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在上》月落雪霁

56、来信

　　“奴婢明白的，谢谢杜娘子，”那绣女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充满希翼地道，“奴婢以后一定会努力做女红，给俺爹娘挣钱！”

　　众人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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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绸缎铺子的名气逐渐大了起来，每日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府里有沈母主持，一般不用她帮甚么忙，于是她便把精力放在了铺子上，时常去绣房和云裳查看情况，算算账，读读书，日子倒也过得自在清闲。

　　一晃过去了半个多月。这日她正在书房里看书时，突然春菱敲门来报道刘管事有要事要找她。

　　她放下书，吩咐将人请进来，见他神色有些怪异，不禁出声道：“刘管事，听说你找我？”

　　刘管事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少夫人，刚才一位将士给门口的下人送来了这个，指名道是要给少夫人的。”说罢双手呈上去。本来来路不明的人书信要经他一一查看的，可听说来的那位将士是南衙府的勋卫，他心里就打鼓了，不敢贸然拆开，赶紧来报给她了。

　　“给我的？”她疑惑地接过去，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甚么勋卫，怎么会有人写信给她呢？信封上没有署名，她看了半晌，还是把信给拆了，抽出里面的书信。这一看，瞪大了眼。只见那纸上“龙飞凤舞”的草书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一眼便认出了，是沈远昀的字。

　　这信是沈远昀写的？

　　来不及细想折冲府怎么能让他递书信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信上他首先哭诉了一番他在折冲府暗无天日惨绝人寰的日子，训练时如何的劳苦不堪言，长官是如何的威严不近人情，伙食是如何的难以下咽……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隔着纸她也能看出他言语间的哀怨愤懑，想象到他写信时苦兮兮的神情。她好笑地摇了摇头，他在沈府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一时适应不了军营的艰苦也不奇怪。
　　不过诉苦归诉苦，他倒没有说甚么后悔去军营或者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之类的话。她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心想看来这次他是认真对待这一次的磨炼的，不禁深感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接着看下去。只见他继续写道，他在军营里认识了一个叫李松树的人，是京城郊外的檀水村的，家里有一母，前些日子上山摔伤了，现在躺在床上养伤，只剩下两个十二三岁的弟弟妹妹挑起整个家。现在又到了收割小麦的时候，不知两个人够不够力气收割，也不知如今家里的母亲伤势如何。他还告诉她，李松树家里很穷，父亲早早便去了，只剩下他们几人，他是为了给母亲挣看大夫的钱才进去折冲府的，在军营里一直挂念着家里。
　　他在信末道，他觉得李松树一家实在凄凉了些，她若是有空的话，希望可以去李松树家打探下情况，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都尽量帮一帮。

　　看罢，她想道，这才是他写信回来的缘由吧，如此大费周折竟是为了帮一个只认识了半个多月的人，这还是沈远昀吗？她眨眨眼，看来他折冲府学到的不只是训练啊。
　　总算是不枉费她劝服他进去的一番苦心。她放下信笑了笑，难得他有怜悯之心，她自然会帮这个忙。

　　檀水村离京城有些距离，她便派了两个下人坐马车过去，想了想，忆起那人受伤的母亲，便去药堂请了个大夫一同跟着去。马车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檀水村。那是一个败落的村庄，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十几间茅草屋稀稀疏疏的建在半山腰。两下人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在村尾一间破旧而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找到了李松树的家。

　　如信上所说，家里只剩下孤儿寡母三人，李松树的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上面只一张花色都掉了的旧被子，房里一股霉味，看起来实在凄凉。一问，没想到躺倒在床上的还不止一人，家里李松树留下给李母治病的银两很快就用得七七八八了，前几日李松树的弟弟李青树想去抓只野鸡给李母补补身子，没想到却误踩到了山里猎人下的捕兽夹，夹掉了一大片肉，还伤了筋骨。

　　李母知道他们是受自家儿子所托来看望他们，还请大夫给他们看了病后，立即感激流涕得想要起身磕头，直道一定是他们李家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才能遇上这么菩萨心肠的人。

　　“老人家你要跪也不是跪我们，我不过是奉我家主人的命令来看望你们的。”一人将她扶起来笑道，“你要谢便谢郡国公府的少夫人吧。”

　　李母这辈子连县令也没见过，哪里认识甚么郡国公府，只知道是要比县令还要大的官，闻言愣住了，回过神来，忙不住地道谢。

　　两下人给李母留下了足够她们度过这次难关的银两，便回京向赵明柔回复情况了。

　　听了下人的话，她皱了皱眉，家里能有力气干活的都倒下了，岂不是只剩了李松树的妹妹一人？这李松树一家确是倒霉了些，幸好她去得及时，不然这么苦的日子不知他们一家人要如何熬下去。

　　可请大夫送银两也只是一时之计，钱最终还是会花完的，而李家是农民，只能守着几亩田地看老天爷过日子，除此外没有任何的生活来源。所以，其实最重要的不是救济他们，而是怎么帮他们走出这个困境。

　　她略一沉思，第二次去看望李家时，她派了杜娘子过去。李松树的妹妹唤做李秀花，今年十二岁，身子却瘦骨嶙峋，长得跟豆芽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杜娘子得知她会女工后，温声询问她要不要去沈府做绣女。

　　李秀花瞪大了眼，“我、我的女红不好，您真的要招我吗？”

　　杜娘子笑道：“你的女红我看过了，针线还算密实，可以来的。到时绣房里会有人教你。那你想来吗？”

　　“我，我想去，”李秀花激动地猛点头，二话不说便想跪下磕头，“您的大恩大德秀花一直记在心里，我不要钱，我一定会好好干活，把欠沈少夫人的钱都还回去！”
　　杜娘子忙把她扶起来，“好了起来吧。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做沈府的绣女工钱不高，但应该也足够你的花费了，一个月四两银子。若是想去沈府做绣女的话，今日你就得跟我走了。”

　　一个月四两银子？

　　李秀花以为是听错了，结巴着道：“一个月四十个铜钱吗？我愿意去……”

　　“不是四十个铜钱，是四贯钱。”杜娘子纠正道。

　　李秀花的心狂跳，原来她没有听错，竟然真的是四贯钱！她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激动得声音都颤了，“做绣女有这么多工钱的吗，少夫人不会是照顾我家才特意给这么高的价钱吧？……不用这样的，少夫人这些天对我家的照顾已经够好了，娘和哥哥的身子快好了，不用担心，以后我们好好挣钱的。”自小爹娘就教他们，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贪心不足的。

　　杜娘子笑道：“哈哈，秀花妹子，这你就多想了。我们那的绣女都是四贯钱的工钱，你要是不信，到时候问她们便是了。”

　　李秀花瞪大了眼，幸福得要晕倒了，这、这是真的吗？每个人的工钱都是四贯钱？那一年下来，岂不是能有五十两？！她娘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而她只要短短一年就挣够了。她吞了吞口水，又哭又笑地应了下来。

　　因为李家二人的身子尚未恢复，杜娘子便掏了两贯钱给李家邻居的族叔，请他照顾一阵子，那钱从李秀花的工钱里扣。

　　带着李秀花回到沈府的绣房，讲解一番沈府的规矩后，安排了她的住处，告诉她一个月能有两日的假。若是认真做事，还可以有一到十两不等的赏钱。

　　李秀花捂住胸口，这一连贯的消息震撼得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来时早已做好了吃苦耐劳的准备，可对方却告诉她一日只需做六个时辰的女红，剩下的时间便可任她支配，每个月还有两日假？

　　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她的眼圈却又红了，不停地抹着眼泪，“我、奴婢从来没干过这么轻松的活儿，还能拿那么多钱，奴婢心里高兴，才忍不住哭的……”

　　绣房里的人哄笑起来，纷纷出言安慰她，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李秀花含泪地看着绣房里的人，心里暖暖的，握紧了手上的行李，暗下决心一定会努力做事，这样她就能早些把欠少夫人的钱还清。
　　此时的她懵懵懂懂只想着努力挣钱，还不知道她今日选择来沈府的这个决定，在不久的未来，将会给她的生活多大的变化。
　　而她，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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