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46、第一百四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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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八日清早
　　加隆觉得自己的头脑轻松了一些，身体也有了力气，精灵们的药方在某些方面而言是有效的。他走出门的时候，发现园圃里的玫瑰花开了，绿叶丛中一团团红得刺眼的东西，丝毫不顾及夏季发白的阳光。
　　这时候光忠带着几个孩子走了过来，他们都背着刀----必须这样，两个不同本丸里同样的精灵若过于接近的话，他们的记忆可能会发生混淆，这群年轻人最小的有十一，二岁，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都是其他本丸里的审神者：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中国人，俄罗斯人，蒙古人，日本人，坦桑尼亚人，非人类，男孩女孩，简直是个小联合国，身份都保密，彼此都不能说出姓名，用灵魂发誓自己不是间谍，并且用灵力逐个检查。
　　人人过关之后，一场秘密的谈话开始了，先从管理局最有可能的对策开始谈，之后谈到有多少人实在是受不了太过严苛的规定，最后谈到自家本丸里的精灵们。谈到这些事的时候，蒙古姑娘的脸上显然有点不忿：
　　“我觉得他们还不如我们。”
　　“他们是被契约束缚的，因此没有办法反抗，只能让审神者带着他们。”加隆说。
　　“噢，可是你本丸里的精灵就很帅。”牛仔打扮的美国姑娘说：“什么原因？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这份工作还能影响精灵的性格？至于我？我觉得这些精灵都像是两百年前，女人不准投票的时代的人-----但他们不是男人，而是那个时代的女人。他们很有趣没错……不过也太懦弱啦，一点……什么都没有来着？”
　　“反抗意识。”英国少年急忙说。
　　“你他妈的不至于在我之前说出来吧！英国佬。”
　　“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接手的是别人的本丸。”在两人打起来之前，加隆清清自己的嗓子，说：“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尽力隐藏自己……伙计们，要知道，做社会运动，开头总是很难办的，因为开端我们面对的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势力。”
　　“这我们倒不怕。”中国少年得意地说：“我们那里有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古话。”
　　“正义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日本姑娘点头道。
　　“你给我说说，谁是正义，谁才是正义呐！”坦桑尼亚来的少年立刻火了：“被逼得连本丸都回不去的人不是我们吗？若不是我们的人传话过来，我们早就完了。”
　　“做社会运动的事情要问他。”意大利人指着德国人说。
　　“运动战，日久见人心。”加隆说：“我们现在力量还小，怎么办？当然我们也要让其他人知道……知道管理局其实很不公平。”
　　“除了我们这些天才之外，那些庸才才不会为自家的精灵奔走。”法国人的看法略微显得悲观。
　　“能争取多少算多少嘛。”加隆叹了口气：“毕竟这样下去，精灵们不会回应管理局的契约，而我们的家人也会处在危险之中。”
　　“您将他们说成是家人？”日本姑娘惊愕地问。
　　“难道不是吗？”
　　“他们仅仅是供我们驱使的东西罢了。”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姑娘的脸上有点不屑：“但我们可以救他们。”
　　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刀鞘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
　　当她拔刀的时候，只拔出来一个还连着一些细碎的铁块的刀柄，之后，一些碎掉的铁块从刀鞘里滚了出来，落在地上，生气全无。
　　少女怔怔地呆在原地，两眼发直：“一……一期一振……”
　　长谷部急忙赶了过来，在查看过那把碎掉的华丽太刀的情况之后，他下了个简单的结论：
　　“自碎，旧伤复发。”
　　“肯定是阿京说了让他受不了的话。”俄罗斯姑娘猛然站起来，说，“别拿你自己当救世主，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阿京。”
　　“我要是湖中剑的精灵，听到阿京的话也肯定受不了。”英国少年耸耸肩膀，说：“太他妈伤自尊啦。”
　　“噢，阿京。”法国人也不太高兴地说：“他们可是个个都能与你发展浪漫谭的精灵骑士呐，对待骑士，就要有淑女的作风。”
　　“什么……那是因为他真是太不够坚强了！连一句话都承受不了！“名叫阿京的日本姑娘大声说，“他们本来就是供我们驱使的东西，就算是会说话又如何？又不是人类，只有我才能拯救他们。”
　　“日本人自大起来连我都吓一跳。”中国少年转头看看同伴，说。
　　加隆立刻提高了声音：“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阿京，你以为你自己强，就可以将自己放在拯救世界的地位上了吗？真这样的话你打得过我再说！这件事可不是小孩子玩着拯救世界的英雄游戏，而是实际的，为提高我们所有人的待遇的努力，你们想想，你们有谁没有被管理局碎过刀？”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停顿。
　　坦桑尼亚人突然激动起来：“他们说有异常，就那么冲到我本丸里来，五十多个人杀得一个不剩！我可是打了一万多次阿津贺志山战役，才得到了一个三日月宗近，大家正庆祝呢。”
　　“估计是庆祝的时候有个人出现了不正常的力量波动吧？”加隆说，“政府碎刀往往发生在本丸里经历大喜大悲的时候，而情绪刚好能影响力量的发挥。”
　　“遇上比较惰怠，或者比较珍惜刀剑，或不能按时完成大规模战斗任务的审神者，他们也会以碎刀表示惩戒。”中国少年说。
　　“管理局就是这样。”加隆说，“他们认为刀是刀，人是人。刀剑是死物，消耗品，碎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审神者是士兵，可以为他们战斗。但审神者感受到的完全不是这样-----他们接触到的可是会说话，会笑会哭，能够流血受伤，情感丰富，有着与人亲近的天性的精灵……裂痕就这样出现了。”
　　“是的。”法国人说：“我很喜欢和精灵做朋友，交不同种族的朋友是有好处的。当然不包括英国人。”
　　“……好吧。”
　　我就知道英法两家有仇。加隆无奈地想着。
　　“他们是剑精灵，我们是风精灵，同类有难自然鼎力相助。”一直没有说话的非人类摇着翅膀说话了：“我们精灵就是这样的，我若不关心你，才不听你召唤。可是把我召唤过来是为了当你的消耗品用，那就不义气啦。小心，剑精灵大不了是不会理睬你们人类，我们风精灵可不是什么省油灯，你们只要得罪一个，全族都和你们过不去，你们不济事，最后还是得靠我们精灵扭转局面。”
　　“小瞧人。”意大利人说：“被撵得东躲西藏的那位是谁？”
　　“你闭嘴，别说话。还不是为了救你！”德国人立刻火了。
　　这个时候阿京就那么哭了起来。
　　大家也不劝她，任她发泄悲伤，直到阿京逐渐止住了哭声，他们才商议下一阶段的行动：团结更多有相同境遇的审神者，这个容易，同时也要做好牺牲和斗争的准备。
　　大概走向就是这个样子的，详细的事情自然不能明说。

　　六月十八日中午
　　人们都藏了起来。
　　中午出战的队伍回来了。
　　莺丸在听了加隆和其他几个审神者的会议概略之后，摇了摇头：
　　“对审神者讲怜惜精灵，相当于让男人去争取妇女的权利。”
　　“这句话意思可不好。”
　　加隆听懂了，故意装傻。
　　“意思很好。”鹤丸国永说，“效果是一样的……虽然都被剥削不假，但审神者依旧享受着比精灵高的特权，比如，审神者杀死精灵不犯法，精灵为了反抗，杀害审神者，就会遭到碎刀的厄运……和人类的男女一样，在夫妻关系中，男人打女人，杀害女人都是可以被司法赦免的，而女人则不然……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政府都是这个样子……将矛盾转嫁给最为弱势的一方，再给相对弱势的一方比较高的特权，高层就站得住了。”
　　“按照你说，这个运动成功不了？”加隆故意问。
　　“必然如此。”
　　莺丸的语气是比较悲观的：“大多数审神者会满意于他们手上的特权，这就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