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84、第一百八十一节

　　八月八日下午
　　“哗，你们也不清楚出了多大事。”加隆说，“相比起我们，他们闹的事情才大呢，联防队去救人，然后那个姑娘本丸里幸存的精灵们，就在那个时候，呼应着联防队的行动，在新本丸里放起火来了，这也难怪，他们都是黑化的精灵了嘛。这下……妈的，烧了整整一条街，玉石俱焚。然后，你们猜，怎么了？”
　　“那条街上的审神者，除了管理局的嫡系，一个都没有被烧死，全带着精灵跑去小百合他们那里寻求保护了。”莺丸说。
　　“然后大家又开始验明正身，互相认证，忙了好一阵子。”和泉守兼定也说。
　　“你们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加隆咋舌道。
　　“拜托，我们一直都在收看实况转播好不好？”
　　这时候，加隆才想起了三日月的军扇。
　　“我们怎么可能会做直接放火这种事情？精灵的诱惑能力很强，除了那些黑暗种族的诱惑力，就是我们精灵排第二了，只要我们动动嘴皮子，年轻又有正义感的审神者们，在无法辩驳的情况下，自然会帮我们做了嘛。”鹤丸笑着说，“所以小百合殿是对的，他让没有解开契约的精灵去做政治工作，战力强大的审神者和解开部分契约的精灵做实际的破坏，救援等工作。”
　　“行了。”和泉守兼定说，“既然一队已经顺利归来，我们接着打牌吧。”
　　“好。”
　　“来来，我现在可是坐庄呢。”
　　这时候一直帮加隆代班的太郎又心情不好地捏扁了一支笔。

　　八月九日黎明
　　当膝丸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兄长来敲响加隆的房间门的时候，加隆依然想要做一个完全的希腊人——一直睡到早晨十点才起床。
　　事实上时间也不算太晚，凌晨三点。
　　“怎么啦？”加隆迷迷糊糊地问。
　　“兄长的伤又发作了！”膝丸紧张地回答道。
　　加隆顿时清醒过来：“送他去手入室！“
　　“不行，他这是旧伤，手入室没有作用！“
　　膝丸的声音显然是要哭出来，这个时候，三日月也醒了。
　　“带上望月。“三日月说，“去荒原上跑，这种伤，不将自己晃到头晕脑胀是好不了的。”
　　“好。”
　　“叫今天值班的骨喰去开门，在结界中输入特殊许可的口令。”
　　髭切的情况果然不容乐观，他脸色苍白，扶着自己的额头，气都喘不上来，但无论从表面看，还是从手入室的方面看，他都是没有受伤的状态。加隆急忙牵来望月和小云雀，开门之后，膝丸兄弟坐在了望月的背上。
　　“主公，记住您和小云雀是陪跑。”三日月叮嘱道，“不能超过源家兄弟和望月的速度。”
　　“行，我知道了，要不要带点急救药？”加隆问。
　　“把这个拿去。”三日月说着，将一个水壶递给了他。
　　两匹马同时载着人穿过宽阔的草场，穿过大片的野罂粟，蒲公英，风信子和黄茅草，凌乱无章的土路，是放马时候留下的小路，马是知道该怎么走的，右边的天空乌云密布，东边的天空依然是泼墨般的深色。
　　加隆坐得很稳，尽管骑马和坐鲸鱼不一样，不过某种程度上，它们有着相同之处。他一边放松马缰让小云雀跑，一边看向髭切和膝丸兄弟。
　　由于望月拼命地奔跑跳跃，在这种大起伏，大颠簸的情形之下，髭切的情况显然是好了许多，能够睁开眼睛了。他紧紧地搂着弟弟，呼吸也逐渐平稳，在黎明的原野上，眺望着漫无边际，荒草一直延伸到天涯尽头的远方，状若琉璃的黑溪流淌在阴暗的芦苇和黄茅草中间，东方渐渐地亮了起来。每颗星星都是大得吓人，像是一双双冷漠而明亮的眼睛。
　　这时候，他听见了髭切的歌声：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声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下马吧。”膝丸说着，停下了马，“让望月先回去，反正过一会儿，主公牵两匹马回去未免辛苦。”
　　“你这是什么意思？”加隆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问。
　　“没什么意思。”
　　现在他们停在了那块大石旁边，膝丸跳下马，扶着髭切坐到了岩石上，后者也许是因为疲倦，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事，一直半眯着眼。
　　加隆觉得可能还有挽救的机会，就跳到了岩石上，和他们并肩坐在一起，问：
　　“你怎么了？膝丸？”
　　“我没事。”
　　膝丸将哥哥抱过来，毫无疑问，加隆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灼热的光线，他知道膝丸现在是处于一种奇妙而幸福的时间里，但是这种幸福从何而来？加隆不想知道。
　　“连续打仗，我们都厌倦了，对吧？”膝丸说。
　　“对。”
　　“我想讲讲我自己的事情。”膝丸继续说，“和其他的精灵可能不一样，我记得自己的前世……这个记忆是我自己选择保留的。”
　　“那你前世是什么？”加隆饶有兴趣地问。
　　“前世，我是唐国初年的一个将军。”膝丸说，“姓名是什么，我不想告诉你了。实话说，我曾经经历过起兵造反，经历过王朝新生，经历过荣华富贵，经历过被诬陷，被流放的艰难日子……我经历过战火，在和平之中死去，之后是千百年的孤独流浪，偶尔转生成为动物之类。如果是这样，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不能要求每一个故事都要留下一个完美的结局，也不能要求所有的悲伤都有一个结束的角落……”
　　“你在后悔？”
　　“我的确是在后悔……为什么选择了成为精灵，为什么选择来到倭国，成为一把刀剑的付丧神……明明知道成为精灵之后我就不可能重新转生为人。人类容不下精灵，尽管精灵比他们强大许多……”
　　“人类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物种。”加隆说着，将水壶递了过去，“我知道，人类与精灵之间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积怨了……他们害怕精灵，又离不开精灵的力量。”
　　“所以制定了那么严密的契约？对不对？”膝丸苦笑着问。
　　“契约又变更了？”
　　“是的，他们强行要求精灵效忠现在的主人，否则就会将这个精灵的分灵抹杀，重新召唤。”膝丸说。
　　“你不用效忠我的。”加隆笑着说，“我也没效忠管理局。”
　　膝丸绝望地看了一下黎明的天色：
　　“晚了。”他说，“契约是植入分灵的灵魂之中的……现在它已经生效了。”
　　“不效忠的话会死吗？”加隆问，“如果会死的话可就麻烦了，恐怕还要让三日月来一场招魂的法事或者开炉重铸，才能重新得到召唤你的刀。”
　　“不会死。”膝丸很直白地回答道，“但如果被狐之助发现，就会被他们派来的人碎掉。“
　　“哎，你放心吧，且不说那鬼脸狐狸现在被我们监视着，管理局的这群家伙也已经自顾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