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岭孤魂》蛇苹谨一

11、第 11 章

　　关外，北风肆意飞雪纷纷的天气，一行人马护送着一架马车，在雪里独行。劲风吹过让车前的护卫身体不住向前倾斜，坐在马背上的领路人也压低了身子，伏在马上。

　　这一行护卫身上明显是制式军装，却不是大梁军队的铁甲布衣，而是皮革竹甲，他们头顶毡帽皮肤红黑，虽然是在鹅毛大雪里逆风前行，仍然速度不减。

　　和马车外的瀚海阑干百丈冰不同，马车内燃着暖暖的炭火，梅长苏全身包裹在里一层棉袄，外一层狐裘里，却仍不觉暖和。看着他嘴唇青紫倚靠在榻上，双手颤抖着握着手炉，却一句抱怨也无，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宗主，此时恰是北燕最严寒的天气，就算六皇子三次相邀，我们也不必一定要在此时上路。你的身体到底...”因为我说的话旁人是听不见的，所以比起马车内的其他人，担心隔墙有耳不同，我想了想还是按耐不住的踟蹰说出了大都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众人内心的话。

　　回想起出发前，被宗主忽悠到外地去的晏大夫，我不禁担心起对方追到北燕后，宗主要如何应付。而且不仅仅是晏大夫，就是此时坐在车前驾车的黎刚也是不甚赞同的，只不过他从来不敢违逆少帅的决定，所以才没有表示出来。

　　飞流虽然作为宗主的贴身护卫，武功已经练到极高，但因为心智仍然保持在五六岁的时候，所以也不懂得这些。这话也只有我才能说出来了。

　　对于宗主来说，晏大夫在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时常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随时可能发病的身体，已经有如再生父母一般。所以每当他需要做些什么可能危害身体的事情时，也不好正面违抗晏大夫的好意，只能动动小心思，将对方支出去，再行事。

　　这一回便是如此。北燕朝堂局势在如今的皇帝日益病重下，越发紧张，夺嫡的皇子私下没了平日忠孝两全的脸面，争得不可开交。

　　宗主看中了这一个足以让他天下谋士之名的名声，称势而起的机会，买通了北燕六皇子身边的人。甚至为了不使人起疑，七拐八折的只告诉了对方琅琊阁可答天下事的名声。

　　等对方咬勾，他才以和琅琊阁少阁主蔺晨的关系，交给了六皇子派去琅琊阁的人一个锦囊，内书：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

　　这来回绕的牵线，宗主终于得偿所愿被北燕六皇子三顾茅庐，拜请他为谋士。这便是他们寒冬腊月之下，仍然不顾一切出关前往北燕的原因。

　　宗主闻言抬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六皇子这回亲自派了接送的队伍来请，表面上是给足了面子，但未尝没有威逼之意。虽因束帮主之故，...咳咳...让我能在江湖拥有足够大的名声，但...”

　　未尽之言，自然是说，‘但在朝堂之事上还未曾表现出本事的我，又怎么能再端着架子，消磨那位喜欢急功近利的皇子的耐心呢。’

　　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可这一趟去了宗主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该病上加病了。“六皇子在北燕朝廷中毫无根基背景，已逝的母妃出身卑贱，没有外家协助恐难成事。宗主选择这一步棋，又得耗尽心力谋划了。”

　　“正是因为他毫无根基背景，我才能选择他。”因为方才的咳嗽，宗主苍白的肤色上出现了一片病态的嫣红。“如果他是借势得到的太子之位，我这谋士之名又如何能名扬天下。何况...北燕终究不是大梁...”

　　路上行程原计两月，最后因为宗主的身体，拖到了快入春时才抵达北燕都城。而此时恰逢各家闺秀入宫选秀，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选秀上时，六皇子的人马护着宗主，悄无声息的入住六皇子府。

　　既然要做谋士，宗主便演出了最名副其实的阴诡谋士。
　　选秀前，各名门大家的嫡女小姐都已经被有根基的皇子定下，貌美出色的则择优录取进宫。这时，宗主却为六皇子，选了一名其貌不扬，其名不显的侧妃。

　　然而，后来却也是这名貌不扬的侧妃，开启了北燕长达数十年的夺嫡之乱，铺就了六皇子的太子之路。

　　北燕皇帝后宫有一名宫女出身，身份低微的妃子。她的样貌在民间看来，已经算是惊艳，但是到了皇宫里，却并不算得绝顶出色。
　　但她的帝宠却堪称宠冠后宫，皇帝甚至赐给了她以“贤”为号。

　　皇帝自先皇后逝去后，便没有再立皇后。在这样的无主后宫中，以“贤”为号，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只因她从不参与前朝政事，又一心只伺候好逐渐年老病弱的皇帝，这表面上的一副识时务的做派，让在前朝争得红了眼的几位皇子，一时竟忘了她的存在。

　　她无子，又出身微贱。无子便没有利益冲突，出身又代表着她永远只能有名无实的做她的贤妃，不可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等他们成了太子，他们的母妃以后不就自然是国母皇太后么？

　　所以这些皇子面上虽然看在皇帝的面上，敬重这位贤妃，但在虑事时，却从来不把她的存在算入在内。

　　宗主替北燕六皇子谋划的计策，第一计便是最简单，却也是最难解之——枕边风。
　　那名在无人关注下，被六皇子迎娶入府的侧妃，却原来是在闺中曾与贤妃，有过手帕交的一地县令之女。

　　又有谁有心了解过出身低微的贤妃，是如何入宫的呢？贤妃父母非官非爵，只是那县城里一地头蛇皇商的族女。因被族里人时时夸赞其貌美，而让没见识的皇商，起了攀龙附凤之意。

　　这名县令之女，在当时比贤妃还要小几岁。两人相识是因为当地的闺阁诗会。
　　她曾在贤妃想要逃脱被送进宫为奴的命运时，伸出过援手，向她的父亲请求过划掉那名富商报上去的名单中，贤妃之名。

　　收过富商好处的县令，自然不能答应自己女儿任性的请求。两个女儿的盘算，化为徒劳。贤妃最后还是入宫为奴。

　　谁知道，世事难料。最后贤妃的命运，竟然真如那富商所想，成为了后宫尊贵的娘娘。但贤妃却对家乡将她送进宫的族人并无好感，唯一留下的在宫外的羁绊，便是这名县令之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