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做人要积德》繁少

10、揭秘（4）

　　恒迟跑到儿子班级上，毫不意外的看到恒修远正被一群孩子围着。

　　恒修远小小的脸上一脸的不耐烦，嘴巴上也是不耐，却没有真的伸手把人推开。

　　于是其他孩子认定是个好人，围的更紧了。

　　恒迟在门口，喘着粗气挥手叫道：“小远！”瞬间整个班级的小朋友都看了过来。恒迟是绝大部分小孩子都渴望的爸爸，不仅不报课外班，而且帅气逼人——在小孩子心里不报课外班比帅气重要多了。

　　恒迟这会儿虽然因为剧烈运动有点衣衫不整，但是还是荡漾了一众小女孩的心，她们看看恒迟就想围过去看帅叔叔。

　　恒修远拨开周围的人，三步并两步冲到爸爸面前，惊讶的问到：“爸爸怎么了？”

　　恒迟心里担心着自己还没出生的义子，没心情废话，只说道：“把你脖子上的玉给我。”

　　恒修远出生的时候，没哭就先笑了，一乐一张嘴，就从嘴里掉出一块白色的玉，惊得众人说这孩子是贾宝玉再世——

　　但是恒迟知道不是，他从那个玉身上的气息，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来，这是‘善’。

　　简而言之，恒修远身上的‘善’，已经浓的实体化了。

　　用这种极善压一下义子身上的‘恶’——就是恒迟的心里想法，所以他大早上的跑来和儿子抢东西了。

　　恒迟看着儿子迟疑的脸，以为小孩子不舍得，着急了，眉毛一竖瞪眼说道：“你小弟弟需要这个！拿去救命的！”

　　恒修远也不是不舍得，就是被自己爸爸的强盗表情吓到了，他知道涂叔叔的孩子这两天要出生了，听到需要玉救命，也毫不迟疑地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恒迟一把抓过，要跑开之前，他的余光看到阳光斜照到自己儿子身上，金灿灿的，却还氤氲着佛光。

　　他眼里的小孩子眼神宁静安详，周围仿若升起了无数个“卍”，仿若佛陀再世。恒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小子比我和佛有缘多了，接着快步走前又突然止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脑子里冒出了刚刚自己对涂悬说的话——

　　保护你儿子，那是我儿子的工作。

　　他表情诡异的对恒修远说道：“想不想救弟弟？”

　　恒修远现在还是初级别扭体，并没有进化成究极别扭提，对待父亲还是很坦诚的，很爽快的点头说道：“要！”

　　“好嘞。”恒迟点头，他怕恒修远跑不快，一把抱起儿子开跑，途中又一次遇见恒修思，这次他没停下脚步。

　　恒迟一边跑一边喊：“小思爸爸爱你啊！晚上见！”

　　恒修远趴在爸爸，怀里对双胞胎哥哥使劲挥手说道：“小思我也爱你！记得帮我请假！”

　　恒修思刚刚送好了作业，嘴里含着装乖得来的糖，笑眯眯的挥挥手：

　　“晚上见。”

　　恒迟开车，带着恒修远一路无阻的冲回了医院。

　　这一路上，他连红灯都没遇到几个。恒家的人身上都缠着‘善’，从日常来看就是非常有福气——这如果换了涂悬开车，估摸着是一路红灯堵车了。

　　还没到医院门口，恒迟的心就吊了起来，妇产医院的上面压着一层很厚很低的乌云，雷光在其间隐隐约约的闪着。旁边走过去几个刚放学的小孩，叽叽喳喳的说着“好像谁在度天劫”

　　于是恒迟的心吊的更高了——度天劫是不可能的，只要不是遭天谴就好。

　　这时恒修远突然拉了一下爸爸的说，催促道：“爸爸快走。”恒迟再顾不得多想，抱起儿子朝医院跑了起来。

　　产房门口，涂奶奶坐在椅子上，侧着身用微妙的角度挡住了燃烧的手串上的烟，恒迟看了一眼，烧的很慢，还有一半，心里稍微放了一点心。

　　涂悬看到恒迟来了，扑了上来，嗷嗷大叫：“你终于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孩子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恒迟一楞，随即回复镇定：“孩子抱出来了么？”

　　涂悬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说道：“没，我们进不去，我听到阿媚不叫了。”刚刚一直在叫，然后一声嚎叫就没了声音，涂悬又补充道：“而且好冷，那个佛珠的燃烧速度快了好多，产房那里好多黑色的影子……”他抱着恒迟的胳膊，有点迟疑地说道：“我觉得孩子生出来了……”

　　这毫无疑问。

　　恒迟的抿着嘴，盯着产房大门。从门缝中，阴冷的气息不断的浓郁传出来，弄得人心惶恐。

　　里面现在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情况，每一秒都可能关乎他义子和弟妹的性命，恒迟猛的一回头，对着自己儿子吼道：

　　“恒修远过来！”

　　半小时前，产房里

　　苏媚的身体好心态好，对于生孩子并不恐慌。

　　本来一切也顺利，但是孩子头刚露出来，事情就开始超出人预料的变动。

　　最开始是室温的降低，短短几秒降低了十来度，很快医生的情绪明显开始低落，本来一直不绝于耳的鼓励声慢慢消失了，动作也慢了下来。

　　苏媚原本是沉浸在疼痛中，等到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产房里的医生和护士就像被速冻了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动弹。她颤抖的问怎么了，但是没人理她，她挣扎着想看那些人的表情，可是那些人的脸却都被口罩挡住了。她心里非常怕，孩子只生出了个头，却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怎么办。

　　她不敢叫，怕把力气用完了没力气生孩子了，拼命回忆之前护士告诉她的步骤，然后使劲。

　　产房里就像只有她一个活人一样，极其阴冷，这里与其说是产房，更像是一个不断降温的速冻仓库。

　　恐惧满满在苏媚的身上发酵，她能感觉出孩子又出来了一部分，但是她却没法再进一步了——剧烈的疼痛和突然发酵的恐惧，极大的增加了她的体耗。

　　她开始精神恍惚，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她小声呻吟着，想触碰医生，但是术前的捆绑让她无能为力。

　　苏媚的视线开始涣散，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她的声音依旧很微弱，带着初为人母的祈求：“求求你们救救他……”

　　这个时候从产房大门的门缝里，袅袅佛烟飘了进来，烟很淡，不过制止了室内温度的继续降低。

　　不知道是祈求的缘故，还是飘进来的佛烟的缘由，一个医生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动了一下，紧接着产房里的人解冻苏醒了，虽然行动还是缓慢，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动了。苏媚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坚定的说道：

　　“不要慌，按照我说的用力。”

　　苏媚抽噎了一下，拼命点头。

　　老医生是恒迟专门请来给苏媚接生，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并不少，现在产房里的诡异感觉让他心里不断打鼓，但是作为医生，他必须要尽全力保护母子平安，他压抑住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鼓励所有人加油。

　　产房里的医生护士和母亲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情景，气温忽冷忽热，不断有人想罢工想甩手离去。

　　老医生是最坚定的一个，不曾罢工，甚至不断提醒同僚。同样的负面情绪在他心理不断膨胀，但是他完完全全的不曾动摇。救死扶伤是他的信仰，行医五十年，他见了太多毁灭信仰的人或事，负面情绪无数次的席卷而来，他怀疑，但是这些怀疑最后却又变成他信仰的一部分，让他仍然坚定的走到现在。所以现在，哪怕是内心唯一的声音就是叫喧着撒手不干回家，但是刻在灵魂里的“医德”二字却让他继续做着他应该做的一切。

　　孩子终于出来了，躺在一个护士的手里，但是脐带还连着。

　　此时产房里第三次发生变化，温度又一次降低，比起刚刚一个两个要罢工，现在除了老医生以外，都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孩子。

　　老医生对着苏媚说要开始牵引脐带，使胎盘娩出，却对其他人的举动视而不见。

　　他知道那些人想让那个孩子死，因为他心里怒吼的声音也是一样，他不想这样，但是肢体完全由不得他，他的理智他的□□和他的情感分裂成三个部分，各自为政，理智说去看那个孩子，感情说让那个孩子去死，而肢体让他不能对一切不能置喙。

　　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控制场面，不要让其他人直接用脐带把胎盘拽出来了，不能连大的也走了。

　　属于母亲的那部分雷达竖了起来，苏媚意识到了不对，她汗涔涔的，惊恐的望着医生说道：“我的孩子呢，为什么没听到他哭？”

　　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才是真正宣布降临人世的标志。

　　老医生避而言他，说道：“先把胎盘排出来，会有大出血的危险。”

　　“我的孩子呢！为什么他不哭啊！”苏媚瞪大了眼睛，然后疯狂的挣扎起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哭叫道：“让我看看他啊！”

　　产妇凄惨的声音穿透而出，闻者心惊。

　　产房里的医生和护士，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苏媚最后一声哭叫结结实实的穿透了门，外面的两家人都变了脸色。

　　恒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现在每一秒都可能是里面母子两人的最后一秒，但是他不能慌，慌了就真的没办法了。

　　他弯下腰抓住恒修远的胳膊，盯着儿子的眼睛说道：

　　“你弟弟在里面，他需要你的祝福和庇佑，你能做到么？”他眼睛一眨不眨带着点急迫：“你会么？记得佛偈么？”

　　恒修远的目光在产房大门上转了一圈，又落在面前的父亲脸上。他没有提醒对方自己被抓的生疼的右臂，淡淡的说道：

　　“佛偈？”恒修远绕过父亲，停在大门的前端，莞尔一笑：

　　“爸爸怎么也拘泥于形式了？”

　　恒迟目瞪口呆。

　　他年幼的儿子，闭着眼，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产房的大门上，嘴巴喃喃低语些什么，他听不清楚儿子说的是什么，但是他能看到从儿子身上逐渐明亮起来的柔和光芒，那些光穿过产房的大门倾泻而入，驱逐了原本叱咤着要夺门而出的‘恶’，恒迟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听清楚恒修远念的是什么，但是真的听清楚之后，他又觉得不可置信，他依旧闭着眼喃喃低语的儿子微笑着，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涂煊。”

　　“涂煊。”

　　——涂煊你快点平平安安的出生

　　“涂煊。”

　　——涂煊你快点长大

　　“涂煊。”

　　——涂煊我是你的拍档你制动啊么

　　“涂煊。”

　　——涂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恒迟不知道作何反应，在他脑子还像浆糊一样的时候，产房里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