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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生死不明离此世 ...

  •   45.
      一个瘦削颀长的人出现在叶浩然等人面前,以阴冷、审慎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三人。
      风阵阵吹来,刮得他一袭灰色长袍不住拂扬,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
      叶浩然懒得废话,不直接出手,只是因为感觉到还有别人在。
      而燕飞目光落在他背挂的长剑上,从容道:“来者何人?”
      粗暴和充满凶残意味的“呵呵”笑声从后方传来,在他们三人身后五丈许处有人道:“老屈你听到吗?听听他的口气,这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出来也只是丢人现眼。”
      叶浩然不用回头去看,亦知对方的气功是专走刚猛的路子,方能发出如此的威势,收先声夺人之效。
      不论是前方和身后的高手,均是宗师级数的高手,对他们似乎是志在必得,绝不容他们活离此镇。
      叶浩然淡淡道:“还有一人,一并出来吧。”
      三人后方那人大讶道:“老屈你听到吗?这是怎么样的后浪!居然这么嚣张?”
      娇笑声起,青脆娇甜的女声从右方传来道:“哈公,你何时才可以改改狂妄自大的性格?谁有杀死竺法庆的本领,谁便有嚣张的资格,这么浅白的道理也不明白,枉你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右边。乍听声音,还以为对方是个妙龄女子。但现在的她只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使人感到岁月的无情。
      竺法庆?
      似乎是冲着自己来呢。若不是燕飞的蝶恋花示警,大概会找自己落单的时候才出来。
      后方被老妇称为哈公的人邪笑道:“小卫,你才是死性不改,是否见对方生得俊俏,起了淫心,竟帮着外人来说话?”
      老屈首次开腔道:“我们今次连手对付你们,亦是逼不得已,事实上,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希望另外两个人别管闲事,自己离开吧。”他说话的语调像他的人般平板无奇,且带种似发自内心的谦和,但叶浩然能感到这个毫无特征、给人留不下任何印像的人,是三人中最危险的人。
      叫“小卫”的老妇娇嗲的道:“小叶哩,近十多年来我们都罕有出手,三个人一起出动更是破题儿第一遭,你该感到荣幸。”
      刘裕和燕飞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目标似乎就是叶浩然。而且是和叶浩然杀死竺法庆有关。
      刘裕刹那间想起了那被风吹翻的莲花灯。脸色一变,下意识踏前一步半身挡在了叶浩然面前,握紧了手中的刀。
      哈公冷然道:“小卫你除了废话外还懂说甚么?他根本不晓得我们是甚么人,死了也只能做个糊涂鬼。”
      叶浩然淡淡道:“我当然清楚你们是何方神圣。或许竺法庆也是你们的同路人,我杀了他坏了你们的计划,你们向我寻仇什么的也好,为了其他的事也罢。我没有时间和你们纠缠不清,一是你们立即离开,否则就来试剑吧。”
      哈公阴森地笑道:“这小子似乎真的晓得我们是什么人哩!”
      老屈仍是那副神态,平静地道:“你真的晓得我们是谁?”
      叶浩然波澜不惊地伸手抚过剑身,轻轻弹剑道:“我没有兴趣干涉贵门任何事,但我忽然想起我与贵门有笔债要讨。要动手就快点。”
      叫“小卫”的老妇“娇笑”起来,道:“你们两个死不掉的老家伙听到吗?他真的晓得我们是谁,且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内。”
      叶浩然淡然把刘裕一手推开,断然对燕飞道:“带他走!”
      燕飞不悦且坚决道:“叶兄曾经助我,我又怎能弃叶兄于不顾?”
      刘裕仍望着叶浩然,口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说,只用倔强的眼神表明决心。
      叶浩然摇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亲自和他们算账。”
      又向燕飞道:“带他走吧!”
      燕飞不赞同道:“叶兄,你一人对上他们三个,终究是难以力敌……”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看天空,肩上的白猫也神色凝重地看着天空。
      “你不懂,这是只有我一人能面对的事。”叶浩然淡淡地收回目光,自从有了过去的部分记忆,弄清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后,这些日子,他都能感受到一股排斥力在渐渐加强。
      到刚才,那股斥力几乎像是这个世界在表达它的不满。
      命运?
      那不过是个笑话。
      刘裕拽住叶浩然的衣袖,咬牙道:“死生契阔,浩然,你这是要反悔吗?”
      叶浩然沉默片刻,不紧不慢地把衣袖从刘裕手中抽出来,一边回答道:“那盏花灯翻了。”
      刘裕一怔,手中的袖子被叶浩然抽了回去。接着就被叶浩然快速地点了穴道。他只能盯着什么也没握住的手,急切无奈。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我会安全回来的,虽然不能保证时间。”抬手摸摸刘裕的发梢,像平日里那样做出默默地安慰。
      对刘裕说完这句话,叶浩然剑斜指地面,提剑而立。
      肩膀上的白猫“喵”了一声,似乎在催促。
      “燕兄,帮我这个忙吧。暂时解释不清楚,日后再说。”叶浩然虽是对燕飞说话,却是眼神嘲讽地看着对面的人。
      燕飞再不犹豫,硬提着刘裕投进冰寒的河水里去。
      老屈露出第一丝笑意,语气却平板沉闷地道:“好了,不相干的人走了。叶浩然,说实话,我们圣门对你很感兴趣。你的来历是一片空白,无迹可寻,仿佛是凭空出现在边荒集。而从圣门的收藏的一些资料来看,你应该和祖颜泽有不浅的关系。介绍一下,本人屈星甫,另两位是卫娥和哈远公,这都是我们真实的名字,如果你够本领的话,赴黄泉路上时,起码晓得陪你一道走的是谁。”
      卫娥和哈远公两人默默听着,并没有抗议屈星甫报上他们的名字,战场的气氛却忽然紧张起来。
      叶浩然静静地听着,故意透露姓名,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须分出生死方可罢休。
      这就是他试图干扰命运的结果。
      哈远公冷哼道:“你只能怨自己命苦,我们已决定毁掉你,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这个决定。”
      卫娥柔声道:“不知道该称呼你祖公子,还是叶公子呢?今仗将会以一方败亡作结,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三人亦没法改变。横竖我们还有点耐性,我想问,你到底与祖逖什么关系?”
      叶浩然淡淡道:“我是谁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他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
      屈星甫平静道:“祖逖的脑筋太死板了,不肯和我们圣门合作,早晚要坏我圣门大事,自然要除掉他了。”
      叶浩然点点头,很痛快地告诉他们:“我要称呼他一声‘祖父’。”
      卫娥诧异地惊呼道:“祖父?不可能!”
      叶浩然眼神一凛,简简单单地递出一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直深藏不露的屈星甫。下一刻他已来到叶浩然左前偏侧的位置,右手伸往身后,左手扬起,成鸟啄状,朝他左耳啄来。
      卫娥则从天而降,人未动,劲气狂,充塞于叶浩然立处方圆数丈之地。
      最后是后方哈远公的重兵器,挟着惊人的刚猛气劲,直捣背心而至。
      对方确无一不是宗师级的高手,且各有绝艺,配合起来更是威力倍增。
      叶浩然轻巧地整个人往后方倾斜,哈远公从后方袭至的气劲,正随他武器的接近迅速加强。
      “锵!”
      就在此生死悬于一发的关键时刻,叶浩然的剑却用一种最简单直白的方法划过。
      “蓬!”
      “堪虚、无妄,你是……”话说到一半,哈远公已断了气。
      屈星甫避过叶浩然掷来的尸身,鬼魅般迅速地从左方掠向叶浩然,但这么给阻了阻,始终慢了一线。
      正是这一线之差,决定了卫娥的命运。
      一个照面下,叶浩然不但逼退屈星甫和卫娥,还斩杀哈远公。
      事实上他胜得极险,只要有任何错失,又或时间上拿捏失准,现在伏尸街头的当会是他。
      所幸,他的身份和剑法令他们的心灵出现了不该有的间隙,始能创下如此战功。
      今次敌人卷土重来,再不会犯刚才的错误。
      飘带分别从卫娥两袖□□出,从空中卷往他的脖子,另一拂往他的胸口。
      屈星甫仍落后她两步之遥。
      叶浩然的剑法并无特色,但这也是他最大的特色。一招一式都是最基础的剑招,其间又蕴含着缥缈的意境,有别与普通的剑法。
      “啪啦”卫娥的飘带碎裂,厉叫声中,往后抛飞。
      叶浩然也被她真气的反震力撞得踉跄后退,尚未回气时,屈星甫已从卫娥的下方赶上来,幻出漫天掌影,向他狂攻猛打,奇招异法,层出不穷,一时间叶浩然只能见招拆招,节节后退啊。
      “蓬!”
      劲气交击,叶浩然的剑转守为攻,带着屈星甫扫往颈侧的手刀,震得对方旋身退避。
      屈星甫尚未旋身,剑至。
      “啪”的一声,屈星甫仓促应战,以双掌封格下劈的御龙剑,屈星甫惨哼一声,挫退三步。
      叶浩然眼神未变,又往他左肩扫去。
      屈星甫怒叱一声,不理正斩往左肩的剑,一拳往叶浩然的面门击去,使的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叶浩然果断拖剑后撤,在气机牵引下,屈星甫疾扑而来。
      “啪!”剑尖以惊人速度,刺向屈星甫,命中他胸口。
      叶浩然嘴角溢出鲜血,往横退去,不复常见的平静淡定,不住喘息。
      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叶浩然再吐出一小口鲜血,抬眸看天。“命运……不可更改?我不信。”
      白猫沉重地说:“按理来说其实是可以的,但是历史进程是绝对不能修改的,否则这个世界会崩毁。它排斥你,是因为你影响到了历史。”
      叶浩然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冷淡地问:“我谈恋爱碍着它,它就想尽办法阻止我?”
      每一次他和刘裕的关系前进一步,似乎就会出现点意外。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感情他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恶意?
      白猫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谁叫有你在,刘裕压根就不考虑当皇帝的事。我们得立刻离开这个节点,再不离开,就不是引导刺杀那么简单了。你也许会倒霉到……走几步路就被冬雷劈死了!”
      “走………”叶浩然点点头,对于白猫的各种不靠谱只能接受。

      燕飞仍陪刘裕呆坐岸旁,更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刘裕的话。
      刘裕目光发直的瞧着对岸,眼神空空洞洞的,燕飞敢肯定他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刘裕现在就像是只余没有魂魄的躯壳。
      燕飞明白刘裕的心情,因为他也尝过其中之苦。而刘裕的遭遇比他更是不堪。
      好歹他还知道纪千千的生死去向,叶浩然却是不知所踪,只留下三具尸体,和一枚心佩。
      刘裕吐出一口气,虽仍是木无表情,至少眼神回复了点神采,颓然道:“我没事了!”
      燕飞仍不懂如何回应。他甚至后悔那时听取了叶浩然的话,带走了刘裕。可那时,他好像根本没办法多想,下意识就带着刘裕离开了。
      刘裕朝他瞧来道:“我真的没事了!”
      燕飞宁愿他痛哭一场,总好过把悲伤硬压下去,密藏心底。
      刘裕缓缓吁出另一口气,沉声道:“我是不会认输的,好了,你在担心什么呢?浩然说了他终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旁。我等着就是了。”
      不知如何,燕飞感到心内涌起一股寒意,不是因为刘裕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的神态,每个字都像用尽全身的气力去说出来。
      燕飞叹道:“你是否感到老天对你很不公平呢?老天爷有时确很过分的。我明白你的心情。”
      刘裕感激地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自淝水的大胜后,噩运像厉鬼般紧缠着我们,边荒集的首度失陷;千千小姐被掳北去;安公和玄帅的先后辞世;北府兵的分裂;边荒集的得而复失……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感到无可奈何。但也逼使我们走上一条没有别的选择的战争之路,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至吐出最后的一口气。”
      燕飞默然无语,深切感受着刘裕所说的“直至吐尽最后一口气”这句话背后辛酸凄寒的滋味。
      看着曾与自己共患难度生死的好友,在苦难的磨励下逐渐成长,他的感觉是异常复杂的,因为他明白刘裕为此付出了代价。
      刘裕已一无所有,所以他无惧,他能争取的,就是朝最终极的目标迈进。好好活着,等待着叶浩然所说的重逢时刻,即使有可能有生之年也等不到。
      燕飞安慰道:“不用如此悲观,当务之急是收复边荒集,把局面扭转过来。你仍是荒人的主帅,必须振作起来。”
      刘裕双目精光开始凝聚,沉稳道:“未来光复边荒集之战绝不容易,我们的对手不但有聂天还、姚苌、赫连勃勃,还有到现在仍占尽上风的慕容垂。慕容垂绝不容边荒集再落到我们手里。这不单是战略布置的问题,更是面子的问题,他要向千千证明你燕飞是及不上他的。”
      燕飞心中欣慰,晓得刘裕非是畏难,而是回复斗志,肯面对可怕的现实。
      刘裕叹了口气道:“玄帅实在太看得起我刘裕。如我没有猜错,两湖帮的战舰将集结在巢湖,只要北上淮水,顺流而下,两天的时间便可以进攻我们在新娘河的基地,一旦新娘河被攻陷,将截断我们和南方的所有联系,孔靖肯帮忙也发挥不出作用,此事必须先解决,否则我们将变成孤立无援的必败之师。”
      燕飞真的不明白刘裕是如何办到的,这快便从悲苦绝望里脱身出来,变回荒人精明的主帅,冷静地分析现在的形势。
      刘裕拍拍燕飞肩头,冷静道:“请你老哥立即用你的绝世身法全速赶回新娘河去,只要你告知老屠现在的情况,他会定出最佳的作战策略。”
      燕飞关心问道:“你老哥又如何呢?”
      刘裕随意答道:“我会施出我的看家本领,追踪桓玄出现在这的那支部队,弄清楚他们的虚实,当我掌握到他们渡河的取点,我会赶回去向你们报告,希望那时我方的人马已整装待发,可予敌人迎头痛击。”
      燕飞也拍拍他肩头,径自离开。
      刘裕待燕飞远去后,崩溃了似的,跌坐在草丛里,把脸埋入双掌里。
      他心中生出不能遏抑的悲恨,难道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只有强者才可以为自己的命运作主。
      想到这里,他便心如锥刺,愤恨如狂。
      可是他必须克制自己,他坚持独自行动,是他希望有独处的时间,好让自己有回复过来的空间和时间,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静,虽然他深悉自己将永不能从这打击中回复原状。
      一切必须继续下去,他也必须坚持下去,如果无所事事,他肯定自己会发疯。现在则愈危险的事他愈想去做,只有在生死之间徘徊,方能令他的精神集中起来,忘却心中的凄酸无奈。
      他虽然竭尽全身的气力振作自己,然而伤痛却如大铁锥般,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心,且只能独自去承受。
      他想叶浩然想得太疲倦了,应让不堪负荷的脑袋歇下来。
      只要不想,便不存在。
      密林像一幅地毯般往淮水和边荒铺盖过去,黑沉沉的一大片,其中又另有天地,令人生出无有穷尽的感觉。
      可是刘裕仍感到无比的孤独,空虚失落的颓丧感觉厉鬼般紧缠着他,那是种使人窒息似不能透气的沉重感觉。
      过去的一切努力徒劳无功,未来也见不到任何生机和希望。
      他确已没有回头的路走,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那老天爷太狠心了!
      自己的命运又如何呢?如果他可以选择,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清茶淡饭安渡一生便算了。像现在般算什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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