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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朱雀桥边野草花 ...

  •   12,
      叶浩然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却因为有刘裕和燕飞的参与而留在谢府等待结果。
      谢玄并不想现在和朝廷闹翻,却又无法容忍谢家受到挑衅,如此所得结果不过是在谢玄在世之时,谢家永远不会倒。
      “回来了?”叶浩然悠哉游哉地抬眸看了眼刚刚步入四合院游廊处的刘裕。
      刘裕的脚步一顿,止步呆看着眼前容颜清隽的男子。此时叶浩然的俊颜上虽然面无表情中显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仪。但那一双凤眼,乌黑深邃,像是墨色的宝石,散发着清幽的光,悠闲散漫,眼中神情俱是浅浅的笑意。
      刘裕能清楚感受到,叶浩然虽然一直冷着张脸,但他本人的脾气似乎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冷漠。就像是脉脉春水,看上去清清淡淡,却未曾被冰冻住,伸手靠近甚至有几分阳光带来的浅淡暖意。
      刘裕迷茫地看着叶浩然,迷惑于为何一声平淡的“回来了”会有如此魅力,叫他的心都为这微不可见的关心而雀跃。
      “刘……”叶浩然本来是想称呼一声“刘兄”的,但话音刚起,猛然回神的刘裕立刻笑道:“石头城己兵不血刃落入我们手上!守城的主将是司马道子的人,制着他便等若取得石头城的控制权,因为守兵的心都在玄帅的一边。玄帅使人来召我,说要请我参加今晚的庆功宴。唉!久别相逢,却直到此刻才能与你私下说话。能再建康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刘裕的话说的很快,大概是想遮掩自己的失神,但这么一来反而更明显了。
      两人挨坐栏杆,叶浩然道:“玄帅在哪里?”
      刘裕没有隐瞒他道:“我刚见过他,他忙得要命,正安排明天与安公离开建康的事宜。司马曜兄弟现在绝不敢轻举妄动!石头城既落入我们手上,假若他们稍有异动,我们便可长驱直进,攻打宫城,司马曜的皇位立即不保。现在双方尚未撕破脸皮,我们进驻石头城后,还依足规矩向司马曜呈报情况,司马曜无奈下已颁今批准,变成我们是依皇令行事。”
      刘裕接着展出胜利的笑容,带着意气风发,英气逼人。“司马曜己经在让步,否则他会下旨召玄帅入宫。一旦玄帅进宫,立即定他违抗圣旨的大罪。现在司马曜只传召安公,正表示大家尚留转寰的余地。明天之后,是分裂还是团结,就要看司马曜兄弟如何对待建康的谢家。”
      叶浩然可以想像,建康都城此刻在暗里进行的政治角力是如何激烈。比起这种背地里的勾心斗角,他更喜欢直面战场的快意。这方面的东西他不想多提,因而闭口不言。
      高彦从厢房一拐一跌的滚出来,见到两人方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以为你们想撇下我私自去会纪千千呢,算你们吧!刘裕你怎会在这里的?”
      刘裕惊异地道:“什么私会纪千千,你是否病得糊里糊涂了?”
      燕飞从高彦身后走来欣然道:“这小子倒不是吹牛皮!玄帅安排的庆功宴,将于今夜在纪千千的雨坪台举行。我们走!”
      燕飞带路到中园,刘裕还是首次到中园来。
      有叶浩然在旁,他心中有种暖融融的亲切感觉,他绝对地信任着叶浩然,叶浩然不但救过他的命,还帮他成为淝水之胜的关键人物,也因此他能入了谢玄的眼。这是从生死挣扎中衍生出的信任,他也信任燕飞、高彦,但那种信任是不同的。具体不同在哪里,刘裕却又说不上来。
      不但谢玄在,谢安亦回来了,谢石、谢琰全在座,还有一位女子也在场。
      “那位是玄帅的姐姐。”刘裕压低声提醒了一句,没多说。
      这些人显然在商量关乎到谢家存亡的头等大事,而谢安则带来了最新的信息。
      谢安微笑道:“各位随便坐下,都来参与吧!”
      南方最有威望的侨寓世族,对司马氏皇朝的压迫排挤,在作出反击。
      叶浩然、刘裕、燕飞和高彦默默在外围四散坐下。
      谢玄沉声道:“司马曜已公然让步,批准了我们明天离开一事,可是谁都晓得这叫君子不吃眼前亏。所以我们必须为未来作部署,否则终难逃家毁人亡的惨局。”
      接着谢玄朝刘裕瞧去,道:“小裕有甚么意见?”
      叶浩然心中一动,明白谢玄是要刘裕表现一下,令谢安等晓得他谢玄没有拣选错人。从这角度看,眼前闲话家常似的会议,实是事关重大。既是如此,为何会让三个外人兼荒人参与。恐怕有些事,和边荒集有关了。
      刘裕先向谢安、谢石和谢琰三人分别请安,分析道:“现在全城均在我们的严密控制和监察下,任何军事上的调动,均瞒不过我们,所以我们的离开根本不到任何人来左右,皇上只是因势成事,无法可施。在现时利我的形势下,我们有把握在明天日出前,完全控制建康。”
      谢安点头道:“小裕不仅有胆有识,最难得是气度沈稳却从容,自信而不嚣张,是能创出大事业的人物,我对你有信心。”
      这只是开场白,他已肯定了谢玄的选择,而谢安接着的答话更事关重大,直接决定谢家会否推翻司马氏皇朝。
      谢安仰望屋梁,柔声道:“现在的情势就像这根横梁,中间的一截是司马氏皇朝,两端分别是荆军和北府兵,中间的一截塌下,南晋立即四分五裂,堕入北方的同一命运,另两截任何一截折断,房子也会因而崩塌。所以我谢安不想做这个带来百姓大灾难的罪人。”
      谢玄接着道:“但也不是代表我们束手待毙,故此我们要为未来定下目标,首先是南方的安定,匡内然后攘外,再完成统一南北的空前壮举。”
      刘裕点头道:“小裕明白!”
      谢玄忽然现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向燕飞和叶浩然看来道:“我想求燕兄弟去做一件你不愿意的事情。而叶兄弟如果可以帮忙就更好了。”
      燕飞愕然道:“既明知我不愿意,主帅因何还要迫我去做,我是个大懒人,最怕的就是任务或使命。”
      谢玄的那位姐姐“噗哧”浅笑,接着又以衣袖掩口,表示失态,大大冲淡轩内严肃的气氛。
      谢玄哑然失笑道:“因为我晓得你们不会拒绝。”
      谢家确有一种空山灵雨式的精神感染力,名士世家的慑人风采,其内涵亦透过谢安、谢玄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知如何,他甚至觉得这一切与他而言是责无旁贷的。
      不知如何,他感到燕飞是责无旁贷的。
      燕飞叹道:“玄帅该晓得我仍未适合与人动手吧?”
      谢玄欣然道:“我求你去做的事,刚好是我为你对症下药,令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勘破体内先天异气的运转。”
      高彦忍不住嚷道:“我也好奇得要命,究竟是甚么事如此刺激?”
      谢安从容道:“我希望小飞从第一楼的保镖,跳级至边荒集的保镖,不过若你们选择不回边荒集,可当谢安没有说过这几句话。”
      燕飞叹道:“安公太看得起我,与人仇杀斗事,更非我所愿,非我所长。”
      谢安好整以暇的道:“我有一半是站在荒人的立场为民请命,只有一半是关乎到南晋的盛衰。现时人人明白,边荒集在统一南北上的战略意义,故成为北方分裂后诸胡政权必争之地,也是南方一众势力的必争之地,大祸早晚降临边荒集,为了边荒集的太平,必须有一位肯为荒人着想的人出来主事,而我们能想到的人就是小飞你。不管你用甚么能耐,千万别让边荒集落入某方的控制下,那将代表南北的平衡被打破,而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却是和平与稳定。”
      燕飞沈吟片刻道:“安公可知我体内流的有一半是胡人的血?”
      谢玄接口道:“这正是舍你其谁的另一个主因,即使边荒集由你主宰,南北的平衡依然没有被打破。我们并非要你成为我们的棋子,而是希望你保持边荒集一贯以来不受任何一方支配的特色。而叶兄弟的帮手却可以说是一张底牌,边荒集知道叶兄弟真实武力的都是叶兄弟的朋友,不是吗?”
      叶浩然眸光波澜不惊地扫过谢玄,谢玄之前那么痛快地同意他不陪同谢玄去挑场的原因恐怕就有这个吧?保留叶浩然的真实水平,叶浩然终于还是应了:“若有必要。”
      燕飞身怀大气运,他还等着未来哪天帮他做媒呢。
      刘裕皱眉道:“叶兄和燕兄返回边荒集,已是踏足险境,保命已不易,还如何去控制天下间最无法无天的著名凶地?我们亦没法予燕兄任何支援,有起事来,远水难救近火。”他很是担心。
      谢琰冷哼一声,似在怪刘裕不分上下。
      叶浩然自己同燕飞一样,一向独来独往,当然知道燕飞想独霸边荒集,犹如扑火的飞蛾,徒是自取灭亡。不过话说回来,边荒集更是个不讲常理的地方,是为有本领和有运气的人而设的。
      燕飞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目光投往窗外的园林道:“安公看得很准,边荒集确是个奇异的处所,更是我现在唯一可容身的家,否则我将变成无家可归的人。而我燕飞唯一的长处是并不怕死,更不害怕死亡的来临。如果保持边荒集的势力均衡,确可以带来南方暂时的安稳,我会尽力一试,虽然现在我没有半分的把握。”
      谢安欣然道:“有小飞这句话,形势顿然不同,今晚三位立即起程,坐船返边荒集去。”
      高彦大急道:“今晚的庆功宴呢?”
      谢玄失笑道:“我们岂是不通情趣的人。今夜高兄弟离开雨坪台之时,一艘风帆会在秦淮楼恭候高兄弟的大驾,送你回家去。”
      高彦放下心事,却没有丝毫感到不好意思,神情令人发噱。
      刘裕没有说话,亦轮不到他说话。只是担忧地看了眼叶浩然。其中还有些许遗憾,才刚见面叙旧,居然叶浩然又要走了……
      一缕红影挟着少女的香气,从正门似风般吹进来,往谢玄投去。
      一身红衣的少女娇喘连连的跪坐谢玄身旁,满脸嗔怨,不理会忘官轩内的长辈、家将和外人,纤手挽着谢玄的右臂,摇晃着不依的道:“爹啊!想煞女儿哩!你怎可以回来也不早点通知女儿,累得人家到小东山打猎去,错过迎接爹入城的机会,要罚爹多陪女儿一年半载。”
      谢玄露出又爱又怜的慈父神态,忍不住探手拍拍她可爱的脸蛋,满脸欢容却佯作责怪的道:“秀儿你还像个孩子般爱胡闹,还不向爷爷请安问好爹还要为你引见三位贵客呢。”
      谢玄之女谢钟秀挨到谢玄旁,小鸟依人般说不出的嫡美动人,先唤一声“爷爷”,再向谢石等逐一请安,最后目光飘过叶浩然等人,含笑道:“早见过哩!”
      接着探指一点高彦,皱皱可爱的小鼻子,道:“你不是好人来的,看见女儿家便不眨眼。”
      高彦登时给她说得无地自容,胀红了脸,手足无措。
      谢石摇头叹道:“玄侄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刁蛮女,怎可以如此失礼客人?”
      谢安显是极宠纵这个孙女儿,欣然笑道:“高公子真情真性,秀儿该为此感到骄傲才对。几位勿要见怪,我们家风一向如此,不拘于俗礼。”
      谢钟秀与谢玄的姐姐则手牵手的不住耳语娇笑,登时生趣更浓。
      几人随谢玄离开忘官轩,步下石阶,谢玄领着四人朝南园的方向走去,道:“我还想请高兄弟帮一个忙。”
      高彦忙道:“玄帅不用对我客气,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下来,只要小子力所能及,必给玄帅办得妥妥贴贴。”
      叶浩然心忖,单是谢家玉成高彦见纪千千的梦想,已可令高彦为谢玄卖命。他对高彦有很深的认识,知此小子虽是嗜财,却是豪爽慷慨且很有义气。
      谢玄道:“我要借助的是高兄弟通灵的耳目,密切注视弥勒教在北方的动静,假若竺法庆胆敢踏入边荒半步,我们便要不择手段的置他于死地。否则,若让他成功潜入建康,我们将永无宁日。”
      高彦挺胸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燕飞坐在船头,顺手把背上的蝶恋花解下,横放腿上
      刘裕和叶浩然坐在他的右边,而高彦坐到他的右边,学他般面向船头盘膝而坐。
      高彦长吁一口气道:“不瞒三位大哥,今晚是我高彦自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晚,因为妄想终于成为事实。”
      叶浩然淡淡道:“你晓得是妄想,我感到欣慰。”
      刘裕失笑道:“叶兄是否太坦白了一点呢?”
      高彦傲然道:“古来所有丰功伟业,都是由妄想家创造出来的。试问有甚么比想做皇帝更属妄想呢?我的妄想又不是要娶得纪千千为妻,只是想在她的雨坪台,欣赏秦淮的美景丽色,实乃天下所有人都艳羡的风流韵事。现在我们坐的是天下第一名士谢安的座驾舟,去见的是秦淮首席才女,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燕飞也替他开心,点头道:“算你是色迷三分醒,记紧!即使纪千千对你看不上眼,你也勿要哭得像个娘儿般窝囊。”
      刘裕讶道:“高彦爱哭的吗?”
      高彦尴尬的道:“不要听他的!今晚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和刘老兄你碰头,所以定要尽欢,不醉无归。”
      刘裕待要说话,忽“锵”的一声,蝶恋花从剑鞘弹出寸许,发出清越的剑呜声。
      高彦道:“燕飞你在弄什么?”
      燕飞脸上惊异的神情仍未褪去沉声道:“我没有做过任何事。”
      叶浩然站了起来,目光飞快掠过河面,冷声道:“河水里有人。”
      燕飞忽然握上剑柄,不用他运功行气,体内真气早天然运转,攀上顶峰,自然而然的跳将起来。
      刘裕也掣出厚背刀猛地起立。
      “哗啦”水响,一团黑影从船头破水而出,飞临四人头顶上,两手探出,分向燕飞和叶浩然头顶疾抓下来,强大至令人窒息的狂飕劲气,一座山般压下来,令人动作困难浑身疼痛,难受至极点。
      刘裕认出了来人,挡在了叶浩然前面,大怒道:“卢循!”
      厚背刀照卢循左爪劈去,风雷般的刀锋立即破空声大作,其反击之势不在卢循先声夺人的突击之下。
      卢循觉得眼前不对劲,就像自已送上门去给他们试刀练剑似的。他一生大小战数以百计,实战经验丰富之极,见势不对,连忙变招。卢循怪啸一声,竟凌空侧翻,避过燕飞一剑,双脚闪电连环踢中厚背刀,然后再一个翻腾,投往主舷旁的河水里去,悄没不见。
      刘裕震惊道:“自古相传剑可通灵,遇有危险便会发声示警,想不到今晚竟亲耳听到。”
      风帆继续滑行,船上数名谢府家将,人人掣出兵刃目光搜索河面,怕卢循不知何时又会从河面钻出来。
      叶浩然神色莫名地看着刘裕,对于刘裕突然那么全无必要的一挡很是奇怪。
      虽然卢循威胁不到他,但蒙人相护,叶浩然记着这情谊。叶浩然以后再愿意帮他,却不只是为了个身上有大气运的人打好关系了。
      高彦从船板爬起来,犹有余悸的道:“何方妖物?如此厉害。”
      刘裕轻松的道:“又算得如何厉害呢?还不是给我一刀劈回水底去,老子这一刀至少可教他辛苦两三天,总算收回点旧账。”
      叶浩然记起刘裕因被卢循所累,于边荒集被“龙王”吕光重创道:“你的刀法大有精进。“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指的该是如刘兄的情况。”燕飞点头道。
      刘裕被夸得有些尴尬道:“卢循身穿水靠,显然早有预谋在水里埋伏偷袭。”
      高彦点头道:“对!我的心现在只存得下纪千千,没你那般清醒。卢循总不能日以继夜的泡在河水里,待我们经过,可知他是晓得我们今晚会从谢府到秦淮楼去,谢府内肯定有他的内应。”
      叶浩然摇头道:“秦淮楼的人亦晓得我们会去,所以仍是难作定论。”
      燕飞轻吁一口气,道:“卢循要刺杀的目标或者并非我又或刘裕而是安公。”
      刘裕同意道:“若卢循是从秦淮楼方面得到情报,此事便大有可能。照常理,纪千千只会对人说是因安公有约,所以推掉原本安排的约会,而不会说是要招呼一个叫高彦的小子。”
      高彦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换了是我们,否则卢循确有得手的机会,因为宋悲风已因受伤而不能随行。”
      风帆驶出弯曲的河道,秦淮楼和淮月楼隔江对峙,矗立前方,数十艘画舫泊在近岸处,灯火辉煌笙歌处处。
      燕飞目注秦淮楼道:“我们或可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刘裕皱眉道:“直接问纪干千?”
      高彦吓了一跳,抗议道:“我的娘!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怎可拿来唐突佳人。若她不愿回答,难道我们来个严刑拷问。天啊!我三位铁石心肠、不解温柔的大爷,今晚我们是去风花雪月,好留下一片美丽的回忆。请看在我高彦分上,安分守己的去谈笑喝酒,勿要把我的风流情事弄成一团糟啊。”
      “有何不可?”叶浩然不吃他那一套。
      刘裕和燕飞对望一眼,同声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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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朱雀桥边野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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