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上》芳时不歇

26、中秋佳节

　　秋风阵阵，流霞漫天。几人赶在天黑前回到守残抱缺院，决明大叔早在大门入口处等着他们了。
　　决明大叔说：“早上看到你们几个孩子都不在，就猜到准是耽误了，想着你们今晚定然会回来，所以啊就在这里等你们。”

　　决明大叔掌管山上事务，对弟子们很是关照，并且为人和蔼可亲，平常接触又多，大家都待他如自家长辈一般。

　　刘灼恭敬回答：“让您挂怀了。”刘灼跟决明大叔详细述说了这两天的进展，决明大叔表示做的不错，并为随大家一起回来的少女安排了住的地方。几人自回各处休息不提。

　　次日晚饭，赵凌看到顾大娘已经在厨房了，果然今日饭菜与此前不同，不止多了种类，菜烧的也好吃。

　　顾大娘衣袖高挽，看到赵凌也热情打招呼：“姑娘，你尝尝今天的菜怎么样？如果你们有什么想吃的，也告诉我，我来做。”

　　“好呀。”赵凌笑嘻嘻的回答。

　　看到决明大叔也在，赵凌盛了饭来到他身边，刚好问问膳房的事情怎么安排的。

　　原来刘胜已经被辞退了，原来的厨师有两个本就是借着刘胜的关系来的，因此也走了，还有三人接下来就陆续过来，如果没问题就都可以留下。何云兮已经在厨房里帮忙了，因着她年纪尚小，只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赵凌开心的吃起了饭菜，也算了却一桩事。

　　时值中秋佳节，天气愈加凉爽，忽一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赵凌清晨醒来，嗅到阵阵甜甜桂花香，顿觉心旷神怡。赵凌穿好衣服，来到院里，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萦绕心头。时间流转，万物更替，总有美好的生灵点缀大地。

　　今日上午是武术课，来到校场的时候，时间还早，教习师父还没到。校场周围栽植的银杏树结满了果实，零零落落掉了一地，树叶微黄，层层密密。有的弟子在自行练习。赵凌也开始活动身体，为接下来上课做准备。

　　按照离忧宫的规定，一般入学第一年学习基本功和基本动作，第二年依据个人资质和选择学习运用兵器。总之学习过程中，基本功和器械相辅相成，不可分割。赵凌学了半年的基本功，平日又肯勤加联系，套路动作已熟练于心，手型、步型、腿法等基本功掌握的游刃有余。

　　教习师父来了之后，带领弟子们加强基本功的训练，一遍一遍提醒各种招式的要点。只是要领悟于心，并且灵活运用并不容易。在实战中，更是无章法可循，只能靠自己融会贯通，火候不到，遇上高手，根本无还手之力。每节课上，教习都会留出时间，让弟子们两人一组对练。教习不断提醒弟子们注意自己的手型、身形、步型，招式前后的连贯性。

　　习武之初除了少部分天资卓著的人，大部分人还是勤学苦练，直到熟练掌握运用基本招式，能在遭遇危险时能够防卫自己，不至于无计可施，这是普通的成绩；有的人掌握并能灵活运用基本要领，融会贯通招式技法，辅以兵器助自己威力增强，出能止暴治乱平四方，可为国家栋梁；再有一类天资慧敏之人，他们不止于运用现有的招式，更能触类旁通独创出一套新的功法，然后位列宗师。像离忧宫宫主便是这第三种了。

　　武术课结束了，弟子们都各自归去。赵凌走在路上，刚才课上耗费体力，衣领处都被汗水打湿了。此时仲秋时节，骄阳依旧。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赵凌回头，原来是刘灼、林渊、林盛。赵凌笑着冲他们招手打招呼，待各位来到跟前，叫了一声师兄。

　　“刚才对练，又输给了刘灼这厮。”林盛不平道，“老天无眼，家世好、相貌好、武功好，怎么什么都给他占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幸和本少爷在一起学习，说明你也不差。”刘灼一脸傲娇。
　　“在我心里，师兄们最棒了。”几位师兄都是当世大家之子，况且为人正直，赵凌觉得他们都是人中翘楚。几人边走边说话。

　　“中秋节就要到了，到时会有许多人来山上拜访，也允许弟子们的家人前来探视，”林渊接着问道“刘灼，你家人来吗？”

　　“前几日收到家里来信，父亲母亲都会过来。”刘灼还是往常不苟言笑的样子。
　　晚上赵凌和安安一起在院子里乘凉。明月高悬，烂然星陈。时时有清风吹来，送来桂花香满怀。
　　“安安，中秋的时候你家人来山上吗？”赵凌问。
　　杜时安：“母亲会过来，父亲在家繁忙也许不来吧，你呢？”
　　赵凌说：“嗯，我没跟家里提到这件事，因为洛阳到怀州太远了，省得来回奔波了。”
　　安安：“明天我们去摘桂花吧，做香囊。”
　　“好呀，我也想去呢。”赵凌欣然答应。
　　次日，山上的管事送来一封信还有一包东西，说是洛阳寄来的，赵凌一想，肯定是父亲母亲来信，满心欢喜。赵凌谢过来人，回房打开包裹，里面有一件上好布料裁制的冬衣，还有一些银钱和精巧的发饰，赵凌不禁红了眼眶，父亲母亲总是念着她。
　　赵凌出来院子，来到山上的一处掩映在绿荫中的亭子里，拆开信，上面写着：
　　凌凌吾儿：
　　不知你近来在离忧宫怎样？天气转眼就要凉了，山上寒冷，你母亲给你缝制了冬衣。我与你母亲在家均好，勿要惦念。前几月店里忽然来了几人，对铺子里的布匹很满意，并且长期订货，你母亲带了两个丫头，为人家裁制衣服，因而家里店铺的生意渐渐的也好起来了，你不必担心银钱不够。听说云台山离忧宫的弟子都是达官显贵之族，你也不要过于节俭......
　　赵凌看着来信眼泪不禁溢出，又开心的笑出声，想想年初离开的时候，家里生意已经难以为继，母亲每日忧虑哀叹，如今总算否极泰来。
　　忽然一人来到眼前，正是刘灼。
　　“你怎么哭了。”刘灼神情关切，不似平日那般冷淡，遂在赵凌身边坐下。
　　赵凌心下触动，眼泪依然止不住的流着，刘灼从她手里拿过信纸，扫了一眼，又折起放回信封里。
　　“怎么，想家了吗？”刘灼抬起衣袖为赵凌拭去眼泪，温和说到：“我认识的赵凌可不是爱哭鼻子的小丫头，父母为孩子谋算都是天性，你要做的是为他们将来遮风挡雨。”
　　刘灼继续说：“你能明白他们的苦心已然很好，别哭了，节日里流眼泪不吉利。”
　　听了这番话，赵凌觉得师兄虽然平日里冷冷淡淡的，确是真的心性温良、思虑周全。
　　“看你把衣服弄湿了，还有鼻涕。”刘灼面露难色，故意埋怨。
　　赵凌：“呃......不好意思。”

　　转眼间中秋节来到，每年中秋云台山都会允许弟子们的家人前来探视，此时山上各处也挂起各色纱灯，风眠院门口早有人挂了两盏橘色纱灯，山上石梯旁的树枝上也错落有致地悬挂了纱灯。茱萸峰遍山的茱萸都结出了红红的果子，煞是好看，传说佩戴茱萸可以消灾解祸。赵凌折了几支桂枝和茱萸，做成手环戴在手腕上。

　　这日按照规定弟子们可以休息一天，安安早早便去山下迎接父母了，赵凌一个人也无事，便也懒得看书了。赵凌来到膳房，这边准备了各色糕点，尚可聊以慰藉肚子。朋友们都忙着和父母见面，赵凌四处闲逛，不觉走到了子房湖。湖水依然碧蓝，涟漪阵阵，湖周围的山上草木渐渐透出红色。
　　赵凌看到一位夫人在不远处行走，不时张望，猜想可能是哪位弟子的家人，不小心迷路了吧。于是疾走几步跟上。

　　“夫人，我是离忧宫的弟子，请问您需要帮忙吗？”赵凌微微俯身相问，且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赵凌心想，我可不能丢了离忧宫的颜面。
　　“哦，不用，这里我曾来过，我到处逛逛。”那夫人直言不需要。
　　赵凌回一声好的，便欲离开，忽听得哎呀一声，只见夫人身体倾斜便欲摔倒，赵凌一个疾步上前，揽住夫人腰肢，没成想因为自己体重尚轻而夫人体态微丰，两人没站稳，双双摔进草丛里去了。

　　赵凌年纪轻摔倒了并无大碍，她坐在草地上，顾不得自己站起来，赶紧搀扶那夫人，边关切问道：“夫人您摔到了吗，啊？”赵凌又觉得惭愧极了，“都怪我学艺不精，没帮上忙，还害您摔倒了。”

　　那夫人看这孩子不过十三四的年纪，摔倒了也不言不语，却是关心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于是笑说：“我没事，倒是你，我刚才压到你了吧？”
　　赵凌：“我没事，平常练功，摔得比这个严重的都多，我都习惯了。”
　　赵凌扶着那位夫人起来，“我的脚腕可能扭到了，有点疼。”夫人说到“你看那边那块石头，先扶我过去坐一下。”
　　“嗯，我扶您过去。”赵凌回答，搀扶夫人在石头上坐下。
　　那位夫人坐下后，径直脱掉鞋子，抬腿，活动起脚腕。赵凌看夫人这不拘小节的动作，与本人刚才呈现出的端庄淑雅的气质不太符合。
　　“我以前也跟你们一样，年轻的时候骑马弄剑，后来成亲了，夫君说我再弄这些太过粗俗，后来有了孩子，便不再做这些了”夫人忽然冷哼一声，“你说气人不气人，夫君说我舞剑弄刀粗俗，却送儿子来离忧宫习武。”
　　赵凌立即附和：“气人太甚。”

　　“哈哈，不过我儿子的功夫在离忧宫可是拔尖的。”夫人开怀道。

　　哎，这世间的父母总觉得自己孩子最优秀，简直散发着七彩光芒。赵凌心想，拔尖的我最熟啊，火勺师兄呗。

　　赵凌脱下腕上的手环：“夫人，今天害您摔跤，实在抱歉，这个手环是用茱萸峰上的茱萸做的，传说能解除凶秽、招引吉祥，放在衣柜里还能避虫消毒，送给您。”夫人笑着收下。少顷，夫人觉得无碍了，便与赵凌一同离开了。

　　晚上云台山各处都掌了灯，眼前灯影重重，天上皎皎明月，洒下万里清辉。
　　真是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