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十四.算前言、总轻负(下) ...

  •   那样的牺牲,也不过为师父多挣来五年的时间,他心中负疚难平,却未料到有一日,竟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冷暖……”他神情复杂,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夫君欢喜得傻了吧。”菊花丛中,红衣女子掩唇吃吃笑着,明亮的眼眸光芒闪耀。
      “为什么?”不自觉间,又问出了十年前那一晚一摸一样的话。
      “因为……我想你永远也忘不了我啊。”女子笑靥生花,亦吐出一摸一样的答案。
      “只是一个骗局吗?”他清淡如风的眼神看不出任何责难,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温和地问着。
      她却看出他……生气了。笑容僵了僵,随即越发灿烂:“呵呵,没什么大不了吧,夫君不是也骗了我,没有遵守对我的承诺吗?”
      “你错了。”他的神情依然温和淡定,明澈的双眸平静如古井之水,淡淡又重复了一遍,“你错了。”
      “哦?”她挑眉,笑眯眯地问,“我错了?”
      “我并没有‘见’她。”他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眸中的神情却平静地接近冷漠,“承诺你的事,我一直记得。”
      “那么,去石牢看她的人其实不是你?”她嘲讽地笑了起来。
      “冷暖,”他轻叹,慢慢道,“我用了‘暗无天日’。”
      她的笑容凝固了,许久,咬牙道:“你疯了!”
      “暗无天日”,顾名思义,是一种能令人陷入暗无天日境地的毒药,中毒之人初时只有在明亮的光线下才能勉强视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视力越来越弱,直到完全失明,而且……没有解药!
      朱栖他,疯了吗?
      淡淡的微笑从唇边逸出,他望着他的妻,一字字吐露他的决心:“我与她此生无缘,但只要她能平安,朱栖粉身碎骨又何妨!”
      “只要她平安吗?”她喃喃重复,只觉心仿佛被什么洞穿了,她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古怪的光,秀丽的面上渐渐浮现冰冷的笑,“只怕你会失望哦。”
      望着冷暖冷酷的神情,他心中陡然一寒,霍地转身往回冲去。
      “来不及了,夫君。”她的笑容又恢复阳光般的光彩,一字字吐出,却宛若利刃,“网已经开始收了。”

      石室。
      弥漫的黑暗中,她抬头仰望头顶的那点光亮,只觉空空茫茫,竟是什么也无法思想。
      良久,她缓缓起身走近,捡起那人失神掉落的葫芦,千百种滋味慢慢泛上心头,搅作一团:冷暖,就是他的妻子吗?小木屋中,那一场莫名的杀意,原来终非她的错觉。她轻轻抚着手中葫芦光润的壁,久久怔忡。
      恍惚中,似有石门滑动的声音,这么快就回来了?惊起抬头,却见少年金衣,卓然如天神,立于门口。
      “夕无?”她惊讶。
      “你走吧。”夕无脸色苍白,忽然快速地吐出三个字。
      她一愣,蓦地浅浅笑出:“可以吗?我可是杀人凶手啊。”淡淡的嘲意幽幽逸出,然而那双清冷的眸,却漠然无半点情绪。
      “不是你!你深受重伤,绝无法在瞬间杀我这许多弟子。”夕无的脸色更白了,忽地一揖到地:“云姑娘,夕无错怪了你,向你赔罪!”
      这个骄傲的少年,竟然在她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蓦地苦笑出来,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她究竟要和他计较什么。
      伸手扶起少年,她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柔意:“夕无,听说三大长老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私自放我走,如何向他们交代?”
      “夕无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又何必向他人交代。何况,”少年眸中忽然燃起愤怒的火焰,冷冷道,“他们扣下你,只不过是想以你为饵,引诱真正的凶手上钩。我逐日谷泱泱名门,堂堂正正,岂可行这般诡诈之事!”
      原来如此,以她为饵吗?她失笑,那个人,冷酷无情,心如铁石,岂会因她涉险?
      “你……别那样笑。”
      耳边忽然响起少年无措的声音,她抬眸望他,却见少年一贯冷定的眸中竟也浮现了淡淡的痛楚,那样哀伤地望着她。
      “夕无?”她讶然。
      “你笑得……好像全天下都抛弃了你。”少年不自在地解释,顿了顿,仿佛下了决心般,飞快地道,“你走吧,离开逐日谷,忘了这里的一切,忘了……师父。”
      她不语。
      “有人在等你。”
      她微感奇怪,随即双眸一亮:“是小寒?他的伤没事了?”
      夕无摇了摇头:“是一位故友。”
      故友啊……她沉吟无语。
      山道尽头,树影婆娑,果然有人等她。
      “是你?”她大出意外。

      朱栖回到石室时,已经空无一人。他努力侧耳倾听,只听到令人窒息的沉寂。
      “你果然看不见了呢。”身后传来冷暖微微颤抖的声音,似有无数复杂的心思掩埋其中。
      “她呢?”他准确攥住了冷暖的臂,一贯温和的语声竟也冷厉起来。
      她望着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伤心,再也无心力刺伤他。“你放心,”她涩声道,“她只是饵,暂时不会有事。”
      只是饵吗?原来真正的目的竟是那个人啊……只是,“堂堂逐日谷,竟行如此之事?”
      她淡淡回答:“你执掌逐日谷多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是怎样的存在。”她扬眉,笑得讥讽,“我们不是日,是影。”
      果然如此吗,十年中,他曾不止一次地怀疑她与骆兰兮的身份,那样残酷的手段,那般流于邪道的舞,怎能与逐日谷天下正道的地位相符?直到他接触到那个可怕的秘密。
      天下武林圣殿逐日谷,代表着最后的公平与正义,维持着这样光辉的存在,不但需要绝世的武功,轰动江湖的侠义之举,甚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但绝对的正义是无法维持一个武林圣地的成功的,于是有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一面——影。
      阴谋、手段、毒药、美色都是影的武器,所以会有“暗月心舞”这样妖淫魅惑的舞;挟持人质,引敌上钩这样的诡计……而这一切,都与逐日谷无关,永远不会损及泱泱逐日的威名,却能有效地除去可怕的劲敌。
      “何况,”见他沉默,红衣女子忽然将语气放软,温柔地挽住他的臂,轻轻道,“我们要对付的那个人本是你的仇人。”
      “可她是无辜的。”他忽然感到深深的无力,涩声道。
      “朱栖,”她唤他的全名,声音渐渐严厉,“你该明白那个人的可怕,你师父天纵英才,绝世武功,尚且命丧他手下,若只凭武艺,我们绝无胜算。”
      “因为这样,就可以违背原则,伤害无辜的人吗?”
      “她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怎能说无辜?”她冷冷地,一字一字地吐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语中的寒意令他不寒而栗,仿佛不认识般转向眼前模糊的人影,良久,苦笑:“道不同……”
      下半句他并未说出,然而她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在和她决裂了吗?“为了她?”她声音已开始颤抖,无声的泪水慢慢滑下白玉般的脸颊。
      “即使月神的女儿是另一个人,我也无法认同你们的做法。”他温和的声音似也带上了一丝伤感,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让她伤心,她与他之间,终究是他亏欠了她。
      “所以?”她仰头看他,那熟悉的眉眼,依然温暖如初升的朝阳,不带一点阴霾,仍是初见时那个清风霁月般的人儿呢。心一丝丝疼痛起来,若不是那样欺瞒的开始,他与她,也许……
      耳边,传来那人温雅平和的声音:“我会阻止你们,以夸父令之名。”
      夸父令是逐日谷至高无上的权利象征,夸父令出,即使是影,也不得不从命。如今,逐日谷无主,朱栖以护法之位代掌谷务,的确有权动用夸父令。
      “呵呵,”她忽然笑了起来,珠泪纷落,已是满面泪痕,朦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男子温润如玉的面容,她含泪而道,“朱栖,我们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十年,你以为会因为你而使这个计划功亏一篑吗?”
      他骤觉不妙,正要抢出门外,已是迟了,轰隆一声巨响,石门之上,巨石落下,封住了唯一的出口。他的心也随之沉落,直到不见底的深渊:远岫,难道连保护你的誓言我也无法守住吗?

      山道尽头,夕无转身离去,远岫惊讶地望着等候在此的女子。
      如云的乌发下,远山为眉,春波为目,肌肤如蜜,黄色的宽大布衣掩不住窈窕动人的身形,然而那一张本该是万般妖娆的脸庞却满是焦灼。
      “姜若溪?”她实在想不到所谓的“故友”竟是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宫主有难,时轮使中,只要没死没伤的,谁敢不来?”姜若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踌躇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忽然问,“小宫主,你自己说,阿楚对你怎么样?”
      她有些惊讶地望着姜若溪焦躁不安的模样,心头一跳,难道……“若溪,阿楚出什么事了吗?”
      被她一问,姜若溪的眸中迅速涌上晶莹的泪珠,跺脚道:“小宫主,你但凡念着阿楚一点半点好,你就救救他,他……他快没命了!”
      什么?!她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他……他要杀月神!你劝劝他,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了。”
      “阿楚他怎么会突然……”
      “是为了他大哥。”姜若溪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他大哥为了救你们,驾车引开了时轮使,力战不敌被擒,那些人把他折磨得筋骨寸断,奄奄一息,又抛在烈日下曝晒,阿楚救下他大哥时,他早已不成人形……”
      听到“筋骨寸断”,“不成人形”几个词时,远岫的心也碎了,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冷暖当初说荆猛有事先走,神情古怪,本就是故意欺瞒他们。荆猛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立誓要保护小寒,岂会半途而废?
      “月神的脾气你也知道,阿楚就这么去找他,一定活不了了。”
      她的心骤然抽紧,五指紧握,骨节慢慢泛白,淡淡的酸涩一阵阵涌起,几乎无意识地,她轻轻言道:“阿楚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姜若溪的脸色顿时变了,春水般的眼眸仿佛瞬间燃起了火焰,愤怒地望着她:“你不相信我的话,不管他了是不是?天月,算我看错你了,枉费他为你牺牲那么多……”晶莹的泪纷落如雨,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好,你不救他,我一个人去。”
      “若溪,”清冷的声音及时响起,止住了她的脚步,如水流淌的月光下,天月宫的宫主缓缓而道,“我跟你去。”即使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月近中天,清冷的光辉下,隐隐现出群山抱谷,无数巨大的古树在阴冷的晚风中扭动着枝叶,仿佛出没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恶兽。
      她跟着姜若溪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急奔,渐渐看清山谷中两人对峙的身影。
      月神灰衣,依然带着那个古怪的面具,不屑地负手而立。而对面那人……远岫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修长挺拔的身形,清秀俊逸的面容,还有那墨玉般深邃美丽的眼睛——果然是阿楚,只是,他的面上再见不到昔日动人的笑容。
      远远的,但见阿楚恭敬地对月神施了一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脚步移动,手闪电般探向随身携带的佩刀。
      阿楚是从不用兵刃的,他这是要……拼命了吗?她心头大惊,再也顾不得什么,竭尽浑身力量飞快地向山下奔去,颤声而叫:“阿楚,住手!”
      山谷中,乍闻熟悉的清冷声音远远传来,阿楚的神色瞬间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向远岫奔来的方向,惊怒而叫:“不要过来!”
      然而已迟了,天月宫“魅影”身法何等玄妙,纵使身受重伤,全力施为之下,那窈窕的身影转瞬已如飞鸟般翩然落于谷中。
      风掠过,她的发因狂奔有些凌乱,苍白的面上带着焦急与哀伤的神气,潋滟的眸定定地望着他,仿佛哀求般颤声开口:“阿楚,住手。”
      月光晦暗,阿楚的眸中仿佛也投下了一片浓郁的阴影,复杂的目光从远岫身上一掠而过,他忽地苦笑,喃喃而道:“太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点击是零,没人看吗?郁闷
    改了一下远岫出牢的时间,不然和前文对不上,
    不出意外的话,十五章应该是结局章了,
    我要好好想想有没有忘了交代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