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悠长绵绵的笛声，交错着嘤嘤鸟鸣和濯濯溪流声，在这琅琊山上构成了一副仙乐入画，古朴自然如仙境之景。
然而吹奏出这一乐声的人，无人看见。连带着这段仿佛为这山间美景特地谱写的笛曲，也只能孤芳自赏。
我飘忽在琅琊山上，山崖之巅的一块岩石上，低头朝着深若三千尺的山坳看了一眼。就算看了三月，也依然有些吓人呢。
我悠悠然的将手中握着的竹笛放开，这把本就由我的灵魂构成的笛子，在我松开握着它的手后，化为萤火消散。
距离林殊削骨拔毒当日，至今已经过了三月。这三个月间，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有了改变自己穿着，甚至变出物体的能力。只不过这些我变出的东西，在我不再专注的时候，便又会尘归尘土归土的消失。
我日日看着只身着白色单衣，身上盖着厚厚一层棉被兽皮毛毯的少帅，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上也换上了一身青衣。
也许是赤焰军的那身盔甲，和琅琊阁的景致实在太不相搭了吧？所以我才会在连自己都不知不觉之间，褪下了那身盔甲，只剩下和这身边葱容绿色相映成趣的青衣。
可就算我身上的盔甲换成了青衣，手腕上的赤焰军手环却仍然牢牢的套在那里。如果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也是骗人的了。
赤焰冤魂的执念，在君王的背叛，友军的屠戮之后，还剩的当然就是对林家的义了。所以我才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少帅林殊，看着他每个日日夜夜因生肌断骨的疼痛，辗转反侧的思索着那些我摸不着，看不透的天下大事。
我晃悠悠的从石台上飘下来，望着眼前的亭台楼阁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朝那琅琊阁主给赤焰旧部的伤患们安排的庭院飘去。
从遥远的雪山到千里之外的青山碧水，真正活下来的赤焰军将士共三十九人。身残二十六人，四肢俱全者不过半数，而那十三人中只有十夫长两人，靠着他们麾下兵士的拼死保护，虽受重伤但仍保有四肢。
这三个月中，不仅是当今皇上在不惜余力的屠尽祁王部下，和任何为林家说话的官员兵士。琅琊阁也在不惜余力的暗地里寻找赤焰军的幸存者。
然而如今得到的消息是，百夫长以上全部战死无一生还，大多逃得一命的兵士要么被救下他们的农家出卖，交给官兵，要么就是在被琅琊阁灵仆接回来前，重伤不治。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鬼魂没有实体的样子，我逐渐开始喜欢穿墙而过的举动。但今天这座庭院内的气氛，却有些不同以往。
往日里这些可以算是众叛亲离的兵士们，他们的怨恨绝望和无助都是能让我饱腹，并充满力量的情绪。然而今日，这座庭院里充满的是欣喜欢愉的情绪。
虽然我很为他们能振作起来的事情高兴，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变成了一个阴私鬼物的事实。人们正面的情绪会让我困倦，并催促着我离开。
不知道又是什么，才让这些赤焰旧部的兵士们，突然开心了起来呢？
我慢慢的穿墙而过，感觉自己透过了一层闷闷的砖石草木，然后我看到了这群身上早已换上布衣麻鞋的汉子们，拄拐杖地拄着拐杖，断了双腿的坐卧在床上，由只断了一边手的扶着，众人围在一起，兴奋的讨论着什么。
“没想到卫副将还活着！太好了…”，“是呀，不愧是行医济世的药王谷！有了卫峥将军，我们总算有希望了！”
然而这股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他们其中的人泼了冷水。
“什么有希望了…唉，林家被那昏君判了谋反，难道你还期待有朝一日可以衣锦还乡么？！”，“大哥，可是…”
不过一会儿，那种兴奋欣喜的正面能量再次被灰暗掩盖。我再次清明起来，馋足着他们情绪中的负面能量。
但他们之前话语中讨论的副将卫峥，却让我在混乱的身前记忆中，回想起了这个人。赤焰副将，最是仰慕少帅林殊的将军之一。在这群兵士还并不知道林殊还活着的情况下，一个副将级别的将领还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吧。
是的，蔺晨如今还并没有令人告知这些兵士们，林殊还活着的消息。也许可以说他是太过小心谨慎，揣摩人心。但是在我看来，这却也是对林殊来说，最为安全的办法了。
直到林殊的身体痊愈之前，琅琊阁应该都会将林殊的存在，作为最高保密的消息。
我飘忽着身子，在这些将士之间飘转着吸收着今日他们累积的怨愤之气，看着这些兵士们感觉仿佛被冷风吹过，忍不住缩缩脖子的举动。
当我从他们身上将那些负面情绪都收集到自身身上之后，我看着他们每人的面上都苦色稍解，笑了笑，这才从他们之中退了出来。
人类的阴暗情绪对于鬼物无异于补药，所以恶鬼也会蓄意培养他们盯上的人不断增加的负面感情，最后再来了囫囵吞枣。
然而对我来说，每日帮助曾经的战友纾解心中的怨怒，虽然也许会让那股能量积累的慢一些，但却已经够用了。而且这也是互利互惠的买卖。
我完成了每日一游后，才从那充满了杀伐煞气，和琅琊阁上怡然美景彻头彻尾格格不入的院落离开。
该到吃今日的大餐了，我最大的饲主不是这三十二名身体现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怨难平的赤焰兵士。而是那个如今也还伸出剥皮地狱，活死人一般的少帅林殊。
我又穿越了好几处屋墙，甚至路过一名琅琊阁灵仆的身体，这才抵达了琅琊阁最里面的那处房间。
这里曾经是琅琊阁中精致最好的客居，但如今在我眼中却早已变了一副模样。清幽怡然的景致，被林家最后一人，这个被君王背叛忠义难存少年郎，内心思绪缠绕形成的那股灰暗的怨恨煞气而污染。
当然，在普通人眼中，也许只是变得过于冷清和阴冷沉闷罢了。但我却知道，那是因为一人的恨，一人的怨，一人的绝望太过沉重，甚至沉重得超过了人类血肉之躯所能容纳的分量，溢出来的情绪罢了。
“你听到了那个笛声么？…”
在我踏步走入门廊的时候，一道低沉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说道。
我骤然怔住了，他是在和我说话么？还是屋内有别的人？…难道方才还有别人吹笛么…然后，不过转瞬之间的思绪，我又嘲笑自己道，别傻了就算少帅再怎么不像活人，他也还是生灵。
生灵，又怎么会看得到一个冤魂呢。
“小殊，你是不是躺得发霉了。否则怎么又幻听了呢？最近你都幻听了几次了，我们琅琊阁每日可是繁忙着回答这天下大事，又有谁有那个时间吹一首从没有人听到过的笛曲呢？”
这是蔺晨的声音。他一如既往的调笑着，不着调的想要激起仿佛死人一般的林殊，一些气性。
“不，我真的听到了那个笛声。有人在吹着一首歌，就是我给你哼起的调子。你真的没听到么？…”说着他又低吟起那个曲调。
而我此时已经呆在了门边。虽然少帅的声音，因为喉咙并没有痊愈而显得沙哑无力，但他此时低吟的曲调，正是我方才吹奏的笛曲。
这首笛曲确实从来都没有人听到过，因为那是我在这三月中，百无寂寥的时候谱出来的曲子。还没有完成，只作了半曲，今天我也就吹了半曲…但林殊听到了，并且他全部记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