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辞别李府赴范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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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拂大地，林鸟鸣山间，马蹄踏晨露，曲径行几人。
密林间，身着兵服的几人，或是两三开道在前，或是四五殿护在后，两朵姐妹花则是很好的被护在中间。
许是天亮缘由，许是没了险境，归家途中，清琇虽周身疼痛，却也生出两分轻快，马蹄轻踏，缓步前行中娇嫩双手揽着怀中小妹，目光则是追着前面打头的谢敏，问道：“你怎么认识他？”
闻言，清妍那圆肉脸上竟然惊现有一抹红晕，羞羞涩涩的表情不难看出幼女情怀，偏生扭扭捏捏地答道：“三月中，去胡夫人那里赏花时碰巧见过的。”完了还急切地补救，“只远远地见过，没说过话。”‘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里竟有一丝遗憾。
这是早恋的节奏吗？
清琇端庄的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墨色的睫毛颤了颤，目光扫了扫前面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又瞧了瞧怀里娇小鲜嫩的女娃，不由生出一阵扶额冲动。
出了山林，又至岔口，一干众人沿大道回李府，打远望去，才一夜时光，那府门就已残破不堪，熏得漆黑的府匾只能依稀瞧见半字，西侧的院墙也只剩下零星一角，窸窣的哭声自府中传来，惹得人心堵得厉害。
李清琇拉着小妹顺着院门而入，小心地避开那半边摇摇欲坠的大门，许是原身记忆关系，她伤感不由荡上心头，鼻子一阵酸得难受，才迈进院子，便瞧见四抹熟悉身影扒拉着废墟寻寻觅觅。
杨氏的陪房杨妈，外院的管事李叔以及他的侄子李树，最后则是那日里本该给清琇守夜的丫环锦鸾。
“夜里来时，就已经差不多这样了。”自后跟上的谢敏，立在清琇一侧言道：“不过，没有见到李大人和令堂。”
四目对视间，清琇晶亮的眸子里蕴藏着意味深长，她认真地看着谢敏，思量着其间意思：其一，谢敏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结束了，说明对方动作很快；其二，这没见到人，便意味着李泽和杨氏可能还活着。
正待到二人四目交谈之际，却见杨妈飞扑过来一把抱住清妍，随及便是一声凄厉哀嚎：“我苦命的妍姐儿啊……妍姐儿啊，早知道，我昨儿就不该家去，小姐，小姐啊……妍姐在这儿呢，您瞧见没，小姐您在哪呢，挨千刀的……”
从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几人了解到原来杨妈一家并不在这个镇子，杨氏有两间铺子在北疆城内，是杨妈男人在打理。前几日，不巧，杨妈家里的幺哥病了。这头一个孙子总是格外的宝贝的，况且古代小儿不好养活，于是便跟杨氏告了假回去，看了一晚，见有好转便回府来，可没想到才转天，便是这番模样。
“大小姐，二小姐。”随着跟上来的便是余下的三人。
李叔，名叫李静，是李家十几年的家仆，四十好几的男人留有一把山羊胡子，乌青的袍子显得人很精瘦。他侄子李树倒是与其完全相反，若不是面相上隐约有几分相似之处，倒真看不出是叔侄关系。偌大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却像是个敦厚的性子，尚未说话便呜呜地抹起泪来，眼睛红得好似兔子般。
“小姐！”
锦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煞白的小脸，通红的双眼，有着难掩的惊恐，哆哆嗦嗦地不等人问话，便急急说道：“小姐可算回来了，昨儿，昨儿外面吵得厉害，后来又进来了许多人，黑衣服的，杀了好多人，小姐，小姐……”抽泣地断断续续，全无章法地叙述着昨晚的遭遇，说她以为进了贼，说见到了火光，怕得很，躲进了后院云云。
“柴房偏角那有个小洞窝，堆起来的柴火挡着，那些人没看到，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哇哦……都死了，都死了……小姐，小姐。”
正说着，锦鸾便不知所措地抱着清琇的双腿大哭起来，仿若要将心中的恐惧哭光一般。她是外买的丫环，角门的婆子对她很好，丫环几个昨儿还有说有笑的，可今儿全变了，全变了……
破败的府邸，哀痛的哭声，浓重的惨淡萦绕李府之上，久久难散。
素花的袖边下，清琇一双秀手紧紧攥拳，脊背挺直宛若墨竹，眸光里压着哀伤，低头看着哭得险些昏厥过去的锦鸾，定了定心神，问道：“昨儿，你可曾听见什么？嗯……我的意思是那些人可有说过什么一些奇怪的话，或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当时很吵，很乱，奴婢怕得很，听得也不是很真切，不过有人好像问了什么东西，来来回回的，在找。”
闻言，立于一旁的谢敏突然开口问道：“什么样的东西，可有找到？”
锦鸾想了想，摇了摇头。
谢敏眸间闪过一丝失望，只是稍纵，便转身对上清琇，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清琇沉默片刻，素净的目光在破败的府邸游离了两遭后，摸着小妹的头，才道：“早前，母亲曾提过五月回范阳老家，我想带清妍去看看。”顿了顿，又言：“只是路途远长，想跟谢公子借几个护卫一用。”
谢敏刀削的剑眉不由一挑，素来年轻俊朗的面容更是增添些许阳光之气，带笑的面容还真是叫人稀罕，看得清琇一霎那间竟差点有些挪不开眼。
“巧了，谢某正有差事要去范阳走一趟，若李小姐不嫌，谢某愿同往。”
“多谢，有劳。”
想着六月中，与清罡的海悦楼之约，清琇不敢耽搁，草草收拾行李，置办车马，携着小妹杨妈几人一路南行。许是谢敏缘故，一路倒也平安。只是越是往南，天气越不似北疆那么寒冷荒凉，所经城镇更是繁华许多。暗地里打听几次，许多地方，她也不曾听过，应该不是历史上的哪个时代时期。
车辙吱呦吱呦地响，略显平整的官道依旧少不得磕磕绊绊的地方，连带着车内晃晃悠悠的有几分颠簸之感，初坐马车的清琇抑制着强烈的不适，闭着眼仰靠在车厢内，听着杨妈唠叨着老宅子里的那点事。
李泽祖上是陇西李氏的旁支，后来因出仕便在范阳立了祠，独成了范阳李氏这一支，到了李清琇祖父那一代，娶的又是荥阳郑氏的旁支，也就是她现在的祖母，要是论起来，这郑氏大概还与当今皇后沾着点亲。郑氏也是个争气的，在清琇父辈的老爷中，五人里有三子乃是她所生，也就是大老爷李珏、二老爷李敏和四老爷李建。
这大老爷李珏是个短命的，因着家中长子缘故，老一辈都希望他科举能高中。这压力越大，身子骨却越发的不好起来，人还不到而立，便早早地去了，除了一个姐儿李清婉，连个子嗣都没留下，眼下内宅里当家管事的便是大老爷的太太崔氏。
二老爷李敏是个争气的，打小也聪明，李珏没了的第二年他便中了举人，随后没多久又中了进士，这一路下来也算顺利。人现在在一个叫咏垂的地方做知州，也是个不在老宅的能人。
四老爷是嫡子里的老幺，当年因着难产受了些罪，所以郑氏于他便宠溺的多些。这倒把人养成了不学无术、拈花惹草的性子。早先二老爷李敏在家时，人尚还知道收敛些，现下这没了拘着的人了，指不定成了什么样了。
而李清琇的父亲李泽，行五，是个庶子，因着不讨老太太郑氏的喜欢，所以一直在外上任。提及这里还存着些龃龉。当初老姨奶奶怀着清琇他爹的时候，郑氏也正怀着四老爷，但架不住李泽生母得宠，赶巧了两人又是同时临盆。这本该守在正妻郑氏身边的老太爷，偏偏是个没掂量的，去守了李泽他娘孔氏。女人又怀着孩子，这心绪难免就有诸多抱怨，老太太郑氏又是在生四老爷李建时难产了，这也就罢了。可不曾想因着这次生产老太太伤了根本，再难怀上子嗣。这新仇旧恨加起来，也就恨上了李泽。
不过，好在这媳妇头上还压着个婆婆，所以五老爷李泽这才算平安长大。大宅里的腌臜事儿太多，但提及郑氏的婆婆，杨妈还是颇为推崇的。
同样是妾氏所生的三老爷李申，是个性子老实的，因着有些经商的手腕，所以便被留在本家打理着产业。
听着杨妈絮絮叨叨地从大宅里的复杂关系，又聊到四老爷李建的风流韵事，清琇忽的觉得身下涌出一股暖流，不由身形一僵，以她两辈子的人生经验来说，那应该是一个叫‘姨妈’的东西来访。
清琇一张端正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发白得可怕，黑亮的眸子里透着古怪的不知所措，求助的目光频频投向喋喋不休的杨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清琇尴尬地僵直着脊背，一点都不敢动，她以前是个带把的，从没来过这个，也没人告诉过她要怎么处理，再说，这古代的‘卫生巾’该怎么说……。
无助的目光就快把杨妈给看穿了，偏生对方还没发现她的异样。李清琇这会儿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的心情。
“杨妈……”顾不上自己软糯的声音，清琇敏感地察觉到再一次的潮涌……
“琇姐，怎么了这是！”
感谢上苍，杨妈终于将目光从清妍身上挪开，发现了清琇的异常，因着近来发生的事太多，她也没往小日子那方面想，只是吓得不行，虽说不是杨氏的亲闺女，可到底是李氏的姐儿，要是出了什么不好的，她也没法跟人交代，这才连忙抓住清琇的手，摸摸脸颊，道：“这可是咋整，咋的脸白成这样。哪里不舒服？”
车厢里的动静太大，连带着行在前面的谢敏也惊着了，那天回来也是看见了这位李家小姐的狼狈模样，只是不曾想过对方有什么重伤，心下责怪自己粗心的同时回身行至马车前，撩开帘子便问：“怎么了？”
……
已经几近石化的清琇，脸噌的一下烫了起来，红晕自白皙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面色虽没多大变化，可眸光里倾泻出来的是强装镇定。
一时闹不清状况的谢敏不好上女眷的车，只是蹙着墨剑眉，少年老成的脸上不怒自威，目光在三个人直接游走一阵，最后落在杨妈身上。
只是杨妈此时也不知道清琇到底怎了，这翻被谢敏看着心生出惧意来，哪里还敢说甚问甚。
还到清琇反应的快些，答了句“没事”，便拉了拉杨妈的手，想叫对方把帘子撂下来。偏生还有个人事不通的小豆丁李清妍跟着起哄：“一定是生病了，上次，我生病时也这般，脸热得厉害。”
刚通人事的谢小郎哪里想到那里，眉心蹙得更紧，目光盯着清琇看了一阵，素白的小脸，溜圆又黑的眼睛满是羞怯的惶恐，像极了林子里的松鼠，看得他心头没由的一阵心软酥麻，修长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白的小瓶丢过去。
“若是觉得不舒服，可吃一粒。”
扯了帘子方向的瞬间，谢敏心里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有帘子相隔，清琇这才收起尴尬，长疏了一口气，安了安心神，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杨妈，这……女人那个怎么处理？”
四目相对
眼见杨妈没懂，她心情颇感浮躁，又道：“就是女人每个月都来的那个，我……我现在来了……”
清琇觉得，她上辈子近三十年的淡定要碎了。
可她不知道，马车之外，并未走远的谢敏，听到这话后，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辞别李府赴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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