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那个男人是鬼王》素衣音尘

3、第 3 章

　　夜晚，我去地下宫殿的时候，鬼正好在“用膳”。
　　他喜欢用手指去擦拭嘴上残余的血迹，然后放到鼻尖嗅闻，好像在意犹未尽地品味刚逝去的那条人命。
　　看见我来了，他勾唇笑了一下，向我展示了一下指尖的鲜血，好似十分随意地命令我：“拿块手帕来。”

　　我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鬼有了事后要擦手的习惯？

　　见我不动，鬼的眉毛挑了起来：“怎么，没有为我准备的手帕吗，或者是不想拿出来让我使用？”

　　真是的……
　　难道他还记恨着我交给金圣烈一块手帕这种绿豆大小的事情吗？

　　我默然走到他的王座前，鬼微微扬起下巴注视着我，薄薄的唇勾起来，好像很期待看我为难的样子。
　　我抬起手，将右袖向里稍稍卷起，然后直接将手伸到鬼的面前，用衣袍的袖口将鬼的嘴角残留血迹擦拭掉。
　　鬼注视我的双眼明显一下子睁大。

　　“我今天并没有携带那种东西，您如果不介意，我用这个给您擦也是一样。”我语气平淡地将染了血的袖口往他跟前一送，鬼犹疑着伸出手指来，好像十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头去碰我的袖子。

　　“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你的失礼好了。”鬼十分矜持地说。不过下一个动作泄露了他迫不及待的心理，他冰冷的手忽然缠住我的手腕，我反射性地一抖，感觉身上好像泛起鸡皮疙瘩，鬼将我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他哼了一声，起身揽住我，俯身在我的耳边低语：“今天晚上我会奖赏你一场好戏。”

　　我感到眼前一花，周围的事物以看不清的速度快速退去，顿时头晕地闭上双眼。鬼竟然带着我使用幻影移形，难道他要带我去的地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吗？

　　可以算我猜对了一半。
　　这地方不是不可告人，而是不能随便进入。

　　这里是王私下召见重臣的议事殿。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奇怪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鬼看出我的疑惑，他向前推我一把：“躲到屏风后去，如果你不想让君主知道你是我的人的话。”

　　这是什么奇怪的命令，他到底是希望我躲起来，还是不希望我躲起来？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看看屏风，又看看已经十分随意地坐上属于君主的王座的鬼，正在犹疑不定，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我一惊，急忙躲进屏风后头。

　　鬼侧头瞥了我的方向一眼，哼笑一声，好似在嘲讽我言行不一。
　　今天晚上又是一次他对我的试探吗？既然来到了这里，难道他要试探的是……

　　随着大门被推开，我所猜测的那个人跟在主上的身后，走进议事殿，当他一抬头竟然看见王座上懒洋洋坐着的鬼的时候，他的表情先是一惊，然后是显而易见的愤怒。
　　好在主上侧头以目光制止了他。

　　“你离开地下宫，来我的宫殿见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主上淡淡地说，和鬼周旋几十年的王已经练就了在鬼的面前如何隐藏情绪的能力，连说出来的话也同样不卑不亢。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十分紧张，因为鬼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随意地搓着那只刚刚握过我手腕的手，慢悠悠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王身后的世孙殿下，冷冷道：“捉拿淫/乱书生的事情，至今没有任何进展，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让你去陪你的父亲啊。”

　　“请您多给我一些时间。”世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对鬼的抗拒，但这种表现是那样明显，连屏风后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鬼。

　　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立即接话道：“实际上世孙已经得到一些消息，捉拿淫/乱书生的事情很快将有眉目。”所谓的有眉目，就是以赵杨仙的父亲顶罪吧？我正在走神的时候，屏风前的鬼忽然站了起来，他本来就很高，站在高人一等的王座上更加具有压迫性。

　　“我的耐心很有限，而且我觉得你的孙子……好像一直在糊弄我呢！”鬼的音量突然一高，一道黑影在屏风前一闪，紧接着我听见世孙殿下“啊”的一声惨叫。
　　鬼竟然直接将他踩在脚下，甚至用脚在世孙的背上碾压几下。有别于他平日喜欢掐人脖子的威胁方式，他选择更加令人屈辱的脚踩来恐吓世孙和主上。

　　不应该啊，我并不记得他当初这个时候有这样愤怒，即便是威胁世孙，那也该是同牢宴之后……
　　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吗？

　　他是想要试探我放弃成为世孙嫔的真正原因，试探我是不是喜欢上世孙了吗？

　　站在屏风后，感觉到鬼若有若无向这边投来的视线，我猛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今晚带我出来的真正目的。连一块给金圣烈的小小手帕也要计较，没有理由就这样轻松放过更可疑的世孙。

　　就在我愣神的刹那，世孙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鬼那一脚，真的很重。
　　他真是很奇怪，我要嫁给世孙他不高兴，我不嫁了，他还是要迁怒世孙，到底要我怎样才好？

　　这一世打从重生以来，我就没有考虑过要摆脱鬼，或许是知道他的真正心思的缘故，我越来越不觉得他可怕和讨厌，也不觉得待在他身边有什么不好。
　　没有我的世孙殿下，想必也会过得更幸福啊。

　　眼看着世孙又吐了一口鲜血，王惊慌失措地为世孙求情，鬼则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朝我的方向投来，我深深地吸上一口气，然后很用力地推倒屏风。

　　“砰”的一声巨响，倒下的屏风砸在王座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包括鬼。

　　“你，”我谁也不看，就盯着鬼，“难道是在吃醋吗？”

　　王和世孙都愣愣地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女人突然冒出来，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只有鬼心虚地飘了一下视线，然后假装镇定地嗤笑：“你在说什么？”他一把将伏在地上的世孙提起来，贴近世孙，慢悠悠地问：“知不知道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是谁？”

　　真是可怜了世孙殿下，一边要心惊胆战地躲避随时可能咬他的鬼，一边还要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我。

　　“我呢，”我向世孙抬起我还沾着血的袖子，假装渐渐变得生气，“我是即便没有带手帕也要用袖子为鬼王大人擦拭血迹的最忠心耿耿的仆人呢！”

　　这么长的一段话我一气呵成没有断气，然后冷着脸，一眼也不看鬼，看似特别愤怒地走出议事殿。
　　我在心底数数字，猜测数到第几下的时候鬼会出现。

　　“你是在对我的行为感到不高兴吗？”
　　第十一下的时候，鬼的声音慢悠悠地出现，与此同时他还从我的身后探头过来，在我的脸上打量来打量去。

　　我猛地转身，双眼怒瞪向他。
　　因为我的突然动作，鬼下意识身体后仰，连表情都空白了一下。

　　“你真的在生气？”鬼试探着问，他沉默稍许，大概在考虑怎么把我哄回来。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节目’，我下次不带你来就是了。”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比刚才在殿中轻上好多，连眼神也有软化，一副要与我握手言和的样子。

　　说完后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扬起唇角笑了笑，眉头完全舒展开来：“你走出去的时候世孙的表情非常精彩呢，可惜你没有看到，他肯定在想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

　　“实际上我也非常意外你的表现呢，”大概是我和世孙确实毫无瓜葛的表现令他心情很好，他俯身下来又想摸我的下巴，“你应该很清楚，这次的暴露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即便如此也心甘情愿吗？”

　　我“啪”的一下打掉他意图不轨的手。

　　鬼愣住。

　　“你竟敢……”

　　我无所顾忌地伸手在他的脸上拍了一下，鬼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呢，非常不喜欢您这样试探我的方式，”我看见鬼瞪圆的眼睛，蓦地感觉很有趣，“如果您需要我向您表达心意的话，金圣烈的秘密可能会更好吧。”

　　鬼尚且还沉浸在这个女人竟然胆大包天敢拍他的震惊中，我的下一句话令他的兴趣又向上提了一层。

　　“你要表达心意？对我？”他饶有趣味地盯着我，手在我拍过的脸上不自觉地摸来摸去：“金圣烈有什么秘密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他好像特别喜欢被我拍过的那半边脸啊，完全不计较我的动作过分又无礼吗？我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很有趣，忍住再拍他一下的冲动，我看了一眼夜空高悬的新月。

　　“这个问题，恐怕我要等到月圆之夜才能回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