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48、第四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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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一日上午
　　趁着大家出阵，加隆溜到了手入室。
　　三日月家的老三还保持着刀的样子，静静地躺在刀架上。加隆向它行了礼，将刀身拔出一段。他发现刀身上那些新月形的刃纹是如此的美丽而恐怖，仿佛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外力扭曲了刃纹本来的样子，甚至让他一点也不惊讶为什么很少人敢于使用三日月宗近杀敌。当他挥动刀身的时候，他没有听到任何空气流动的声音，但却诡异地飘散出一股他早已经遗忘了的香味。像是橄榄油，又像是紫苏，这种淡雅的香味将他带回了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蔚蓝爱琴海。
　　走出手入室的时候，髭切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他今天倒是没犯迷糊，远征队带回来的伤药将他的情况抑制了一些，因此他也没有带膝丸。加隆觉得他是为了今天的冒险而特地准备好了，不过加隆本人也是同样心怀叵测：他一定要让髭切做向导，带他去找小狐丸和萤丸。
　　当然加隆不想将小狐丸和萤丸碎刀，只是闲的没事干想要冒险而已。如果说冒险偷禁果，冒险开魔盒是人类的原罪，那加隆毫无疑问是占罪十分之九。如果他不曾冒险放出海皇，他又如何能和波塞冬结下十三年的孽缘？
　　“偷来了。”
　　加隆说着，炫耀地将刀拿给他看。
　　“不过这个还不够。”髭切说：“若是莺丸在场，这把刀能发挥它作为钥匙的最大能力。莺丸对于空间的学问非同一般。”
　　“不过有这个就足够了吧？”
　　“足够了。”
　　“那么走吧。”
　　加隆之前曾经短时间地凝视刀身-----三日月曾经允许他短时间地观看那些刀纹，但是不允许他长时间地盯着。
　　因此他知道如何成功地理解那些隐藏在刀纹之中险恶的信息。他读取并且了解了如何去转动刀身，如何将它对准光源，也知道在第五次和最后一次挥刀时候，该吟唱怎样的魔法咒文。当太阳照耀在刀身之上的时候，他和刀一起转向了三日月房间里的西侧墙柜，此时蜜金色的阳光刚好照在他身后。
　　他将刀做出了必要的挥动，并且说出了正确的咒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无法用文字来仔细讲解。它充满了只有在梦境中才有的迷惑，反常与沉沦。就像是星盘之中海王星的临近一样。
　　四周的氛围开始发生了令人震惊的扭曲和变形，时空中充满了奇妙的扰动和混乱。墙柜，地板，房顶仿佛消失了，却又仿佛没有消失，但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实体。他知道这把刀起到了空间传送的作用。在传送能力到达某个阙值的时候，他一下将准备开溜的髭切拉了回来，笑容满面地说：“髭切君，冒险的话，还是有好朋友比较好。”
　　髭切见溜走是没什么希望了，就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头也挨在他肩上，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主公，你不怕我切了你的脸？”
　　“我这么好看，你舍得？”加隆故意逗他。
　　“我真舍得。”
　　“所以我怕，不过越危险的东西越要锁在身边不是吗？”
　　“抱虎而眠。”
　　“总比放虎归山好~”加隆笑眯眯地，话语后面带了颤音。
　　他知道俩兄弟没有异能，因此也未必对幻胧拳有多强抗性，必要的时候近身一拳就能解决，若是放髭切跑了，那才叫放虎归山。
　　仪式结束的时候，他们置身于一个任何地理学家和探测仪器都无法定位的地方。他能看见这个本丸之中所有人的记忆与影像以图画的形式，在招展的迷雾之中涌动，他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无数千年古树，在他头上展开一片苍老而年轻的青枝绿叶。
　　那些记忆与影像显然不属于地球上的历史，风景中充满了明丽而难以置信的花草，山崖，森林，动物，以及绝对不同于人类的建筑式样的神殿和城堡，肤色白皙，身体轻盈的人形衣着整洁地在森林与城堡之中往来穿梭，其中不乏下一秒就能变身成为人类难以理解的不可名状的邪神的美丽居民。
　　他们身边飞舞着只有在凯尔特神话中出现过的，蜻蜓大小的小精灵。
　　这里的时间应该是昼夜之交，远山近水，水面荡漾着月光般的银光。
　　但是他没有看到日式神殿的传统风格建筑-----原始而巨大的宗教牌楼，那些牌楼仿佛是那个小小的国家里唯一雄伟的东西。它们让人感觉不太像是日本的东西，倒像是从古老的中国漂洋而来的东西。
　　他没有看到那些牌楼，这里没有那些东西。因为这里是精灵世界与审神者们所在的世界的一个过渡地带。
　　突然之间，加隆手中的刀刃又发出了冰冷的银光。他的眼前出现了连续不断的树木，树皮的纹路像是诡异而不可理喻的文字，每棵树仿佛都雕刻着一段历史。如月光般的银灰光线从宝蓝色的天空中，令人困惑地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洒落下来。在树木与树木环绕的中心是一棵庞大无朋的巨树。巨树朝向他们的一端，一扇木门紧闭着。
　　加隆鼓起勇气推开木门。
　　他听到了格外警惕又饱含痛苦的质问：
　　“谁？！”
　　树洞里没有豪华的陈设，而是被妥帖地安排得尽可能令人感到舒适。光线柔和而不刺眼，地板软绵绵的，加隆凭直觉断定，地板和墙壁全用填充在口袋中的苔藓，或是其他一些柔软的材料垫起来了。
　　墙壁上挂着一把带鞘的大太刀。刀鞘上绘制着闪光的精灵文字。
　　树洞的角落，一堆垫子拼凑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洞穴，那声质问就是从洞穴里发出的。洞穴里应该有人。
　　髭切刚刚想要说话，加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向那堆垫子喊：“我是来送点心的，今天三月二十一日，不是过节吗？”
　　他听到好像有野兽在空气中闻了一阵。
　　“你不是刀！”声音的主人叫喊道：“你是审神者，你在骗我！”
　　虽然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但语气实在是个小孩子。
　　加隆能闻得到洞穴里的人-----动物惊慌失措时候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麝香，青草和新鲜稻穗的味道，他能感到像是被人追杀的狐狸从田间跑过，夹着尾巴。
　　“不骗你，你看。”加隆说着，将带来的炸豆腐和糖果放在垫子前面。
　　“别过来，和我保持五步的距离！”
　　加隆按照他说的话做了，垫子里的人钻了出来。
　　是个身高体型和他相仿的青年，一头纯白的，披散到腰间的长卷发随意扎成了一个方便解开的发型。青年爬在地上，没穿衣服，双腿与其说是人腿，更接近毛绒绒的兽腿。加隆可以看到他大概有八、九条蓬松的尾巴搭在身上，很好地隐藏了各个不能让人看到的位置，头顶还有两只说是发型不像，说是耳朵也不像的东西。
　　他爬近加隆带来的炸豆腐和糖果，闻了一阵，但是没有吃。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威胁的低吼，无论动作，还是声音，都极像是狐狸。
　　“你想把我怎样……我……我知道你想对我做什么。”他说。
　　“别误会，小狐丸。”加隆说：“我只是给你送点吃的，没有恶意。”
　　幸好他从刀帐的照片上知道了小狐丸长什么样。
　　“你囚禁了三日月！”小狐丸突然以痛苦和愤怒的声音喊道：“你囚禁了本丸的所有付丧神，让他们屈服在你的暴力之下……按照你的命令去做各种各样的战斗……他们不乐意，他们才不乐意！髭切，你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不说话？你也被审神者，控制了吗？”
　　“你看你看。”髭切立刻张嘴：“小狐丸阁下依然如斯睿智，审神者大人，你伤害了所有人，却无法伤害他。”
　　“狗屁！”加隆说：“髭切，我实话说，三月十号那天，是谁吃光了石切丸敬神用的饭团的？我就亲眼看着你在桌子下面蹲着偷吃，吃相难看极了，老天作证，我一个字都没对石切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