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上》芳时不歇

9、受罚

　　这一天，先生讲了一篇文章，赵凌觉得不甚明白，晚上不知不觉就看书到深夜。次日晨钟响起的时候，赵凌迷糊间暗示自己，再睡一刻钟。后来安安喊她几声，又觉得赵凌平时上课从不迟到，就自己先走了。

　　谁知道今天晨跑结束了，赵凌人没到。上课一个时辰了，赵凌依然没到。看着拳脚师傅阴沉的面孔，安安有预感，赵凌会很惨，自己也十分内疚，早上那厮发懒没把她拖起来。

　　赵凌正安稳的睡着，一阵悠远钟声传入耳中。她猛地睁开双眼，睡意全无。看到外面艳阳高悬，赵凌心跳快了几倍。迅速整装完毕奔向校场。

　　人生自古谁不迟到？

　　校场上弟子们整齐排成方阵，出拳、踢腿，不时发出的哼、哈声铿锵有力。教习师父手执细长木棒，纠正弟子们的姿势。

　　赵凌心跳如雷，故作镇定地走到师父前面，万分痛悔地说：“弟子迟到了，请师父责罚。”

　　忽然，只见一根木棒如疾风骤雨般朝赵凌面门劈来，众弟子虽等着观赏这一幕，看到这种情况，都心头一紧。

　　赵凌不敢躲避，但她坚定地认为师父不会真的劈她一棍子。于是不避不退，昂然挺立，但终究胆怯地紧闭双眼。少顷，清楚的感受到一缕劲风拂过脸颊。

　　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自己面门前一寸处，一根木棒稳稳停留，对上师父恼怒的目光，赵凌羞愧的低下脑袋。

　　“去崖下扎马步，直到今日下课，中午不许吃饭！”师父厉声说道。

　　丢人丢大发了，赵凌做好了被大家围观调笑的准备。

　　对师父恭敬一揖，道：“是。”

　　在大家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目光中，赵凌转身来到山崖下，曲腿抬臂，扎起一个标准的马步。

　　赵凌眼眶湿润，喉咙几度哽咽，要不是这么多同门弟子看着，真想放声痛哭。但是人已经丢完了，尊严不能丢！不能让大家更加小看自己！

　　到了午时上午的训练结束，弟子们离开校场时都调笑的瞥向赵凌，还有哄笑声传来。赵凌双腿战战，精疲力竭，早已无力顾忌他人眼光。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安安十分抱歉地来到赵凌跟前，歉疚地说道：“赵凌啊，都怪我，早上没有喊你，没想到师父会这么狠心。”

　　赵凌努力笑着说道：“这事不怪你，我昨天睡太晚了，扎马步我还受得住，你快去吃饭吧，别管我了。”安安无奈离去。

　　四月正午的暖阳晒久了谁都受不住啊！何况赵凌穿着深色衣服。点点汗珠渗出额头，自己又饿又困，阳光刺目，赵凌只觉眼皮沉重。

　　校场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鸟语，更显幽深。

　　汗水濡湿了内衣，四周白光刺目，赵凌阖上双目，心中暗道：“坚持、坚持……。”

　　忽然，赵凌感觉到身前光线一暗，她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人笑吟吟的脸，心里痛呼一句：“完了，完了，连师兄都知道了，来训斥我的吗？”连忙又紧闭双眸装瞎。

　　为什么每次遇到刘灼师兄都是自己十分不堪的时候？初见时自己被恶霸强占，现在又被师父当众责罚——扎马步，好歹赵凌也是女孩，这么威武的出现在师兄眼前，她死的心都有了，赵凌悲哀地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在刘灼面前努力塑造的端庄温和勤谨形象已崩。

　　“师妹体力不错啊，你这都扎了两个时辰了，你还坚持的住？”刘灼师兄显然在强忍笑意。

　　赵凌依然闭眼“师命难违，我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师兄笑话也看过了，就走吧，免得被师父看到，说我无心悔过。”赵凌语带讽刺，只因她心中烦躁苦闷，又想赶快让他离开。

　　刘灼并未说话，而是伸出双手，拿住赵凌双臂，将她拎起，双腿直立在地上。赵凌感觉不对，慌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离自己一臂远，双手紧握自己手臂的刘灼。赵凌有点紧张，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离男子这么近过。心跳也不觉加速几分。

　　“时间还没到，师父看到会罚我的。”赵凌低低说道，又看向刘灼握着自己臂膀的大手，脸微微发烫，说“师兄快放开我。”赵凌语带羞涩。

　　“你确定让我放开？”刘灼问道，眼含笑意。“嗯。”赵凌点点头。

　　刘灼刚一松开手，赵凌就不由自主向地上歪去，扎了两个时辰马步，腿部肌肉早已僵硬，已经完全无法听从大脑的指挥了。

　　刘灼伸出双手还没来得及扶住她，赵凌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赵凌怒瞪刘灼，刘灼委屈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是你让我松开的。”

　　刘灼扶起赵凌，走到崖下一处阴凉处坐下。“没关系的，我看到你们的教习师父已经回去休息了，下午上课他才过来。你可以休息一会，就算有弟子看到了，看到是我离忧宫第一大弟子刘灼，他们也不敢去打小报告。”刘灼意气扬扬、自信十足的说道。

　　赵凌心想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偷会儿懒。老实说，她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刘灼拿下挎在肩上的布包，里面有一个水囊和三个馒头。看着赵凌温颜说道：“随便吃点吧，不然你下午扛不住的。我可不是来嘲笑你的。”刘灼清澈的双眸专注的看着赵凌，郑重说道：“你是我救回来的，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言简意重，直达人心。

　　赵凌此刻无暇体会他话中是否另有深意，只觉愧疚难当，刚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讽刺师兄。遇到事情才能见真章，看来自己的品行还需提升。

　　赵凌早已饥渴难耐，虽然是馒头，也是如啖珍馐。又突然想到有师兄在侧，连忙尽量让自己吃相文雅一点。

　　“以前我刚来离忧宫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迟到了，当时宫主还授课，师父他罚我抄论语，那么厚一本书，全抄完还不把手腕累断了？所以，我就抄了前三章和后三章，分开放在一沓纸的上面和下面，后来拿给师父看，他只翻了上面几页，就放过我了。”刘灼娓娓道来，嘴角上扬，似乎还在为曾经的机智叹服。

　　如今沉静稳重的师兄，曾经也这么狡黠、古灵精怪，赵凌想到。

　　渐渐地校场上开始有弟子过来了，赵凌不敢再偷懒，又扎起马步，果然有精神多了。

　　同学们返场时，赵凌自然又收到许多嘲讽的目光。

　　下午又要继续蹲两个时辰马步。

　　日已西斜，赵凌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马上就结束了。弟子们也陆续离开了。

　　然后，她看到林盛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手执纸笔，好像在画着什么，目光还不时瞟向赵凌。

　　赵凌心生疑惑，他在写什么？忽然，赵凌灵光乍现，醒悟过来，那小子肯是在画我。

　　无奈自己此时动弹不得，赵凌大喊：“师兄，你在画什么？”

　　林盛乐不可支的笑道：“我在把师妹你如此优雅的姿态画下来，哪天不开心了，拿出来看看，一定解忧。”

　　几天不见林盛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捣蛋，赵凌竟然无法发怒，自己都要被逗笑了，可见今天自己是多么可笑。

　　赵凌愤怒的目光瞪向他，可惜，并没有杀伤力。

　　“当…..当……。”下课的钟声响起，赵凌终于解禁了。她强忍着腿的酸麻，朝林盛边跑边喊：“林盛，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以后别想我做饭给你吃！”

　　林盛站在那里并不动分毫，收起纸笔，双手抱在胸前，淡定地说：“哦，你就不怕我把这图印了，传遍离忧宫？到时候宫主肯定也会知道。”

　　赵凌还没到林盛跟前就无力前行，她看到不远处的林渊和刘灼，蹲在地上忿忿不平，眼含泪光地说：“师兄，林盛欺负我。”

　　林渊为难地说：“这事我管不了，你找大师兄。”刘灼赶忙挥手，“这事我也管不了。”

　　此二人也是乐不可支。简直助纣为虐，赵凌在心里怒批。等将来我功夫学好了，看你们谁敢笑我。

　　安安连忙跑过来搀着赵凌回去，两人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后面跟着三个忍俊不禁的少年。

　　年少不识愁滋味，人生乐在相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