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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因着她身孕的关系,往年总要初秋才回去的少冉将行程提前了,夏末就赶回了京城。
      要说养身子,还是在皇宫里齐备些。

      阿缘又走到那个废弃的宫殿。自从她怀了身孕,但凡想出去走走,必要先禀过少冉。而少冉也多半会陪她一起,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今天天气怪得很,出门时还风和日丽,此刻却阴云密布,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怎么走到这边来了?”少冉见她越走越偏僻,不禁皱了皱眉头:“我们往回走罢,若是下雨了可就不便了。”
      “马上就到了!”阿缘怕他不让自己继续往前走,挣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好几步:“就在前面了。”
      待她引他走到废弃的宫门前,少冉倏然停住脚,不再往前踏出一步。
      阿缘已跨过了门槛,转过身来冲他笑:“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梦只是梦,她已经全然明白了。少冉为了她不肯纳妃,她也有了身孕,和梦里没有一处是相似的。她不怕梦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入那般境地。
      那些消失在她指尖上的花,这么奇妙的事情,她想让少冉知道,所以才带他过来。
      消失的花再也没有长出来过,剩下的也不多了,在所有的花都消失之前,至少让少冉看一看。
      可她回过头,却见到少冉站在门前,面色阴沉。
      “少冉?”阿缘不知他为何如此,不由得问了一声:“你怎么了?”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重重地落在脸上,雨来得又急又快,不过刹那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身下是冰凉的,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的话语也是冰凉的。
      “是假装的吧,看她平日健壮得很,可不是这样容易晕倒的。”
      “可不是,想博得皇上的同情罢了。平日里她那般嚣张,怎么也不像是随随便便就会晕倒的样子。”
      这都是谁,说话这样过分?听声音既不像几位太妃,也不像那几个公主。
      “证据确凿,无论真晕还是假晕,罪责难逃。皇后言氏失道无德,今起废为庶人。”

      言氏?阿缘猛然睁开了眼睛。阿缘全名乃是言修缘,这言氏岂不是在说她?
      “娘娘昏迷数日,可算醒了。”耳边又传来玉梅的声音。
      头顶架子床的承尘有些旧了,阿缘扫视了一遍室内,发现自己并不在景阳宫。景阳宫没有这么狭窄,更没有这样破旧。
      她又做梦了?
      阿缘脑子里乱得很。一边是对她任取任予的少冉,一边是要废她后位的少冉,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两个少冉在她脑中都很清晰。
      而两个言修缘,也同样清晰。
      一个言修缘极受宠爱,还刚刚有了身孕。
      另一个言修缘却只得到他多年的虚情假意,任由他人往她身上泼脏水,一道废后诏书将她降为庶人。他们说是她令后宫子嗣单薄,在后宫嚣张跋扈,欺压嫔妃,对她们冷言冷语,还想害贤妃的孩子。
      她望着殿内的一切,突然觉得这宫殿有些眼熟,仿佛是……仿佛是……
      “娘娘,您去哪里!”玉梅见她外衣也不穿,赤足往殿外跑去,立即取了挂在一旁的外衣追了出去。
      院子里的草还算齐整,并没有疯长到盖过台阶,可阿缘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个生长着触之即逝的白花的院子。

      这是巧合?
      心里另一个想法却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令阿缘脸色霎时间白得如纸一般。

      “娘娘,这里不是景阳宫,也不知有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您可千万别乱跑。”玉梅已追了出来,臂上搭着她的衣物,手上还提着她的鞋子。
      阿缘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玉梅摆布穿衣穿鞋,许多事情一团团地挤在脑海里,又慢慢地分开,各归各处。
      她被诬蔑犯下许多罪行,少冉却丝毫没有站在她这边的意思,甚至帮着她们指责她,令她气得晕倒过去。醒来就成了废后,因打击太大哭了几天几夜,连视物也不清晰了,却又被赶出景阳宫,迁到这个年久失修远离乾顺宫的小宫殿里。
      她身体变得很差,容易昏迷不醒,又时常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一生很不顺遂。
      少冉欺骗她,而她一次次相信他的狡辩,令她被蒙蔽数年之久。
      多年无子,令她在宫中毫无依仗,大难临头时连丝毫尊严也留不住。
      而她自问自己平日待她不薄的人,在关键时刻对她落井下石。

      所以才会做了那个梦吧,美好得让她以为是真相的梦。
      梦里的少冉对她一心一意,梦里的她还有了身孕,梦里的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而这都是她期待了多年却未曾实现的愿望。
      仔细想来,一切早有预示。世上怎会存在触之即逝的花呢?她明明不喜欢荒凉的景象,却还是一次又一次走进梦里的旧宫殿。
      因为那是梦啊。
      即使梦里也不能忘记,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娘娘,您怎么哭了。”玉梅才替她穿好衣裳和鞋子,一抬头,却见她潸然泪下。“大皇子很快就要下学回来了,若叫他看到您落泪,又要担心您了。”她递上帕子,低声劝道。
      大皇子?
      阿缘晃了晃神,终于想起来玉梅说的是阿炎。阿炎比从前活泼可多了,又听话,却仍不得少冉喜欢,贤妃又生了一个皇子,他们便没有将阿炎从她身边夺走。
      她还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阿炎。

      阿炎尽管不得父皇喜爱,该有的一切却并没有少,到了该学识字的年纪便开始每天早早起来去上课,中午和夜里仍然会回到阿缘身边。
      阿缘身在冷宫,一应用度虽不及从前奢侈,却也不会饿着肚子。如今她只剩阿炎,能指望的也只有阿炎,于是加倍地对阿炎好,也更严格。
      阿炎是个乖巧的孩子。他年纪虽然还小,却也知道阿缘处境艰难,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顽皮给她惹事,省得叫别人揪住她的辫子为难她。每天回到冷宫,他总是会告诉阿缘今日又学了些什么,又见了些什么趣事。
      有些趣事带着明显的杜撰痕迹,尚是稚童的他自以为编得圆满,却哪里瞒得过大人们?玉梅时常听到一半就借口炉子上烧着水外面的落叶没有扫跑开,阿缘却能含笑听完。哪怕是谎话,哪怕再刻意,这个孩子只是想哄她开心罢了。她不是他的生母,如今又落魄,他却还这么尽心,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阿炎长得快,衣服很快显短了。内务府的人都是精于世故的,见皇帝对这位皇子并不怎么用心,便只是送了些挑剩的衣料来,并不提为他量身制衣之事。
      玉梅不懂针线,也没有空做,阿缘身边只有她一个了,每日里光洒扫就耗费许久,为此她求人好几次,俱是受冷遇而归。玉梅跟着阿缘从景阳宫到冷宫,从未叫过一声苦,第三次从内务府回来,却蹲在库房改作的小厨房里偷偷地哭了起来。
      就算为人奴婢,她也不曾叫人那般糟践过。
      阿缘正坐在廊下赏花——是草地里长出的黄色小野花,叫不出名字,若是以前她大概不会留意到,现在却觉得很可爱。玉梅捂着嘴哭,可宫殿不大,还是叫阿缘听到了动静。
      问清了事由,平素得要玉梅来安慰的阿缘反倒安慰起她来:“不是什么大事,我从前也学过女红,我来做就好。以后不要去求他们了,求人不如求己。”
      “可是娘娘……”玉梅哽咽着:“您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只是一介庶人。”阿缘平静地说:“先忍耐着吧,再过几个月,特使该来了,皇上势必是要给特使一个交代的。我们的苦日子不会熬很久。”
      特使一定会来见她,她不信少冉能让特使见到这个样子的她。

      阿缘虽学过女红,却也很久没碰过针线了,其实并不如她同玉梅说的那么自信。她先拿一匹自己的料子为阿炎裁了一件外衫,做完果然不能穿——袖子不一般长,衣襟也对不齐。她早已预料到不会一次成功,所幸使的是自己的衣料。
      “娘娘用奴婢的衣料吧,娘娘也没有多少。”玉梅心疼她:“娘娘总要有几件新衣服,万一哪天皇上心回意转想见娘娘,娘娘不能穿着旧衣服去见他呀。”
      阿缘不愿意提起少冉。不是因为厌恶他,而是……她竟然像玉梅一样,私心里还等着他回头,等他回头发现世间唯独她对他是真心,没有别的人会像她这样将整颗心都放在他手里。
      父皇的皇宫里从没有回头的事。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断不了这样的期待。明知道这样很傻,却还是控制不住,只因她用情太深,又沉沦已久,难以逃脱。
      “他不会来的。何况以后又不是没有新的衣料了,说不定能有更好的呢?你本就没几件衣服,再用了你的,你怎么办?等我会做了,也给你裁制新衣。”阿缘笑着说出违心的话,从门扇已合不拢的衣柜里取出自己仅剩的衣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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