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柏生

33、第 33 章

　　番外一：
　　房叔叔的噩梦

　　房叔叔以前不叫房叔叔，他姓房，乡亲们亲切的称呼他为小房子。小房子打小聪明伶俐，一身好皮肉怎么晒都晒不黑，长的白白净净，比姑娘家还要细皮嫩肉。那个年代，农村孩子几岁就得跟在大人身后下地干活，小房子却是个例外。他是个野孩子，天不亮就往山上跑，漫天遍野的跑，大人根本捉不到他，只能随着他乱跑。

　　小房子上过几年学，老师说这个孩子聪明得很，只要认真学，肯定能考上大学。小房子却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坐着看书写字，他嫌累的慌，趁老师不注意就溜出去了。

　　小河摸鱼、上山捉鸟，小房子的童年过的无忧无虑，快活极了。
　　他十三岁那年，村里来了几个城里人，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只比小房子大几岁。

　　那些人干活的时候会唱歌，吃饭的时候会唱歌，就连饿肚皮的时候也要唱歌，脸上整日挂着笑容，好像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他们喜欢看书，有时候还会坐在小河边、上坡上思考。

　　那是一群小房子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人，他对未知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成日里的跟在那些人后面，好奇的观察着那帮外人。
　　其中，有位姓赵的和其他人又不一样。

　　大家叫那人小赵，听说是资本家的后代，以前是个少爷，家里有佣人的那种。
　　小赵不喜欢唱歌，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思考，他只喜欢睡觉。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时间，他躺下就能睡着，哪怕只有五分钟，他也会一句话不说，倒头就睡，倒点就醒。小房子觉得他是睡神转世。

　　小赵刚来的时候皮肤也很白嫩，才不过一个星期，就被晒的脱了一层皮，又过了一个月，小赵就和大多数人一样，晒黑了。

　　那些喜欢唱歌看书的人渐渐的也不唱歌看书了，干了一天的活太累了，他们开始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吃饱，他们开始埋怨起来，对现实很不满意。

　　小房子不喜欢整天埋怨的人，于是，他专心的跟着小赵了，因为只有小赵和刚开始一样，睡、睡、睡，从不多话，让干的活多晚都会干完，也从来没有无用的怨言。

　　小房子还挺喜欢小赵这样话不多的人，他觉得小赵才是真正的男人。于是，那天他摸了一窝鹌鹑
　　蛋，煮熟了分给小赵一半，小赵连壳一起吞了下去。

　　从那以后，小房子和小赵熟悉起来，没事的时候带着他上山下河，教他寻摸野味填饱肚子。
　　小赵的话仍然不多，甚至连声谢谢都没有。小房子却能从他那偶尔投过来的目光中看出感激，他挺有高兴的，觉得像小赵这样的少爷不该饿肚子。

　　几年过去了，回城的希望渺茫，有人开始和村里的人谈对象，男的女的都有，在本地结了婚生了孩子，有了家，日子也就不那么难捱了。

　　小赵沉默寡言，长得却很不错，他身材高大，眉眼俊朗，喜欢他的姑娘不少，兰家的姑娘就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

　　兰家姑娘能吃苦，干起活来不输给男人，都说谁娶了她肯定有福气。
　　小房子就在小赵的屋檐下听过墙角，兰家姑娘羞红着脸跟小赵保证，两人结婚后，肯定不要小赵下地干活，只要他安安心心的读书考大学就行了。

　　小赵没答应，那时候他已经不那么贪睡了，有空就会看书，看的却不是闲书，听说看懂了那些书能考上大学的。

　　小房子看不懂那些书，小赵看书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呆着，他觉得小赵那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

　　可是，小赵考上大学之后就要走了吧，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吧。
　　小房子盯着小赵看了好久，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早晚要走的。”小赵头都没抬，专心的看书，随意的说，“放心，我会带你走。”
　　“带我走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书童。”嗯，小赵看过戏，知道进京赶考的书生通常会带着个书童，他想小赵如果还是少爷的话，他倒是可以做个合格的书童。

　　“红袖添香。”
　　小房子听不懂，咬着草根看他，“那兰家姑娘怎么办？我昨天看她给你洗衣服呢。”

　　“我又没让她洗。”小赵冷漠的说，“要不你给我洗。”
　　“别做梦。”小房子说，“我忙着呢！”

　　“别管她。”
　　小赵说到做到，真的不管兰家姑娘了。

　　倒是小房子看不过去了，悄悄的劝过兰家姑娘，别把心思放在小赵身上，那男人无情的很，早晚要走的，留不住。兰家姑娘却是个死心眼，十里八村那么多好小伙子看不上，偏就看上了小赵。她不顾姑娘家的脸面，给小赵洗衣服、缝缝补补、做饭，家里养的鸡下的蛋也悄悄的塞给小赵补身体。

　　小赵呢，无情着呢，仍然只顾着看他的书，一门心思的要离开这里。
　　小赵终于考上了大学，临走的那天晚上，和兰家姑娘在屋里待了一整个晚上。

　　小房子蹲在他家的屋檐下，玩了一夜的狗尾巴草。
　　大家都说小赵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兰家姑娘算是被他给毁了。

　　小房子红着眼送走了小赵，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小赵走后，兰家姑娘每天都守在村口，等着小赵回来，整天精神恍惚的。有人劝她想开了，找个合适的小伙子嫁了吧。兰家姑娘不同意，一口咬定小赵肯定会回来娶她，她已经是小赵的人了。

　　小房子沉默的看着兰家姑娘，觉得她真可怜。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和兰家姑娘同命相怜，都被小赵抛到了脑后。

　　小赵自从走后，连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兰家姑娘的精神越来越差，活也不干了，每天只守在村口等着小赵。

　　从夏等到秋，从秋等到冬，从冬等到春，终于等到小赵回来。

　　小赵已经不是原来的小赵了，他坐着小汽车回来的，刚进村就看到了兰家姑娘。他没叫司机停车，直接把车开到原来住在的地方——自从他走后，小房子从家里搬了出来，搬到他屋子里住了。

　　大家都以为他会把兰家姑娘接走，谁也不会想到，小赵过来是来接小房子的，他要小房子过去陪他一起读书。

　　小房子第一次坐小汽车，兴奋过后，问小赵：“她怎么办？”
　　“谁？”小赵白了不少，倒是没胖，穿着讲究，和半年前判若两人。

　　“兰家姑娘啊！”小房子说，“她这半年一直等着你呢，你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

　　小房子的脸羞的透红，好像干过那事的是他一样，他还是个少年，没有经过人事，实在羞于开口，只好硬着头皮说：“临走那天晚上，你们俩在屋子待了一夜，兰家姑娘的名声早就毁了。”
　　“关我什么事？”小赵低声说道，“你以为我跟她有什么？”

　　“你想不认帐？”
　　“我又干过为什么要认账。”

　　小赵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冰冷的很，把小房子吓的往后缩了缩，觉得小赵这次回来之后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赵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给小房子报了扫盲班，让他从头开始认字。
　　只要不提兰家姑娘，两人相处的还是挺融洽的。小赵不缺钱，小房子的一切开销都由他来负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小赵总有本领弄到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东西，把小房子养的白白嫩嫩的，小房子那些土里土气的衣服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不知根底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小房子从小在农村长大，还会以为他和小赵一样，是资本家的少爷呢。

　　小赵读完大学要出国，要带小房子一起去，不是征询小房子的意见，而是直接通知他。
　　从老家跟过来读书，小房子倒是没觉得，反正不管在哪里，周围的人说话他能听的懂，想回家坐车就能回去。可是，这次小赵是要去外国，小房子有点不情愿了，他说：“我不想去外国，我不会说外国话，去了怎么办？”

　　“我会就行了。”
　　小赵的外国话说得很棒，小房子听到过他用外国话打电话。

　　“你又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
　　“为什么不可以。”小赵今天穿得白色衬衫，束在裤腰里，很好看。

　　小房子也有一件这样的白衬衫，小赵买什么衣服一定会给小房子买一件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的衣服除了尺码不同外，其他都是一样的。

　　“你要结婚，结婚后就不能和我住在一起了。”
　　小赵不说话了，家里的确催他结婚了，他这次也会结过婚再出国，他没想告诉小房子这件事，反正结婚就是个程序，给家里一个后代，有了交代，他想干什么都可以，妨碍不到小房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