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人在江湖》相忘韶年

22、不负岁月长

　　无视张良，卫庄不经意般侧目一瞥门外，一个硕大的身影映在窗前，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转身。此事，事关胜七，他本该知晓。

　　一惑已解，另一件事倒成了卫庄现下最关心的，“嬴政让你为他做的事，是什么？”

　　说起这个，盖聂稍稍蹙眉，眸显隐晦且复杂，微微侧了侧身去端茶杯，“你知道了定要生气，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与韩非有关？”卫庄暗自咬牙，已经很有些生气了！

　　盖聂撇开脸，执壶倒了杯茶，颇有两分讨好地送到卫庄手边，握着他的手腕，温言浅笑。

　　张良默默将身旁的颜路看着，悄悄攥紧了他的衣袖，一时慨叹莫名。

　　人言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殊不知，一死何其轻易，远比死更艰难的，是活着。

　　曾经的盖聂，剑士无双所向披靡，便只朝夕之间死生亲友、英雄末路。此般惊变之下，岂非万念俱灰？

　　盖聂却偏能在灰烬中淘出一捧热火，非是源于对死的恐惧，而是对世人之大爱。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终日与仇敌相对，亦是从容之姿；居于微末，仍心系天下。经年不改！

　　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武力，而是内心！

　　张良蓦地彻悟骄狂自傲如卫庄为何偏偏喜欢了如今的盖聂，确然，十分有道理。

　　“今后之事，仍要劳烦子房从中周旋”稍作安抚，见卫庄怒火渐熄，盖聂起身朝张良抱了抱拳。

　　“义不容辞”

　　回身对上卫庄的目光，盖聂轻叹一声忽又释然。既然你执意前来，何妨涉足更深，左右，“甘苦祸福我与你共担！”

　　唇角微动，卫庄刚想开口就听廊外骤出一声哀嚎。压在心头的火气，腾地蹿高，提了鲨齿踹门而出。

　　“——师父”剑拔出一半生生止住，卫庄冷冷一睨地上三三两两的守卫以及闻声赶来的星魂等人，禁不住眼角微抽。

　　白发老者闲庭漫步一般淡定走到卫庄身边，
　　衣袂飘飘十分具有高人气象。负手于背，语调也十足的高冷，“为师听闻你孤身入魔教，特来看看”。

　　卫庄无语望天。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今儿一见面就砸场子，知道的当你是关心徒弟安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看热闹呢！

　　心里不怎么痛快，出口的话也不怎么动听，全然没有师徒重逢的激动人心，“师父的消息似乎有点儿不准确呀，弟子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师父！”踏出门槛的盖聂乍一见来人竟觉恍惚，双膝跪地俯身重重叩首，紧闭的眉眼已是通红。

　　听着那“咚”的一声叩响，卫庄心觉肉疼，但盖聂都跪下了，他再这么直直站着委实不好看，万般无奈地撩了衣摆挨着盖聂一并下跪。

　　“聂儿……”老者一瞬怔忡疾步朝盖聂走来，双手扣着他的肩膀，唇角颤动剧烈。凝视许久，托着手臂将人扶起，平声淡淡道：“时隔多年，见你无恙，为师、很是欣慰”。

　　转目再看卫庄，亦伸手扶了扶，简洁明了地对他说，“小庄，他是你师兄”。

　　这事儿，卫庄虽然知道，却从没开口叫过，现下当着师父的面，自不能再装傻。抬眼将盖聂瞅着，眸底暗藏几分戏谑，掀唇装模作样叫他，“师哥”。

　　“据说，师门剑术一脉单传，如今师傅却有两个弟子，当如何？”卫庄转眼望向老者，故意出难题。

　　“树挪死，人挪活。那么点破规矩，你还当真了？”其人未见，其音先出。话音甫落，人已至跟前，白须白发，道骨仙风。

　　“师叔”盖聂上前一步，俯身行礼。

　　抬手一托，扶人站直，老者着眼将盖聂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倒似宽慰，“你之资质，你之武学，虽然可惜，索性性命无碍，损失不大”。

　　想起盖聂曾言，他虽与师父有师徒之名，实则师承于师叔，今日一见，果真不错。正兀自暗嘲，卫庄骤觉一个眼风扫来，本能戒备。然而，一个凌厉的眼风过后再没下文。

　　“你忧心徒弟，情有可原。但招呼都不打就走，便是过分了！”不再理会两个小辈，转而走到负手而立，一脸高冷的高人面前，语调沉沉冷冷。

　　“此间无事，还不离开，可是另有打算？”卫庄转目扫向杵在一旁意欲将好戏看到底的星魂等人，声势夺人。

　　“哼，这等无聊戏码我才没兴趣”星魂恨恨一瞪卫庄，袖子一甩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人。

　　盖聂也觉得长辈们的事，做晚辈的理当避嫌，送走张良、颜路，自觉与卫庄回到屋内。

　　看得出盖聂心情很好，卫庄心情更好。原还觉得前路莫测，那两个护短的老家伙可巧就来了。这么好的帮手，可不能放过。

　　褪下靴子、大氅，鲨齿搁在枕畔，卫庄侧身与盖聂相对，“魔教中人被嬴政压制了太久，河西只怕是待不下去了，但中原之地未必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所以，子房辛苦了”盖聂略感歉疚地颔了颔首，随即又抬起头平心静气道：“魔教势力错综复杂，有些纷争你身为首领不宜参与，胜七对魔教很是仇视，自可邀他出手”。

　　眉心微蹙，卫庄不高兴了，“外有子房在奔走，内有胜七做打手，你做什么？”说好的甘苦祸福共担呢？！

　　盖聂眨眨眼，讶异不解，“小庄竟还觉得在下做得不够？”

　　撑手搭上卫庄衣襟，将系带解开，一本正经地列举道：“衣食住行抑或上善伐谋，在下未有怠慢吧”。

　　卫庄滞了一滞，发现自己居然无可反驳地被他说服了。抬臂一伸，揽着盖聂脖颈，附耳调笑，“怪不得人都说枕边风听不得，果然很厉害”。

　　耳边一热，盖聂偏头吻住他的唇，眼中笑意清浅。

　　红尘诡谲，世事无常，然而无论人生如何跌宕，有你、便是最好的岁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