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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织田磨磨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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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磨磨头
“教祖大人。”
织田作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在血染一般的夕阳中睡去,心中除了释然更多的是遗憾——遗憾于到底没能写下只言片语、也没能真正看着太宰获得救赎。
但现在却不知怎么就在昏暗的房间里再次睁开眼睛。
有人在喊他——教祖这个陌生的称呼是什么缘由他不是很明白,但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一声就显然是针对他的。
“我在。”于是织田作这样回答道。
好像这一简单的应承代表着某种‘许可’,那个女孩子开始断断续续地抽噎并诉说起来。
织田作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过于适应——他现在的洞察力强得超过了人类可能达到的极限。他不光能在仅有一支烛火摇曳的室内看清对他说话的年轻女孩子,甚至连远处帘子上坠子的流苏都看得一清二楚。
女孩诉说着她的不幸,但是今天的教祖似乎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往常的童磨会从那漂亮的七彩眼睛中流下泪水,会做出引向极乐的保证。
但是今天这个白橡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御座上,对她的故事毫无反应。难道她的话触怒了神明吗?女孩难免感到有一些不安。
“教祖大人,今天怎么了吗?”这样惴惴不安地想着,女孩竟然渐渐停止了啜泣,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没有。”织田作回答她,“会织布是很厉害的啊。”
他普通地感叹道,确实,在现代的横滨,已经几乎没有人掌握这种技艺了。女孩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教祖从她悲惨人生的叙事中竟然挑选了这种无关的小细节作出评价。
她竟然并不感到生气,只在面对男人看似毫无反应,但绝对是认真在聆听的表情时,感到眼眶又一阵酸涩。
今天是第一次,有教众进了童磨所在的大殿、然后比他还哭得厉害。但是女孩子感觉心中甚至不那么沉重了。
“我能去往极乐吗?”女孩临走前问道。
“往生极乐之前,首先努力活得更好,不会更好些吗?”织田作实话实说地回答,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
女孩一怔,她是第一次从教祖这里得到这种指示。但比起‘无论怎么做都没关系,因为死后会由教祖引领着去往极乐世界’,她甚至隐秘地更喜欢这种回复一些。
她满心感激地退下了。织田作又坐了一会儿,觉得这种在白天也用厚厚帘子将可能透光的窗全部遮起来的行为实在不利于身心健康。于是他从座位上跳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他原本的身体,感觉上要年轻一些,也更富有力量。
但当他伸手拉开窗帘,‘天衣无缝’的异能力立刻发动。看到自己被阳光灼烧成灰烬的景象,织田作一怔,身体已经抢先一步躲避到了阴影中。
冰晶凝成的壁垒自动自发地阻挡在那一缕光线和织田作之间,又在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灰飞烟灭。织田作试着碰了碰那比寻常冰块更加寒冷的冰,接受了自己突然之间多出一个‘异能力’来了的现状。
不能晒太阳吗?
织田作不明所以地作为童磨生活着。比起童磨那种伪装性的哭泣,这样的他令教众们更加信服,因为这是另外一种层面的‘不可理解’。毕竟是没有普通人能理解织田作的思维方式的。
“教祖现在更具有神性了,”于是教众们看着面无表情的织田作,欢欣鼓舞地传播着消息。
于是织田作就待在小房间里,接见一名又一名教众,听他们悲惨的故事,然后再完全不恰当的时候做出完全不合适的回答。
正是这种回答方式,能令诉说者得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宽慰。或许因为与神明有关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出人意料,居然从未有人怀疑过教祖性格变化如此之大、是否被人掉了包。
这样普通的生活过得格外快。他总归也不管教内各种事宜,教众们也不需要他管,织田作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只需要坐在那里的吉祥物。
“童磨,你是怎么回事?最近节食了?”
也有一个粉头发的人来过,上来就要和他打架,被织田作拒绝了。他这样问,很惊讶似的。然后他因为好奇的缘故试图打架很多次,所有攻击都被轻易地躲过,最后居然和织田作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之前讨厌了。”
这是猗窝座给织田作的评价,显然这具身体的原主叫作童磨,据猗窝座说是个很可恶的人。巧合的是猗窝座的眼睛里也有数字,这好像并不是时下的潮流。织田作觉得自己可能又加入了什么□□,不过也没有人叫他去杀人,所以也就不太在意这件事了。
还有黑色卷发、红眼睛的男人,他看起来很高傲暴躁,对织田作的改变有所察觉但是也并不在意。他每年都会来取钱,看来是这个教派地盘的房东或者老板之类的人物,好像叫做‘鬼舞辻无惨’。
伊之助也长大了不少,已经从一个团子长成了圆滚滚的孩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在等级森严的教派里长大,性子却完全不知收敛。
——伊之助是织田作在林中散步的时候捡回来的孩子,在山野中似乎待了挺长时间,是被野兽捡回去养大的。织田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异世界又捡了一个孩子来养。
就像曾经养五个孩子时一样,织田作从未让他喊自己父亲,也没要求伊之助有什么尊敬和遵守规矩。他其实并不太会教养孩子,除了原则上的是非问题从来不妥协,其他都不在意。
“你可以叫我‘织田作’,”伊之助因为无父无母,又由教祖养大,难免受到其他孩子们的排挤,有天他忍不住因此偷偷躲起来哭的时候,织田作将他强行从被窝里拖出来,对他说。
伊之助果然也逃脱不了被织田作用奇怪方式治愈的命运,忍不住偷偷笑了三天,然后就更嚣张了,开始自称伊之助大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趁织田作接见教众,猗窝座带他去后山玩的时候,教了他什么奇怪的东西,连说话都染上了上弦之三那种拽到欠打的味道。
猗窝座意外地拿小孩很没办法,甚至允许伊之助骑在他脖子上。两个人关系倒是很不错,经常趁织田作‘上班’的时间带着伊之助溜出去。
猗窝座也不能晒太阳,所以只能黄昏时拉着伊之助去后山吃烧烤,还教导伊之助体术。导致后来事态又演变到织田作一进门,就会被伊之助花式偷袭。
“你已经多少年没出门了,童磨,”鬼舞辻上一次来的时候,语气不善地说道,“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存在的意义?”
真是个好老板啊,织田作点点头,深以为然。没想到鬼舞辻先生看起来如此凶神恶煞,竟然还会关心下属生活的意义。
旅行还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部分,之前在港口黑手党任职的时候没有出门的机会,现在既然教内不需要自己操心,不如带着伊之助出去游玩,也去见见城镇的样子。对小孩的成长总是有好处的。
于是他收拾了一下行囊,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造访的猗窝座留了字条,当天夜幕刚刚降临、就带着伊之助一路往东京那边去了。
——————
是鬼。
蝴蝶香奈惠在镇上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只鬼身上充斥着沉淀之后的鲜血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并不给人以威胁的感觉,且那些血腥味有些淡去。
鬼的手中牵着一个孩子,刚才香奈惠瞥见了孩子的脸,尽管还带着些没长开的婴儿肥,但是绝对是比绝大多数女孩更美丽的脸庞。这样一对组合即使是在夜晚也会吸引到不少人回头注视。
她跟了二人一路,直到镇子的边沿,再往前走就是偏僻的农田和山林。香奈惠越来越确定:就算这只鬼身上完全没有骇人的杀气,也确实是足以令她感觉到威胁的食人鬼,不会有错。现在再喊支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等到明天,那孩子恐怕就凶多吉少。
香奈惠咬咬牙,日轮刀出鞘:花之呼吸——
这一击她几乎用尽全力,作为偷袭,是最有可能成功砍到鬼的脖子、或者说至少救下那个孩子的一刀。
但是那鬼轻轻巧巧地带着手上牵着的孩子往旁边跨了一步,甚至没有回头,呼吸也不见紊乱,完全不是短时间内快速躲避的浪费样子,就好像预见到了她的攻击。
白橡色头发的鬼甚至安抚性地拍了拍孩子的脊背,然后才回过头,一双奇异的七彩眼睛看向香奈惠的方向。
上弦 贰。毫不掩饰的字样在琉璃般双眸中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