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初入李宅见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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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琇、谢敏一干人等抵达范阳时已经进了四月。正值春季，不同北疆地界，这里已见翠绿绯色。
范阳县位于京城东南面不足百里远的地方，地势平缓，偶有山丘连绵不长。
入城可见繁华，车水马龙，小贩来往行走十分热闹，非北疆偏远之地所能比及的。马车未至长街中段，便转行向北，行了小半时辰方停。下车入眼的便是两尊石狮，其狰狞间还能看见几分威严模样，只是门庭紧闭，令人生出些许萧条冷清之感。
没等清琇几人下车，静叔便走上前去，叩了叩门。伴随着‘吱呀’声，探出头来的是一位花白头发，脸上泛褶的老者。
只见那老者半眯着混浊的眸子将人好一通打量后才露出迟来的诧异，先是喊了声“李静”后，又伸着半个身子，扫了扫静叔身后的清琇几人，这才算知道是谁来了，忙喊道：“三小姐、八小姐。”
可即便是已经认出了来人，却半分没有开门的意思，而是扭头对着里面的人低声嘱咐了句：“快去告诉太太，说五老爷家的三小姐和八小姐来了，问问上面是几个意思。”
听着话音儿，杨妈脸上有些挂不住要说话，可这时却瞧见老头干笑两声，又把门关上了，独留几人面面相觑，好是尴尬。
虽然早晓得与老宅关系不好，但清琇却也不知竟坏到这般地步。回不回老宅，她倒也无所谓，便是寻个客栈住下，身上的银两也是有的，只是清罡临行前这般嘱咐让她们回来，想来应有深意。
清琇抬头望着紧闭的木门，想着跟着自己的一大群人，目光扫过衣着笔挺华锦的谢敏，闪过一丝精明，提裙缓步走了上前去，越过静叔，叩了叩大门，也不停，仿若有无限耐性一般，只等里面的人熬不住了，才又吱呀一声把门打开。
老者眼见叩门的是三小姐，自是不好甩脸色，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尴尬地堵在那里不让进。
众目睽睽之下，这番僵持着总不是办法，清琇也是拿出十二分的温润性子来，语调更是出了奇的暖声细语。
“既然伯娘家中不便，清琇也不好打搅，只是魏国公府的谢公子，一路送我们回来，甚是辛苦，还望给寻些茶水解解渴，待我们休息片刻后就离开，绝不叨扰太久。”
别说正四品的知府了，便是个七品的知县，老者都见得少，何况是一品的魏国公府名号，无疑是天家级别的人物。老者先是伸着脑袋张望一阵，混浊苍老的眸子里透着狐疑，后又跟里面嘀咕了许久，也不晓得清琇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仔仔细细地将谢敏等人一通打量。不过片刻，许是魏国公府名头太响，大门终得打开。
送人至府邸的谢敏，本打算就此离开，却不想李宅竟是这般状况，更不想那叫清琇的女子竟扯起大旗来。而自己这面被利用的大旗也只好跟着发挥发挥余热，瞧瞧热闹。
众人陆陆续续地进了门，只有淘气的小清妍经过老者时十分不愤地做个鬼脸，呸了声“狗仗人势”。
一行人尚没出外院，便见一群衣着鲜亮的女眷悠荡而来。打头的妇人是个瘦高挑，身着青色压花艳红锁边绣裳，脸上无肉，下巴颇尖，眉细且长，眸子有些上挑，虽然镶嵌着暗红翡翠步摇的衬着，但艳丽的一张脸却无声地增添了些尖酸相。
只见这妇人才一照面便笑带热情地拉住清琇的手，说道：“呦，这是清琇吧，几年不见，人都成大姑娘了。”略细的声色努力地彰显温和，可说话间，一双略显刻薄的眉目总是喜欢往谢敏的方向瞟，仿若甩出了万种风情。
清琇几人也就杨妈和李叔认得人，可这会儿子，还没等人上前提醒，却又听那妇人拉着清琇的人说道：“我是你四伯娘，当初你刚满月的那会儿，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才这么大。”朱丹染指的一双瘦细的手对着清琇比划了一下。
闻言，清琇拉着小妹清妍便朝人福下身子要行礼，只是半路便被四太太给托住了。
“到了家里，哪还来得那么多规矩。”四太太笑着又扯过身边一模样与她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女子，又道：“这是你二姐，清萱。”
娇嫩艳丽的女子有着正值花开的娇嫩，清琇清妍二人朝着福了福，喊了声二姐姐。
清萱含羞带怯地回了个礼，低头颔首间香气扑面而来，绣花压边的领口微露着雪白的肌肤，可正对着的确实谢敏方向，抬头时斜长的媚眼还不加掩饰地瞥了一眼谢小郎，若不芭蕉海棠扇遮挡着，那嘴角铁定的都快裂到了耳根了。
眼见那谢敏瞧也没瞧这边，四太太也不气馁，将清萱往前推了推，又道：“你二姐平时最是温润不过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问她。”
略略拔高的声调还没说完呢，便插\进来了一俏丽身影，艾绿的绸子打底，青白的嫩花绣面的是海棠拥蝶，衬得女孩儿宛若水绿的蝴蝶，一派清爽漂亮。鹅圆的脸蛋不同于清妍的圆圆有肉，那是一种不肥不瘦的可爱，小鼻小口大大眼，虽然年纪不大，却足见其长成之后的美艳之姿，更是未语先笑，甜甜甚美。
“三姐姐，我是清嫚，行六的。”声若脆铃叮咚，清嫚微歪着头，荡起朱钗明晃晃的，配合着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越发的衬着人天真烂漫。
便是个瞎子也能瞧出两分不对来。清琇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边上的谢敏。玉冠束发，飞眉入鬓，寒目冷颜间，中规中矩的华服也压不住对方的气度不凡。
难怪……
眼见这般，谢敏也失了看热闹的兴趣，便朝着清琇道：“他日若有麻烦，你可去城东卢府寻谢某，谢某现下住在那里。”语气一派熟谙，只能清琇淡淡应声后便待人离开。惹得众人望那离去背影一阵欲穿望眼。
这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你个‘吊死鬼打粉插花’的东西，跟你那挨人骑的娘一样下贱，见着男人就往上贴。谁准你出来的。”
人方走，便瞧见刚才还一脸和善的四太太对着清嫚叫骂。一旁的清萱也跟着瞪着人，目光仿若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如此相像，又都如此‘嫉恶如仇’。
再看那清嫚，一改方才灵动，低首含眉间，揪扯着一方锦帕，灵动的眼睛霎时布满晶莹水滴，要掉不掉的样儿，真真叫清琇几人大开眼界。
“听说三姐和八妹来了，女儿也是一时激动，没瞧见有外人。不信您问问冉姐。”说话间清嫚下巴往后方点了点，这才看到离她们不过丈远的地方立着一个小人，个子不高，有些瘦弱，唯唯诺诺地缩立在那边，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到瞧不出，对方竟比清嫚还要年长两岁。
“没规矩，还敢顶嘴。”
看着这两个花一样的闺女，四太太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不说，偏还要分些嫁妆出去，怎地就不是个儿子。说来也怪可怜的，这姨娘们生儿子，她急，生不出儿子，她也急。再看看远处的清冉畏缩的样子，怒气更甚:“还不快滚回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热闹间，清琇只觉手肘被人一扯，低头一看是凑过来的清妍。
“姐，四伯娘真粗鄙。”
言人‘粗鄙’者偏生还是一个‘粗鄙’惯了的人，想来不是她野着去玩的时候。清琇神色淡淡地拍了拍清妍的手示意对方不要胡说，带着人见礼。少不得被拉扯着问了几句，期间内容又多扯着谢敏情况。
四太太如此作为倒也有些缘由，先不说谢敏家境如何显赫，只是那宅子里的二姐李清萱已经年方十七有余，这于古代便是大龄剩女，且现在还没定亲，四太太小郑氏也是真有些急了。早先，那些门第低了的，她看不上，高了的，又瞧不上她，反复几次，也就把人给耽搁了。这不，刚听说是魏国公府出来的，四太太也就急巴巴地上来瞧瞧，露个脸，也好把自己闺女嫁出去。
好一通盘问下来，得亏了大太太的丫鬟碧桃来得及时，不然，清琇还真有些招架不住。被人领着，穿过回廊，入小门，去的像是主宅的东北方向。
五蕴居，老太太郑氏所住的地方，因着老一辈里信佛，所以苑落取得是佛经里的“照见五蕴皆空”的意思，清琇也不甚懂。
方一掀帘进屋，众人便能闻见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儿，惹得小清妍直嗤鼻。
四十见方的地方，装饰自有一番奢华，左侧是摆件格子，或是釉白插瓶，或是青翠玉器，右侧临窗是四折八仙屏，屏框的祥云雕花很漂亮。
正堂榻上坐着一尊头发全白的‘佛爷’，精神矍铄，皱纹不多，且眉目间有几分积累下的厉气，想必这就是老太太大郑氏了，而其下手边端坐着的是一端庄女孩儿，年纪大概与清琇不相上下，湖蓝色打底海棠红压杜鹃绣花的衣裳，簇拥着一张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的小脸，面色娴静地端坐那里，举手投足之间倒有些大家风姿。
大太太是个寡居的，不苟言笑的脸跟清琇有一拼，常年的灰白黑三色，压抑得很。二太太是个玲珑的人，见人三分笑，三太太倒是也在，只不过比较安静地坐在角落。
立于室内，李清琇大体有了些了解，悄然收起打量神色，低首敛眉拉扯着小妹，上前叫了声“祖母”见礼。
半晌过去，众人仿若未听见一般，依旧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眼见着无人搭理，清琇没什么压力地提高音量，再叫一声“祖母”。
许是都玩够了这种‘晾人一晾’的把戏，许是被那声高声惹恼，藕色打底镶着重红长寿花衣裳的二太太，这才托着茶盏，佯装惊诧模样，转向清琇二人，似真似假地嗔怪道：“这不是琇姐和妍姐吗？怎么来了也不‘吱’个声。”
掐捻着持珠的大太太，眉眼都没抬一下，端坐着比榻上的‘佛爷’还要肃静几分，只是听得老二家的那话，手下不由一顿，才抬了抬眸子看了一眼清琇二人，也只是看着一眼便罢了。
清妍虽小，但也觉得这屋子里的人古怪得紧，下意识往清琇边上凑了凑，一双肉头的小手攀着人的衣袖，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地抱怨：都叫了两遍了，自己耳朵不好使还怪别人。
这时，老太太才抬起眸子，拿正眼瞧了瞧两人，可只是这一眼，便叫她厌恶得不行，因为清琇那张脸跟宅子里死去的那个孔姨奶奶太像，那夺夫的恨意太深，都烙在骨头里，往日里的老泰山哪还有什么安稳样儿，张口就是一通难听的训斥，饶是边上的几个太太瞧见了也十分诧异。
“这时候不年不节的回来作甚？女儿家的当娴静端庄知自爱，便是你不懂，你母亲也不懂么！”言下之意是怨了清琇让别的男子给送了回来，有碍女儿家的清誉，说话间，老太太侧头又对着二太太吩咐道：“回头你给教教规矩，别丢了老李家的脸。”
“哪能那，便是我不行，不是还有您老坐镇呢嘛。”
素来二太太便是个惯会捧人的主儿，笑呵呵地把宅子里的一干老小说与人听，临了轮到老太太跟前那女孩时才一脸骄傲的说道：“这是然姐儿，比琇姐儿小上一岁，妍姐儿跟着叫四姐便是。”
说话间，只见那名女孩儿软糯糯地叫了一句：“三姐姐好，八妹妹好。”淡淡的笑容恰到好处，虽不似清嫚那漂亮的明显，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儿在里头。
环肥燕瘦间，叹一句，李宅的女儿真多。光是四老爷李建家的便是三个，二老爷家一个，听说三姥爷家也有，双眸横扫之下，几个姑娘家相差不大，又长得类似，且不说别人，单单清琇自己也是脸盲名瞎许久，以至后来，还记得住脸，记不住名字；记得住名字，又记不住脸；亦或是，记住了，全对不上号。好在她是个闷葫芦，少开口，也省得叫错说错。
再说现下，只是认人，答话，各自回礼，少不得又是一阵寒暄热闹，这才结束了初到李宅时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初入李宅见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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