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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恒修远 ...


  •   总有人,天生是和佛有缘的。

      恒修远的每一个字念的都非常非常的轻,似乎哪怕是水流的声音再大一点都能掩盖住,可又非常清晰,像春风吹裂冻土一样,很温和却势不可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空间,将所有污秽清晰一空。而那声音吹入耳朵,就幻化成金色的字符,挤压消减了所有负面情绪,又蓦然破碎,残留满心的,金灿灿的全是善。

      恒修远敛目合十的样子异常宁静,表情很淡的,和涂煊有点相同,却又泾渭分明。他眉眼中的意味极高极远,高高在上,却又带着佛家悲天悯人的慈悲。

      众人从一片混乱中回过神,心里不再有负面情绪,却依旧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恒修远抱起胳膊,有一次抬起下巴,高傲而懒散的说道:

      “都在厕所里闻味?出去说.”

      原本像是氤氲着金色佛光的画面,瞬间破碎。

      众人无言,把之前明显超过科学范畴的事情搁一边,纷纷离开卫生间回到饭桌前。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刚刚没加进去汤,现在已经快要干了。

      恒修远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眼锅,皱皱鼻子,对旁边吓死机了尚未重启的服务员说道:“傻着干嘛,再加汤啊,糊了你赔啊。”

      服务员这才猛的惊醒,瞬间眼泪就一大滴一大滴的打了下来。

      这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家里穷,暑假出来打工。把客人烫伤的事实像做大山一样的压了下来——

      ……一定会被开除了。

      还要赔钱……

      鼻涕眼里不受控制的一起狂流,她看着涂煊手上的大水泡和血迹,又愧疚又绝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快崩溃了。

      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弯了下去,最后坐在了地上。她坑坑呜呜的说了好多遍对不起,但是谁都没听懂。

      涂煊指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一眼人家,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汤了。”

      他之前一直在心里想着是恒修远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会儿被鬼哭狼嚎打断了思路,也不恼,就寻思接着吃吧。

      至于被烫,他觉得明显是自己的错误,完全没想着服务员应该怎么样。

      小姑娘没领会到涂煊的意思,坐在地上继续哭,脸上的妆被哭花了,看起来特别吓人。

      旁边,翘着二郎腿的恒修远拆筷子的手一顿,整个人和个佛爷似得魏然不动,就是眼珠子转了下,带着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对着小姑娘说道:

      “真傻了?让你加汤没听到么?”

      “对、对不起。”

      “对什么对不起,磕磕巴巴的嘴皮子都说不利落,人家都说了让你去加汤,还对不起!”恒修远一边恶狠狠的说道,一边撕开手旁的湿巾,然后弯腰,把湿巾拍在那张花了妆的脸上:

      “擦一擦,洗把脸,去拿汤。”

      “什么事都没有。”

      “不要慌。”

      小姑娘呆住了,眼珠子哭的木了,头艰难的转了转,看向懒洋洋的坐在位置上的人。

      看起来很凶,没想到这么好。

      姑娘红着眼咬着唇,吸吸鼻涕,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恒修远鞠了个躬,说道:

      “谢谢……你是个好人。”然后拎着壶就跑了出去。

      恒修远依旧翘着二郎腿,手里玩着筷子,闻言扭头看了对方背影一下,结结实实的嗤笑了一声。

      接着他的长腿放下,转了个身把椅子往涂煊的方向拉了拉。

      两人的座位本来就挨着,恒修远往前一凑就更近了。他两只手捏着涂煊的脸,面贴面,眼对眼,近的彼此的呼吸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涂煊表情不变,恒修远却勾了勾唇,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对方,然后头侧过去,对着涂煊的耳朵说道:

      “明明是你先说让她走的,得到感谢的却是我……”

      “不会不忿么?”

      涂煊完全的状态外,他压根就不知道恒修远要表达的是什么,就没答话,由着他捏着脸。不过漂亮的眼睛却和对方对视着,亮亮的,清澈见底。

      恒修远自大的很,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不妥”,什么叫“尴尬”,状态外的涂煊也什么感觉,不过在别人看来,就是年轻有为的恒修远恒教授,在欺负一个九月份才入学,胳膊受伤的小鲜肉。

      于是,其实并没有但是阴差阳错出现的尴尬,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

      陈教授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很么关系,但是他觉得这么多人呢,这俩耳鬓厮磨的,不太好。于是咳嗽了两声说道:

      “修远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让人接你去”

      恒修远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他觉得陈教授在说废话,他自认为没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德,也压根懒得理他,只是对一旁着急上火的战浩说道:

      “你瞎操心什么,这点小伤,我一动手,随随便便就好了。”

      陈教授被忽视了,也不生气,只看人家关心涂煊的伤,就觉得这个后辈真的像传说的一样,虽然冷言冷语但是心是热乎的。

      战浩这,里倒完全不在乎这个副教授的心是软的还是硬的。

      他从小就喜欢照顾人,又觉得涂煊是小孩自己应该好好照应,谁知弄成现在这样。现在除了内疚,战浩就没别的感觉了,他盯着涂煊手上有点狰狞的伤,感觉特别刺眼特别碍眼,偏偏又不能碰人家,只能干瞪着眼,这会儿听到恒修远的话,连忙点点头:

      “麻烦您了。”

      战浩完完全全没别的意思,可恒修远心里就觉得不舒坦了:

      当我不知道?你俩今天才认识!装什么熟人。

      你和他什么关系,我和他什么关系,

      需要你来帮他客气?

      心里不爽,他就又不想动手了,哼了一声,再一次翘起二郎腿,晃悠几下,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说道:

      “不急不急……饿死了,叫服务员进来再点个单。”

      慢悠悠的语气刺激到战浩,一下子火冒三丈,也顾不上对方是教授,瞪着眼睛就要吵吵,而恒修远瞥了他一眼,掀掀嘴皮又说了一句:

      “小煊煊也没吃饱吧。”

      涂煊眼睛一亮,点点头。

      见状,战浩只能把要冲出喉咙的话咽了回去,他反复深呼吸,压抑住情绪,拿起旁边的菜单说道:

      “恒教授您点单……随便点,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买单……。”

      愤怒是一种异常短暂的情绪,只有极少的时间少少催化,就轻易而举的转化了形式——

      消散了,变成怨恨了,或者,成为悲伤了。

      战浩已经不愤怒了,他觉得自己什么资格愤怒呢?是他动手,把涂煊的伤口往东西上撞的。

      他还是个小孩——战浩难过的想——

      他这么呆,就会走丢,刚刚还和我说了心里话……

      我却把他弄伤了……

      字词艰难的在他的喉舌间挣扎的跳出来:

      “吃完,麻烦教授看看涂煊的手……”

      这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涂煊和恒修远都忍不住看了战浩一眼。

      涂煊是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他看来,刚刚闹得那些事,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问题,被骂两句也是应该的。所以,战浩的难过在他看来有点莫名。

      不过他知道和他有关,也想安慰一下,就努力组织了半天字词,最后冒出了一句:

      “学长,我饿。”

      战浩几秒钟之后反应了过来,一个蹦高窜了起来,留了句“我出去点菜啊啊啊啊啊你们等着”就跑了出去。

      恒修远翻了个白眼,看了手里明显没了用途的菜单,没好气的扔到了一旁,他看战浩那反应,也觉得计较下去没啥意思,伸手从地上拎起自己的背包,拿出了医疗包,然后又翻了个白眼,对着吃果盘的涂煊说道:

      “手伸出来。”

      涂煊听话的伸手,另一只手继续吃。

      恒修远拍从医疗包里拿了个手术剪刀,灵活的把水泡剪开,开始上药包扎,其间涂煊的胳膊抖都没抖一下。

      真是能忍啊……

      他幽幽的想——

      不出意料。

      恒修远也是第一次见涂煊,但是,他对这个涂家的小继承人却是早有耳闻。

      耳闻已经不能在足够的形容了,从涂煊出生开始,每周的家庭聚餐,恒修远都要听一遍那个涂家小孩的消息——

      会哭啦,满月啦,抓周抓的是罗盘,说话第一句是爸爸,上小学了,打架了,转学了。

      涂煊的的成长,以一种近乎直播的方式,强势的在恒修远的记忆中占了一大块。

      “你知道我是谁么?”恒修远突然问道。

      涂煊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否认:

      “第一次听说。”

      恒修远早有预料,也不恼,拍拍涂煊胳膊上的绷带,抬抬下巴示意桌子上新放下的肉和菜:“吃吧,饿死我了。”

      道上的说法都是涂家喜欢单干,只身一人,背着器具:独自点穴、掏洞、安炮眼、开馆,除了后期的销赃以外,没有合作。

      就连涂煊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家里对他的教育都是——“你以后要一个人下斗的,我们涂家可是一个人什么都能做的摸金校尉。”

      可实际呢?

      恒修远手里的筷子随意的敲了敲碗,侧过脸,看了看涂煊白嫩的脸,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涂家其实,从没独自下斗的人。

      羊肉的腥膻充斥着包间的空气。

      说不上好闻,却让人胃口大开

      涂煊筷子上夹了块极薄的羊肉,在滚汤里过了两下,蘸酱,然后塞嘴里。

      他确定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恒修远,连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显而易见,对方知道他身上的“小状况”,言语间也非常熟稔。

      脖子上的坠子现在正热的发烫,下午看到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恒修远。

      同时,最让涂煊奇怪的是,他在恒修远身上感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仿佛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就在那里。

      但又隐隐约约,他又觉得那一部分,不是什么好东西。
      .
      涂煊胡吃海喝又拼命思索,他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想破了,最后突然顿悟——

      自己瞎寻思有什么用!

      他掏出手机,给爸爸发了条短信。

      ——爸爸,你知道恒修远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恒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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