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60、第五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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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六日上午
　　“yo~ho!”
　　肩上趴着一只可怕的奇美拉的黄铜螺丝钉少年拿着当天的报纸，突然蹿了进来：“今天你心情好像不好，将军。”
　　“啊，狮子王。”
　　加隆从席子上欠起身，昏头涨脑地说：“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那是。”狮子王笑嘻嘻地回答：“三日月哥哥让我陪你聊天，他说得了抑郁症就是需要人陪着。我也觉得这一点上太郎可不行，他们只会对着你跳大神不会聊天。反正今天我不去打架又不去当番，闲得无聊。鵺鸟也不反对我过来。那个，能把梳子借我用么？我读报纸给你。”
　　“行。问题是你梳头的时候怎样读报纸？”
　　“说得也是，不然将军帮我梳头？”
　　“你不怕我？”加隆试探地问。
　　狮子王做了个鬼脸，将报纸摊开，铺到席子上：
　　“鵺鸟不咬你，我没必要怕你。鵺鸟见了前任就咬他，so，他不喜欢我，经常把我打发去连续远征。害得我一天到晚像只沾了油，全身脏兮兮的乌鸦。”
　　“他应该枪毙自己才对。”陆奥守吉行插嘴道。
　　“说得没错。”
　　说着，狮子王将他那闪闪发光的金发打开，开始梳头发。
　　加隆了解到，狮子王在第二任主人手下碎过一次刀，但是他的鵺鸟起到了大用场。第二任和第三任主人都不喜欢见了他们就使劲撕咬的鵺鸟。
　　谁怪罪得了狮子王呢？他毕竟是源赖政视若己出的孙子，又有鵺鸟保护，两任主人只是将他扔去远征，他很幸运地躲过了被虐待和碎刀的厄运。
　　所以他的消极速度低于别人，但如果没人拉他一把，他也会以自己走投无路的方式渐渐地燃烧殆尽，毕竟他听说过了各种事情。他不喜欢远征，只想出战，出战之后就跨坐在别的男人腿上，将鵺鸟放在一边，上半身贴过去。当然他没做过什么太大胆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也让他变得足够性感，大家几乎不敢带狮子王去万屋。因为总会有别的审神者色眯眯地盯着他，跟他搭话，还有几个显然是情场高手的审神者要和他交朋友。
　　总而言之，本丸里每个人都有不对劲的地方，能不能接受就要看自己的接受度了。
　　“跟你们讲，现在报纸上的内容越来越没意思，除了表彰那些优秀审神者之外，就是花边笑话和征友广告，大家都知道那些优秀审神者是什么德行：不是管理局高官的家属，就是他们的子女，或者是为了捞到名刀或为了完成大规模作战的项目，碎刀七十二次总共碎了四十五振的家伙。”狮子王看着报纸说。
　　“讲点别的。”吉行说：“将报纸上审神者的征友启事念出来？”
　　“噢，那些管理局嫡系。”加隆懒懒地说。
　　狮子王草草地扎上辫子，亲热地滚到加隆怀里，枕在他肩上，举着报纸，说：“听听这个：‘男性，身高一百八十公分，老实忠厚，三十七岁，居所六室二厅，有一手奥迪，欲求善良贤惠女子为伴共度此生。’太绝了，这是什么人？”
　　“中国人。”加隆判断道：“笨得像块木头，性格呆板无趣。”
　　“哎呦这个更绝：‘蓝眼睛的牛仔，六英尺高，喜欢啤酒和万宝路，六英尺四，一百八十磅，可能不被女性喜好，喜欢吹小号，打靶，牵手，放羊……’我猜这一定是个美国人，而且是个瘦皮猴，丑八怪，心情不好就拿着火枪乱开，又抽烟又喝酒。”
　　“‘可能不被女性喜好’是什么意思？”吉行问。
　　“零号。”加隆回答道：“而且JJ只有唇膏粗。”
　　“哎，还有这个：‘女，十八岁，肤白貌美气质佳，154公分，40公斤，个性温柔娴淑，作风稳重，无不良嗜好，身材佳……’嗯，我不懂人类的女人耶。”
　　“这是在说，”加隆解释道：“三十八岁，又矮又瘦，做作，休眠火山，发起脾气要你命。二两口红，半斤粉饼全面包装成白乌鸦。”
　　吉行吹了一声口哨。狮子王就笑了：
　　“我倒想知道……男审神者也就算了，女审神者们藏的黄色小说或在报纸上刊登的征友启事被发现了会怎样。“
　　“被你们发现呢？“加隆问。
　　“我们才不会管，随她去，大家都是这样。”狮子王回答道：“一般说吧，精灵可不管主君在看什么样的小说，除非主君主动将书给精灵看，大概都是这样的，不过精灵可不喜欢口味太重的东西。”
　　说这话的同时，他倚在加隆身上，缓缓地前后滑动。而吉行又吹了一声口哨，将抹布和水盆放回它们应该呆的地方，就返回来，无所顾忌地躺在两人身边。
　　“嘿。“加隆推推狮子王，说：“伙计，说句冒犯的话，我总觉得你像是个女孩子。”
　　“啊，西方人都这么认为。”狮子王说。
　　吉行笑着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西蒙纳有云：女人不是天生的，她是被造就出来的。”
　　没必要吃惊，毕竟吉行热爱所有本土之外的文学，西蒙纳德波伏娃的理论也读过。
　　“好吧，我也觉得，若我处在一堆不平等契约的限制里，不一定比你们更好混。”加隆说：“我可能会自杀，恩，在心脏那里捅一刀。”
　　“哎呀，自杀的话，那你就用我吧。”狮子王满不在乎地说。
　　“呃……我不想提这个话题了。说点别的？”
　　由于还在禁闭期间，外面不能去，所以加隆也不知道那片荒原到底长满了什么样的花草，但他确定荒原上有鼠尾草，迷迭香，薄荷，长长的黄茅草，青蒿，臭蒿，荠菜，马齿苋。还有少见的夏日痴。
　　“现在我真想知道外面怎样。“他说。
　　“全是草，花花绿绿的，蛇也出来了。”狮子王摇着头说：“你到外面去可得小心。我们不怕蛇，不知道人鱼怕不怕蛇。”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普通的蛇能够咬死的。”
　　狮子王顿时笑了，露出一片闪亮雪白的牙齿，齐整得像是两排刀片：“说得也是，等三日月让你出去的时候，我肯定会和你一起出去。”
　　“唔，狮子王，你其实有点后悔吧？”加隆问。
　　“后悔？”
　　“呃……后悔你没有帮上别人的忙之类。”
　　“是啊，在他们受罪的时候……”狮子王说着，含义不清地耸了耸肩膀：“我后悔自己太笨，不，胆子太小，一天到晚地，听从主人的命令去远征，而没有跑回来看看过……”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当初没有逃掉就好了，尽管鵺鸟提醒过我，两任主人都并非善类……可我逃避了。”
　　“有意思，不是笨，而是逃避吗？”
　　“是逃避。”
　　狮子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我可以说，那时候我被契约束缚，主人要我怎样做，我就应该怎样做。但那仅仅是客观的理由----我擅长袭击敌人的运输队，这样完全可以提前结束远征跑回来。可我没有。”
　　“不是你的过错，说自己这样那样啦，完全没有必要。你也别说什么客观理由之类。”
　　“那就是客观理由。”
　　“真是的，一提起客观理由，我就想起之前的事情了……”
　　那是圣域传统的雅典娜节，兴高采烈的人群在圣域山下的镇子上大声喧哗。而加隆却没有办法去看上一眼，作为双子座的影子，他必须尽量避免在人前露面，因此他逐渐养成了偷盗和撒谎的恶习。
　　那时候他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今天不用去训练，但必须完成史昂给他的一本物理书上的习题，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些习题有什么用。他已经做过一遍，史昂却要求他再做一遍。他渐渐感到无聊，在阴暗的角落里坐到黄昏，睡起觉来。醒来的时候，发现撒加站在他身边。
　　“你没有写作业。”撒加说。
　　“今天阳光太好，我睡着了，所以没写。”
　　“别给我找客观理由。”撒加严肃地说：“你要从你自己身上寻找错误，你为什么不写？”
　　“老子不爽，就是不写！”加隆自暴自弃地回答。
　　撒加立刻给了他一耳光，力度足够将他的最后一个奶牙打出来。之后转身就走。
　　“你这王八蛋！信不信我去山下找个野汉子回来气死你！”加隆跳着脚在他背后喊道----这是他从一个东方圣斗士那里听来的骂人话。
　　撒加又颠颠地跑回来给了他一耳光：“你听谁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