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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一百七十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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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五日晚上
出于礼节,在市集的街道上,审神者必须跟在精灵身旁——否则落单的精灵很有可能会受到管理局便衣人员的盘问或攻击。无论是太刀,打刀,还是短刀和肋差,精灵们都是手拉着手地在闲逛,每一分钟都能听到他们那儿如同姑娘般的笑声,并非是所有精灵都这样。但是艾俄罗斯和拉达曼提斯谈起他们的时候,总会说:“加隆那里的跨性别者们。”
事实上,任何精灵的举止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女性化的成分,尤其是加隆接手的本丸里,以前两任审神者的胡作非为使得精灵们的心理产生了严重的变化,相对年轻的成员开始不将自己看做男人,还有几个人在偷偷地服用人类用的合成雌激素——但是对精灵而言,吃这个药根本不会发生变化。他们依然徒劳地服用这些:合成雌激素,益母草,红糖,当归……仅仅是祈求一些心理安慰而已。反正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街道两旁支起了无穷无尽的货架,上面是各色糖果,玩具,花束,面具,尤其是面具:能剧的面具,一般是惨白而狡猾的怪脸,呲牙咧嘴地扯着死人的笑容,像是V字仇杀队里所描写的面具,还有看上去相对慈祥的老人面具——这种面具被能剧演员们视为神灵,一般是非卖品,只是节日的时候摆出来用于供奉。其他的面具,有的是青灰色,有的是红褐色,全都是肌肉痉挛,面目狰狞的怪相。
笑面青江跟在几个人身边,小声提示哪些人是带着式神的管理局间谍,哪些人是真正的摊贩,哪些人又是受政府雇佣,前来侦查的强大而特殊的审神者们。加隆将他的提示一一记了下来,通过小百合给的一个随身听发送出去。
“我们去看能剧吧。”乱藤四郎突然提议道。
毕竟距离深夜还有一段时间,而距离能剧演出的寺庙又不算远。嗨,只不过这些寺庙总是会盖在高处,所以大家只能慢慢地沿着一道斜坡往上走:巨型花岗岩建筑,阶梯,牌楼,怪兽,这些东西可以作为寺庙的路标。寺庙的大院里明亮而深邃,舞台不是修建在室内,而是修建在一个大而浅的人工池塘之中,观众席位被参天大树包围,那些树像是屋顶一样伸展着它们黑色的枝条。
月光让水面像是一块银黑双色的丝绸那样闪闪发光,舞台周围点起了用于照明的火把,点点鲜亮的光融在水里摇晃。
一群群稚气的,细眉小眼的日本姑娘往来穿梭,毫无疑问地她们都是审神者,都穿着巫女的装束,头发梳理得乌黑发亮。还有各种各样古怪的人们,带着他们的精灵,来回闲逛。
金光闪闪的佛堂之中,和尚们一动不动地坐着,人们带着嬉笑和祈祷的声音,挤在和尚们周围,不断地扔出捐款。小金币和银币滚落在地上,将席子都遮住了。
大家全坐下了,但是负责近侍的陆奥守吉行还站着,他像是彩虹女神伊利斯一样,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在这个庆典之中,加隆也感到十分地不自在。
戏剧开始,乐队的音乐变成了一种阴惨惨的笛子的呜咽,伴以小鼓那种让人想起头骨相撞的声音。带有惨白面具的演员出场了,就像是拉达曼提斯初次来访时候,精灵们演奏的戏剧。只是那个演员可没有三日月那样好看。加隆心想。
他简直说不清在日本人的心态里,什么是玩笑,什么是恐怖,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悲伤。传统和习俗沉淀在日本人头脑里的东西,其源头对欧洲人而言过于神秘,加隆看着周围显然是欣赏戏剧入了迷的精灵们,觉得不怎么理解——毕竟他们以为有趣的,和自己正相反。
戏剧上演的是《葵上》,讲述的是一个古老的,关于爱情与嫉妒的故事。加隆看着看着就想要打瞌睡,只是演员和歌队却一个劲儿地唱,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好不容易等那个带着狰狞面具的女演员一抬手,他感觉一段就要结束了,没想到那姑娘将手放下,继续唱。
后藤藤四郎一个劲儿地对物吉贞宗嘀嘀咕咕地解说戏剧。
“我操,”加隆咕哝着看看手表,“只怕一直到天亮都唱不完。”
唉,这种慢吞吞的表演对于偏向紧张激烈的打斗动作电影的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天灾。但是艾俄罗斯却看得津津有味,拉达曼提斯更是对古典戏剧有着研究,两人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了任何在脑海之中组成艺术感受的字眼。
“咱忍一忍。”陆奥守吉行转过头,小声对加隆说,“一场能剧最多只有一小时,还是能忍受的。”
“原来你也不喜欢看这个!”
“那是,咱喜欢的是狂言和落语嘛。”
“辛苦你了,过几天咱们去戏院看喜剧……或者你喜欢希腊喜剧,阿里斯托芬的戏怎样?我可以唱给你听。”
“好啊。”
看完能剧,已经是九点钟了。留守的精灵们嘱咐过他们:十点钟的时候必须回来,十点钟的时候,盆舞大会和烟火晚会散场了,人们急着回家而不注意周围情况,那时候间谍盯人最方便。
不过好在莺丸在本丸门口开启了拉莱耶直达通道。
当然不代表别的时候间谍盯人不方便,所以加隆用改装过的随身听一直在监视着周围的动向,生怕精灵们被式神间谍发现。
但是,正当大家准备走回去的时候,意外地,乌云遮住了月亮,一场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在炎热的七月份,突如其来的雷暴雨是很常见的。
雨一落下,阿弟们便开始四散逃跑,有的躲在商店的门洞,有的躲在屋檐下面。盆舞大会八成是办不成了,店铺急急忙忙地关了门,街上湿淋淋,空荡荡,几乎一片漆黑,纸灯笼淋湿了,灭了,未免有些可怜。
加隆在一个外凸的屋檐下,倚着墙壁,只有长谷部,五虎退和加州清光,膝丸在,膝丸因为和哥哥走散了,正在哭呢。清光也哭,哭的是他的漂亮袍子被雨水淋湿了。五虎退虽然看起来比较镇定,但他脚下拥挤着一堆小老虎,两腿也是冷得不断发抖。长谷部和加隆焦急地打开手电筒四处寻找,在确定每个人躲藏的位置之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三日月可以去做气象学家,他别的不行,论起预报大雨,十次有九次能够成功预报。”加隆说。
后藤藤四郎,物吉贞宗,乱藤四郎,平野和前田兄弟,秋田藤四郎,陆奥守吉行,狮子王,烛台切光忠,髭切,笑面青江,爱染国俊,浦岛虎彻……
无论谁走失了都是绝对不行的。
暴雨很快就结束了,小阿弟们像是小老鼠一样,纷纷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互相寻找呼唤。每当他们招呼什么人的时候,嗓门总是有一种拖长的,怪异的声调,像是在森林里呼唤对方一样,但想到精灵就是住在森林中的种族,这也见怪不怪了:
“喂!兄长……兄长大人……!”
“喂!平野哥哥!乱哥哥!”
“秋田弟弟!”
“吉行!国俊!”
“青江!青江大哥在哪儿!”
“光忠哥哥!”
“狮子王哥哥在哪儿?”
终于,他们全部找到了,聚齐了,这些可怜的小阿弟,狮子王和秋田是被艾俄罗斯抱到这里来的,乱和爱染国俊,浦岛虎彻互相手拉着手,陆奥守吉行和烛台切光忠将外衣脱下,罩在他们头上,笑面青江躲在对面,后藤一直拉着被他看做小妻子的贞宗。平野双子一边一个地抓着拉达曼提斯,拉达曼提斯还抱着冻得脸色苍白的髭切。为此膝丸还大大地生了一场气。
大家全部淋得像是落汤鸡一样,加隆只好拿出了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