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云鬓花颜》撷语

13、013

　　第二天，祝英台就带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天心走了，她们从前都是穿着女装到城外，然后再趁机换上男装，一路小心，是以从没有人发现过。

　　再加上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书院的事除了自家人谁也不知道，就连大少夫人阮氏都对其中内情不清楚，对外只说是祝英台身体不好，要时常到祝家别处的庄子上去静养。

　　祝英台走后，家里就只剩下祝谨微一个女儿，祝夫人在忙着给两个儿子相看媳妇之余，也不忘教小女儿管家之事。

　　祝英台为了去书院不肯学管家，她不能让小女儿也学她姐姐一样。哪个女儿家连管家都不会，出嫁后难免会被婆家不待见。

　　祝夫人原本以为像小女儿这样温吞的性子学起管家之事会有些困难，不过她也不担心，反正她已经做好了长久准备，女儿如今才十四岁，到及笄嫁人至少还有两年，这两年里，她争取能够让女儿有能力当家做主，其他的琐事可以慢慢学，现在主要的是学习怎么来做当家主母。

　　只是看了女儿在处理祝家内宅几桩事情以后，祝夫人心中狠狠一惊，祝谨微在处理这几桩事情所用的手段极为老练，一点也看不出是从没管过家的新手。

　　其实上辈子出嫁前，祝谨微作为柴七娘也没有学过管家，嫁给了马文才以后，马文才不喜欢她，又要经常出征，常年不回家，她每天独守空闺，虚度年月。这桩婚事是马文才的母亲赵氏做主结的，赵氏也没想到儿子成亲以后还这么拧，放着家里如花似玉的小娇妻压根不理会，还整天冷着个脸。

　　自己儿子心里想着谁，赵氏心里一清二楚，她以为娶了媳妇，马文才就能把那人给忘了，谁知不仅没忘，还对妻子不理不睬。

　　她给马文才娶柴七娘是为了传宗接代，可马文才连同房都不曾有过，还怎么传宗接代，赵氏哭也哭过，求也求过，马文才狠心撂下话，娶了柴氏是自己最大的让步，再进一步是绝对不可能。

　　他还等着柴七娘受不了这桩婚事而与他和离。

　　赵氏对自己的儿子没了期望，眼瞧着跟前的儿媳妇孝顺端庄，每天起早贪黑的服侍她，陪她说话玩笑，还记得她喜欢的东西，这些事情儿子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却是儿媳妇一直记着。

　　她对祝谨微心中越发愧疚，为了弥补，赵氏待祝谨微越发的好，她知道祝谨微在家时从没学过管家，就手把手教导她如何处事，如何管束下人，如何惩罚犯了错的下人，完全是把祝谨微当初亲女儿培养。

　　上一辈子马文才殉职后，赵夫人曾提出让她去改嫁，赵夫人k*觉得以祝谨微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门好亲事，可是祝谨微却摇摇头，她的婚事自己从来做不得主，与其被亲生父母当成换取利益的工具，还不如在祝家侍奉待她如亲的赵夫人，至少在马家的日子轻松，她嫁到马家一年，开心的时间比她在柴家十七年还要多。

　　祝谨微对于嫁不嫁马文才根本无所谓，她只是遗憾，这辈子她和赵氏多半是没有缘分了。

　　这其中内情，祝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还以为是女儿在管家上面有天赋，心中还颇为自得，觉得自己生的女儿果然是样样都好。

　　祝谨微每天除了和祝夫人一起料理家中琐事，闲暇之余还会叫祝云敛每天回家时去书肆买狐言居士的话本子，听说狐言居士又要出新书了，狐言居士作为大晋的畅销小说作者，每一回出新书，书肆前都会排起长长的队伍，有些书迷都是好几本一买，导致排在后面的书迷买不到，久而久之，为了抢购狐言居士的话本子，书迷都是天没亮就站在书肆门前排队等着。

　　阮韶进了祝家以后，也来找过祝谨微几次，祝谨微时刻铭记着九姐临行前的叮嘱，要离阮韶远一些。可是因为大嫂阮氏在其中说和，祝谨微看在大嫂的面子上见过她两次，不过好好的话聊着，阮韶总是能将话题扯到她二哥头上，旁敲侧击的问她二哥的喜好。

　　祝谨微拧了拧眉心，用其他话题扯开，几次以后，她就不再见阮韶了。之后阮韶又来祝谨微的院子找她，祝谨微都让人把她打发走，次数多了，阮韶也知道自己在祝谨微处是打听不到新消息了，渐渐的，也不来了。

　　没了烦心的人，日子倒是一天天开始舒坦起来，只是好日子没享受几天，又有不少姑娘来请祝谨微去参加宴会。

　　自从上回出席了惠阳长公主的春宴后，下帖子邀请祝谨微去各府参加各种宴会的人多了起来。

　　祝谨微自来不爱去这种场合，加上如今祝英台又不在，一个人去没什么意思，所以她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的只能去。

　　可她没有什么闺蜜，那些贵女谈论的话题她也插不上话，去了也只是站在一边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南康公主竟然会派人来请她去公主府。

　　当时祝谨微正在屋里看狐言居士新写的话本子，祝夫人却来了，神色有些不快，祝谨微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迎上去问道：“娘，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祝夫人拉着祝谨微坐下，说道：“微儿，南康公主派人来请你去公主府。”

　　“南康公主怎么会突然请我？”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长公主府，南康公主曾说过，要让她去做伴读，现在南康公主派人来请，祝谨微不免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难道是因为上回伴读的事情？”

　　祝夫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南康公主当初让你去做伴读是为了什么，这你应该知道了吧。”

　　祝谨微点点头，看了眼祝夫人的神色，有些犹豫的说：“公主和二哥哥……”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另外有一件事娘亲要告诉你。”祝夫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她沉吟道：“历来有四家商户为皇宫采办必须用品，是为皇商，今年年初时，专为后宫采办衣物、首饰的皇商薛家因宫中一位娘娘小产而受牵连被诛九族，宫里如今正在寻能顶替薛家职务的人家。”

　　话到如此也不用多说了，祝谨微知道祝家的生意主要是绫罗绸缎以及金玉之物，祝家的生意做得大，这皇商的头衔，十有八九会是落在祝家头顶。

　　可是天家的生意难做，稍有不慎，就会株连九族，那薛家不就是。祝谨微听过不少关于宫闱斗争的段子，后宫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那薛家好好的，怎么会在采办里出差错，那位娘娘有孕，不管娘娘受不受宠，肚子里都是皇嗣，薛家小小皇商应该是不敢对皇嗣有懈怠的。

　　所以，到底是薛家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有人把薛家当成了谋害皇嗣的工具？

　　给宫里买东西，一言不合都是要掉脑袋的。

　　祝夫人继续说：“历来给后宫采办物件的皇商都是皇子和宫里娘娘拉拢的对象，只要把皇商掌控住，以后不管是害人还是防人，都是极为容易的。如今与祝家同在候选之列的还有城西的李家，北襄的王家，咱们三家实力不相上下，宫里的那几位不清楚到底谁会成为新一任的皇商，肯定会到处去摸清楚情况。”

　　祝谨微将祝夫人的话仔细揣摩，她缓缓说道：“娘的意思是，公主可能会从我这儿探听家里的消息？”

　　祝夫人点点头，“你年纪小，公主大你两岁，又是从小长在宫里，对心机计谋都耳濡目染，娘亲怕你着了公主的道。另外还有你二哥的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二哥正在和襄陵候家的姑娘说亲。”

　　南康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还是中宫嫡女，更是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二皇子之妹，公主娇蛮，加上宫里那三位无条件的溺宠，把公主养成了只手遮天的性子。

　　今天派身边大宫女来请女儿去公主府，祝夫人是真的吓了一跳，之前伴读的事她已经找过惠阳长公主，惠阳长公主答应出面去帮她们回绝，这次应该不会是伴读的事情。

　　上回公主让女儿去当伴读无非是因为儿子，这次肯定也一样，儿子好不容易同意成婚，祝夫人是真的不想让这一切被南康公主给破坏了。

　　祝谨微郑重的点点头，听娘的口气，二哥和襄陵侯府楚姑娘的婚事大概是成了一半，祝谨微很为二哥高兴，她同样不希望公主把这桩婚事给搅黄。

　　公主府来的人就在前厅等着，祝夫人肚子里有一大堆话来不及说，她只好边走边交代，把所有的话都简而言之。

　　眼睁睁看着女儿坐上轿子离开，祝夫人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康公主把祝谨微请到了她在宫外的公主府，入了府门，就看见庭院中各色牡丹花争奇斗艳，芬芳扑鼻，寻常的牡丹倒也罢了，祝谨微看见廊下摆着两盆绽放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白”八种颜色的“什锦牡丹”，八种颜色汇合在一起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唯有扑面而来的贵气，让祝谨微不得不感叹一句：当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行至公主府后院，她们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一直替她引路的大宫女伸手冲着湖边的一艘小船，躬身道：“祝姑娘请。”

　　祝谨微定睛一看，有些傻眼，这是她第一回到公主府，却被公主府的环境布局给惊呆了，有八种颜色牡丹这种稀有花卉摆着，竟然还在后院挖了个湖，湖很大，非常大，一眼望去，千里一碧，尤其是湖中心还有一座楼阁，站在岸边，祝谨微就能听见从湖心楼阁传来似仙似幻的琴声。

　　去往湖心并没有路，需要坐小船过去，小船行到一半的时候，祝谨微就看见南康公主倚靠在栏杆上，对着她遥遥举杯，再近一些，就能看清楚南康公主双颊上醉酒漾出的羞红。

　　当真是潇洒肆意。

　　南康公主非常好客，祝谨微不知公主对旁人如何，至少对她，南康公主是相当的热情，拉着她聊了半个时辰，从头饰谈到绣鞋，从天气谈到天象，祝谨微随口说了一句糕点好吃，南康公主竟还提出要把厨子送给她，祝谨微当然不能要。这期间南康公主从未提起一句早些时候祝夫人提醒的那些事，这不免让祝谨微感想一句，南康公主可真是能撑得住气。

　　要不是她意志坚定，换了别人，没准真会被公主给忽悠完套了话去。

　　南康公主饮了口茶，她瞥了一眼祝谨微的神色，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我听说祝家来了一位姑娘。”

　　她已经查过了，祝云敛最近正准备说亲，却在这个当口祝家来了一位姑娘，是祝家大少奶奶的亲妹子，年十七，听说长得还算是周正，已经在祝家住了半个月了还没走，南康公主心中焦虑，难不成那位姑娘是为祝云敛预备着的？

　　南康公主忍不住了，急切的把祝谨微叫出来打算探个究竟。

　　若真的是给祝云敛预备的，那她肯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

　　南康公主终于忍不住了，祝谨微等了好久，还想着要不要自己把话茬甩出去，现在南康公主主动说了，她反而松了口气，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我大嫂娘家的妹妹，来京城说亲的，顺便见见多年没见的姐姐，娘就允她住在家里。”

　　南康公主目光微凝，两个人都在说亲，阮氏又是祝云敛大嫂的妹妹，关系上亲那么一层。她又住在祝家，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两个见面的时机可多了，不像她，一个月也难见一次，还只能偷偷摸摸的去看他。

　　一男一女，干柴烈火……

　　南康公主想不下去了，她左手握成拳，越来越紧，面上也被怒意席卷，双目好像是喷火一样。

　　片刻后，她意识到祝谨微还坐在她旁边，她强压下心中怒火，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倒是对这位阮姑娘好奇得很，改日一定要请到公主府来看看。”

　　看看是什么样的妖艳贱婢敢和她抢驸马！

　　祝谨微点点头，“阮姐姐平时少出门，常在娘亲跟前伺候，娘亲时常让她出去走走，她却不愿意。”

　　南康公主冷哼一声，这女人动作可真是快，上赶着去讨好祝夫人，分明就是对祝云敛存在觊觎之心！

　　想来也是，她南康公主的眼光那么好，看上的男人绝不是泛泛之辈，有女人爱慕也正常，可能够嫁给祝云敛的，只能是她！

　　这件事问完了，南康公主抛出了一句话转到另一个今天的重要话题，“对了，还有一桩事要恭喜妹妹了。”

　　祝谨微疑惑的看着她，南康公主笑着说：“听说祝家将要成为下一任为后宫采办的皇商，实在可喜可贺。”

　　母亲说过祝家目前还只是三家候选之一，且三家实力相当，谁是皇商根本没有定论，公主这话一语双关，摆明了是在炸她！

　　祝谨微双眼中充满迷茫，“皇商？是真的吗？生意上的事爹娘从不告诉我，我在家也没听说皇商的事情。”她眼睛陡然一亮，“多谢公主，我回去一定告诉爹娘，让他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南康公主仔细观察了祝谨微的表情，并没有发现端倪，当心信了她从不知道生意场上的事情。

　　话到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盘问的，南康公主派人送她回家。

　　等祝谨微出了门，南康公主马上叫来了自己贴身的宫女，“你赶紧去查查那个阮韶，越详细越好，两天后，把消息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