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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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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这萧锦侯长得好,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可就这样,他还能落得一个九州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头。
君斐觉得,这绝对是欺诈!
“君姑娘说什么呢?我就是个过路的。”
过路的?
信了你才有鬼呢!
萧朔真是过来遛弯的,十余日不见君斐从秦军营帐出来,他就是过来看看她是死是活。顺道再看看一国国君是什么缘故在此逗留这么多日。
没想到一眼被人认出,这就尴尬了。
听闻这位姑姑记仇得很,这身份他是坚决不能认的。
君斐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抬头就要喊人,结果一锭闪亮的金子摆在她面前……
她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
片刻后,君斐默默将金锭收起,笑容多了两分,“都是自家人,兄台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萧朔是听说过这位姑姑好色又贪财,可没想到如此好色贪财。
“符翊找你做什么?”
“他想要一幅画而已。”
“什么画?”
君斐的视线落在朱砂墨锭上,萧朔很知趣地替她碾墨。
他的手很白,指尖有博茧,手指纤长有力,捏着墨锭十分稳当。
靠得近了还有若有似无一股淡香飘过鼻翼,君斐顿觉神清气爽。
提笔落墨,这次没有再画旁人,而是直接画了慕容家那个最漂亮的小凤凰。
两个时辰,她专心致志。
看她一笔一笔勾勒,每一笔都精细到分毫。
萧朔觉得,这位君家姑姑似乎也并不如传言那样一无是处,大概她也是有些才气的。
人人都传她面目丑陋如夜叉罗刹,隔着帷帽,他看不明晰,但露在外面的身形却纤细娇弱,运笔的手指玉白无暇,清风拂过时,还有一股墨香浸染。
这韵致倒也挺独特。
临近天亮,君斐的画才堪堪画好。
“这是……慕容祺?”
君斐但笑不语。
君家堡不参合邦国争端,有些话,她不会说,端看别人悟性。
得到答案,萧朔起身欲走,君斐在他身后幽幽说道:“你说我出去是不是应该先把萧景侯给砍了?”
萧朔身形微微一颤:“姑姑你一把年纪,为人,该大度些。”
突地,账帘掀开,之前看守她的将军进来,回头,萧朔已经不见踪影。
跑得倒是挺快。
君斐平静地磨了一会儿牙。
将军见她画已成,非常欣慰,“我这就去禀报君上!”
“别急,还没完呢!”
君斐拿起狼毫,在完工的画卷上题了一句诗:阿房宫苑千秋雪,不及桐竹遍地春。
写罢,还很是敬业地盖上自己的印章。
下一刻,符翊看到这句诗感慨万千。
他曾听人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于是便在阿房城遍种梧桐竹子。
人人都道他在等着凤凰来朝,一飞冲天的时机,这才符合他称霸天下的气势,可这位君家女公子却读出了他的真实心意。
若言止于此也就罢了,谁知她后面竟然用遍地春与千秋雪来形容他的心境,仿佛在嘲笑他,你看,陛下,您种的梧桐竹子都春意盎然了,可你的小凤凰仍旧看不到摸不着,非得用这种方法来见上一面,这感觉是不是比冻结宫苑的千年积雪还冷呢?你这一国之君当得可真是可悲啊。
苻翊猛灌了一口凉茶,茶空杯裂,“这小心思果然够玲珑剔透!”
回头,看到早准备好的五十金锭,挥挥手,“好生送君家女公子离开。”
但结果,君斐不仅没有急着离开,竟然还在营帐里睡起大觉来。
此事传到对岸,募将皆叹,这君家姑姑心可真大。
萧朔临水而望,“她这不是心大,怕是要作妖啊。”
当天晚上,果然传来消息,秦皇符翊被人揍了,而且被揍得很开心,因为揍他的人是个神似慕容小凤凰的人……
稍后便传来君斐提着包袱离开的消息。
擎天军众将士默默擦汗,那可是北秦皇帝啊,人家不就是请你的方式粗暴了一点吗,又不是没给你银子?
再反观他们,对她深陷秦营不仅不救援,还知情不报……
背脊突然有点发寒是怎么回事?
连萧朔额头都不禁落下一滴冷汗,这次回建康怕是会有些麻烦。
君斐是那么爱记仇的人吗?
嗯,她是。
一边数着从符翊和萧朔那里得到的金子,一边已经将此番十余日的仇系数记在了随身带的黑本本上。收拾收拾心情,这才往建康城进发。
从洛口到建康,不过两日路程,君斐被困在秦营半月有余,却无人得知,可她这脚还没跨进建康城,建康城的各府世家俱已炸开锅。
君家姑姑进建康城了,这可吓坏了未婚娶的世家子弟们。人人都道那位夜叉姑姑招婿不成,把魔爪伸向了建康城的风、流名士。
这事如同隆冬季节的寒风,迅速席卷了建康城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整个士族为之抖了三抖,原本应该用来附庸风雅的场所瞬间人去楼空,好不冷清。
乔装改扮的君斐踏进建康城只觉得这城里男丁似乎少了些许,莫不是常年征战,人口稀薄之故。可打仗似乎也没牵连到江左这一代的士族子弟。
习惯了北地的血雨腥风,一进入这南地,看到这偏安一隅的歌舞升平气象,连心都麻痹了。
行至朱雀桥头,人潮突然多了起来,摩肩接踵,撞得君斐半天没挪动一尺。
她忍不住抬头望了望,便见不远处一辆牛车渐行渐近,牛车看不出多富丽堂皇,自然也看不出车里的人是何等身份,可此车一出现,一传十十传百,大街小巷立马人声鼎沸了。
靠得近的无论男女老少二话不说尽皆举起手中瓜果往牛车里砸。
君斐一下兴奋了。
掷果盈车?有生之年竟也能见此盛景?
她记得漱玉阁美男集上关于潘岳的记载: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
这便是掷果盈车的典故。
君斐再对比一下如今场景,老妪有,年轻妇人以及未及笄小姑娘有,甚至还有束发戴冠的男子……
君斐默默称奇,没想到晋室偏安一隅后,民风倒是比前朝更为开化了。
既来之,则安之。
君斐觉得,既然来了这建康城就该入乡随俗,她在包袱里摸了摸,只掏出一只梨,而且还不是只完好的梨,上面被咬了两口,还留着她清晰的牙印,于是她再一掏,摸到一只苹果,在手里掂了掂,顿觉挺浪费的,于是她问旁边大婶,“这牛车里是谁?”
大婶甩给她一个鄙夷的目光,“萧景侯,这你都看不出来?还来凑什么热闹?”
萧景侯啊……
这可真是巧了!
作为君家堡的一阁掌史,君斐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寒碜,即便随俗也该随出君家堡的风度和气魄。
于是她又在包袱里掏了掏,这次掏出一个刺手的大家伙,这是进城前,她在一个商队买的,有一个独特的名字——留恋,亦为榴莲。
这可是足足花了她一两银子,气味也相当独特,此刻送给萧锦侯正合适。
眯眼抬足,瞄准牛车的窗户,大家伙脱手而出。
“嘭咚”一声巨响,整个朱雀桥顿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