。和上次一样，他咬过我之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甚至悠闲地去从指头擦拭嘴边的血，让我以为他真的对我的血没有半点留恋。
然而因为我的这句话，鬼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
“又或者说，您是在乎我的意志，希望在我完全愿意的情况下转化我吗？”我没有放过鬼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的视线又心虚地飘移一下，然后冷哼一声，突然上前捏住我的下巴：“你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揣摩我的心思？你觉得你的意愿对我来说紧要吗，可笑，即使我让你怀着憎恨的心情永远留在我身边，你难道还能做出反抗？”
“当然不能。”我特别真诚地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鬼生生被我的回答噎住，接不上话的他假装很霸气地甩袖而去，重新坐上他的王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今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向我表示的心意。”他着重强调“心意”两个字。
“您会如愿的，”我回答，“在我带来那件东西后，希望您务必答应我两个请求。”
鬼毫不客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用一种看透我的神情盯住我，冷漠地回答：“可以，如果足够令我满意，即便你是想做王也没有问题。”
唉，我就当他是开玩笑。
“找到金圣烈了。”
当我在回忆里走神的时候，护卫向我汇报。
“知道了。”我望一眼四周袅袅升起的雾气，披上衣服，整理自己特意模仿了一下的头发和服饰，确保领口不会遮住被鬼咬过的痕迹。
真是抱歉，金圣烈，虽然你和我无冤无仇，但我实在需要你的那件黑色道袍。如果我能靠它成功把鬼带离汉阳，让王不再受到鬼的束缚，你的任务也就应该算完成了。
如果你一定要追杀鬼到天涯海角，即便失去道袍也不放弃，那我也只有敬佩地为你祈祷。不过，反正鬼也挺喜欢有人和他做对的感觉就是了。
我越过树丛，看着半死不活倒在树下的金圣烈，向他一步步走过去，揭下盖在头上的衣服，哀愁而忧心地叫了他一声：“圣烈哥。”
金圣烈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明熙？”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饿得神志不清的吸血鬼，真的很好骗。
我一边除下金圣烈的黑色道袍，一边神游天外地想着金圣烈费尽心思去找的三样所谓的秘策——王的意志、母系和守护鬼。听起来真是煞有介事，但最后杀了鬼的，却根本不是其中任何一样，而是显而易见的，吸血鬼最怕的阳光。
当我目睹鬼最后的死亡后，我开始不能理解这些人愚蠢的执念，以及鬼对秘策的忌惮。
“很抱歉。”我对昏迷过去的金圣烈叹了口气，知道他听不见我的话，我对护卫吩咐：“把他放到照不到阳光的树荫下，务必小心些。”
说实话，我现在拿在手里的这件道袍简直是比火.药更可怕的东西，拥有它的鬼在白天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杀人，而我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坏人吧。
可是，即使是如此，我也很想让鬼不用顾忌什么地看一次太阳啊。
“金圣烈的秘密，你拿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我走进地下宫的时候一定是满脸愁容，因为鬼飞快地冷哼一声：“难道失败了所以愁眉苦脸地回来请求我的原谅吗？”
我摇头，将挂在手臂上的黑色道袍亮了出来：“金圣烈的秘密是它。”
鬼感兴趣地直起身子：“只不过是一件区区的衣服，你却说它是秘密？”
这个时候鬼还不知道黑色道袍的秘密，我却不想这么快说明白，所以卖了一个关子：“等您穿上它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鬼站起来，他慢慢走到我面前，围着我打量来打量去，“你亲自从金圣烈的身上将它脱下来？”
难道这也要吃醋？我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是的，在护卫的帮助下。”
鬼挑了挑眉，却并没有从我的手上接过道袍，而是在我面前自然地张开了两臂：“既然如此，你帮我穿上。”
我当时真是愣住了。
可能因为不怎么像人类一样睡觉，所以鬼一向没有穿里衣的好习惯，我如果要将这件道袍给他穿上，那势必要把他宽大的外袍脱下，这样一来……
我愣愣地抬头看向鬼，发觉他勾起了一侧的唇，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真是……幼稚。
我忽然觉得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只要我愿意，很容易就能把这个家伙骗出汉阳，让他永远都不回来。
我果断无视他的要求，无礼地将道袍往鬼身上一扔：“这种事情您自己动手好了。”说完就转身向外面走去，背后传来鬼的笑声，他很开心：“穿上之后呢，你要怎么向我证明它就是金圣烈的秘密。”
“您跟我来就是。”我又吊了一次他的胃口，如果是我的父亲或者王这样做，估计鬼已经不耐烦地掐住他们的脖子打算咬人了，可是因为是我，没有例外的，他表现得十分宽容。在换上这件被他称为有“金圣烈的臭气”的道袍之后，他随我离开地下宫殿，竟然没有询问我要带他去哪里，在我带他进入山林之后，他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发出怪叫以恐吓我，总之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不错。
直到月亮隐去，黎明将至。
鬼站在茂密得透不进阳光的大树之下，仰头看了看星星稀少的天空，终于顿住脚步。
“太阳要出来了，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伴随而来的是警惕和失望的神情。
该说实话了吧。
“您身上的黑色道袍，就是金圣烈即使是白天也可以出来行走的秘密。”我向东走两步，走出这片树林就有一处空旷的小地方，视线开阔，正好能看见两山之间所夹的云海。
我回头，看着依然站在树荫下不动的鬼：“您已经拿到我所带来的东西，现在请您完成我的第一个请求。”
鬼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身上的黑色道袍，缓缓抬起头来看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说的是真是假，然而仅仅凭借表情他似乎并不能完全判定出来，所以回答我也很犹疑：“什么请求？”
我们说话的短短时间，东方已经渐渐露出鱼肚白，很快太阳的光芒就将显现，鬼好像因此变得更加紧张，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他肯定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地下宫殿。
这种时候我却偏偏要说：“我的第一个请求就是，请您现在站到我的身边来。”
鬼愕然地看向站在山口的我，当他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亮的时候，他明白我的请求等于是要他直接暴露在阳光下。
他不动，眉头却皱起：“我很奇怪，这件黑色道袍的秘密，连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并不知道，是昨天晚上，金圣烈亲口告诉被他认作是明熙的我，这样简单的道理您竟然想不通吗？”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言，将用来盖住头部的衣服取下来垫在露水沾湿的草地上，就此跪坐下来，然后轻描淡写地说着激怒鬼的话：“我对大人您很失望呢，您竟然胆怯得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敢答应。”
短暂的沉默。
一阵轻风忽然吹过来。
而我知道这不是山风。
一个黑黑的人影直立在我面前，冷冷地俯视我：“胆怯？可笑，你以为你用这种方式就能激怒我？”
不是已经激怒了你吗？
我想要微笑，越来越觉得在只有我和他的时候，鬼的心思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好懂得多。这个时候我看见鬼的背后，遥远的云海间已经现出金子般的光芒。
我扯了一下鬼的道袍下摆：“回头。”
鬼下意识转身，就在这一刹那间，太阳从云海里冒了头出来，整个天空顿时被华丽得耀眼的金色光辉所占据。
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浑身一抖，缩脖子，遮眼，想要往后退，偏偏后面有个人坐在那里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就是我。
“痛吗？”
我问他。
记得鬼死前身体被阳光一点点焦灼成灰烬，那种糟糕的气味连身为魂魄的我都受不了，他却颓然地一声不吭，只盯着太阳的方向出神。
大概是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感，鬼愣愣地放下袖子，转头看我。
“看我做什么？”我把东方的太阳指给他看：“再不看它，日出就要结束了。”
鬼张开双手，低头打量自己这身黑色道袍，表情由惊愕到惊喜，他随意地坐在我身边，手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真想看看金圣烈丢失这件道袍时的表情呢。”
“金圣烈的表情比几百年没有见过的太阳还要稀奇吗？”我问他，这时候东方那个金色的咸鸭蛋黄已经缓缓露出大半个头，飘渺的云海也因此染上金色的光辉，阳光驱逐掉黑夜的阴暗森冷，好像整个山林渐渐变得生机盎然。
“这不一样。”
鬼注视着日出的方向，难得沉默了下来。
“太阳也很美。”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早晨已经完全来临，鬼在朝阳的照射下，如此对我说。他仿佛惧怕又仿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迎接阳光，几百年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对他来说还存留着心理上的恐惧，可是他的表情却是愉悦的。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件道袍给您吗？”我忽然这样问他。
鬼侧头，他心情非常好地俯身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凑近我：“难道不是向我表达你的心意？”
这一次他的凑近没有到该停的距离就停止，我觉得他这回大概是真的想吻我。
可是很抱歉，我正好想说煞风景的话。
“其实我主要是想让没见过世面的您对人间多一些了解，既然您一直好奇人类的心理的话。”
“没见过世面？”鬼咬了咬牙重复，脸瞬间拉长。
“一直待在黑夜中，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白天是什么样子的您，难道不是没见过世面吗？仅仅只是待在汉阳的地下宫度过数百年，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您就不好奇吗？真是为您感到悲哀。”
“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过放……”
“当然我还有别的理由，”我拨开他的手，继续说，“其实，我真的是在为您着想，既然您如此反感我和别的男人有交集的话，仅仅只有晚上能掌握我又怎么行呢，当然最好白天也能将我看得牢牢的，将觊觎我的男人全部赶走才好。哦，如果是当街斗殴的话还是不要了。”
随着我越说越大胆的话，鬼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听不出喜怒：“崔慧玲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难得喊一次我的名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讨厌永远陪着他守在阴暗的地下宫殿，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我没有去过，如果不能摆脱鬼，那为什么不让鬼陪着我一起去。
“我不开玩笑。”面对鬼陡然锐利得如刀子般的视线，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突然用双手挽住鬼的手臂，将头深深埋进鬼的肩颈处。鬼的身上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血腥气，只有一种属于地下宫特有的湿冷冰凉的气味，是我虽然不喜欢却最最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伴随着我成长，我永远摆脱不掉。
“你……”鬼的话突然断掉，他的半边身体几乎完全僵硬，虽然他本来就是冷冰冰的，但此刻因为我而迟钝无比的反应是那么明显。过了许久，他才迟疑着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不要让我知道你在说谎。”
虽然动作很小心谨慎，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的没有情调而且威胁十足。
这就是鬼啊。
我猜测他此刻肯定是想哈哈大笑又极力忍住要严肃的表情，不过我没有抬头：“我真的非常讨厌地下宫殿的阴暗啊。”
“杀金圣烈真是那样急迫的事情，您就不会等待120年了。”
“所以请您离开地下宫殿，随我去见见世面好吗？”
“哦？你想让我离开汉阳？”鬼抬起我的下巴，他冰凉的手指滑到我的脖颈处，他摩挲着我跳动的血管，薄薄的唇吻着我的脸侧并且一点点向下移动，虽然我看不见，但是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此刻一定非常享受和愉悦：“你以为这样就能拯救这个国家？原来你竟然存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即便我离开，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请我回来。”
我被他弄得一身鸡皮疙瘩，觉得鬼果然是个给点甜头就会上瘾并且得寸进尺的家伙。
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我抬起头不输气势地盯着他：“是的，这就是我的第二个请求，你答不答应。”
鬼微微扬着下巴，目光懒洋洋地瞧着我，嘴唇勾起，连手指意图抚摸我时在空中划过的弧度也格外轻松：“你陪着我？”
“不，”我见他的脸色一冷，于是说出后面的话来纠正他，“是你陪着我。”
鬼的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完全舒展开来，阳光洒在他脸上，仿佛彻底驱散他所固有的森冷阴暗。他就像是人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美男子一样，弯着唇角朝我笑，连眼睛里也有笑意，并且用伸舌舔去我脖子上血痕这样的动作以示他的愉悦：“好啊，再过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我们回来，这里也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真的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我瞥他一眼:“自信过分到了自大从来不是什么好……”
唔，好吧，早该猜到的，他舔掉血后肯定会想吻我。
【END】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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