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34、第一百三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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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六日晚上
　　“好。”
　　光忠说着，在后几个菜缸里加上了白酱油。
　　身穿深色内番服，但是没穿条纹内衣的老三对着一锅正在炉子上熬煮的酱油，将毛茛的块根洗净，切成四瓣，和切成碎片的甘草一起装进白纱布做的小袋，丢进酱油中，等到酱油沸腾，才捞出切开的毛茛根与甘草。
　　火炉的红光在他白净的脸上不断跳跃，与他那蒙着黑布的眼睛形成了相当可怕又有点可怜的对比。
　　“你在做什么？”
　　加隆削了几个萝卜，感到这工作实在是索然无味，就放下刮皮器，凑到老三旁边很好奇地问。
　　让他更好奇的是，老三眼睛还是看不见，为什么还能这么熟练地切毛茛和甘草？
　　“防虫。”老三说，“煮过草乌头和甘草的酱油能够防止腌菜生虫。”
　　“毛茛根里面有□□，那是有毒的。”
　　“没毒还不用他防虫呢。”老三平静地回答道。
　　“说得好有道理……”
　　“我真没有办法反驳。”清光很好心地替他接了下半句。
　　“有够机车。”安定说。
　　这时候他却清楚地听见老三叹了口气：
　　“做腌菜用的酱油之类……闭着眼睛也能煮好，兽人闭着眼睛也能杀，可是应付麻烦……何止需要的是酱油呢……”
　　“怎么啦？”加隆又凑过去问：“切国惹你不高兴了？还是你觉得不方便？”
　　“没事。”
　　老三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将头偏过来。
　　“那么是你家老二惹了你？”
　　“惹了妾身，煮酱油的就是他了。”
　　“哎呀，你想说什么的话就直接说吧。”
　　“那好。”老三说着，将黑布解了下来，加隆则是轻轻地惊愕了一下：他发现老三的眼睛尽管漂亮，但毫无神采，眼底的弦月也是异常黯淡。
　　“这么长时间还没好？连光感都没有？”他问。
　　“好不了就好不了。”老三说：“对妾身而言，有双好眼属于招灾惹祸。妾身也不想损了阴德。妾身想说的是：现在是非常时期，管理局必然会加强监控，所以，告诉你认识的那些审神者们----小心被政府特派下来的刀剑，无论是妾身，还是其他稀有度高的刀剑。必要的时候，忍痛割爱地将他们打发回精灵世界吧。”
　　“你家老二知道吗？”加隆蹙着眉问。
　　之后他凑近老三，小声说了最要命的后半截。
　　他知道老三是在说什么事----从老三这些话语中的蛛丝马迹就可以推测出，老三曾经是管理局特派下来的了。
　　“其他精灵都知道了，自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毕竟精灵的记忆可以互相连通。老二要是不知道，妾身也不至于死那么惨----前任审神者若从灵力的迹象中知道妾身是管理局特派，也不敢动妾身。”
　　老三同样小声说完，怪模怪样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说出来。”加隆心说。
　　“妾身也处在两难之中，莫怪。”
　　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老三说。
　　“那么，对那些被管理局特派的精灵怎么办？刀解他们吗？”
　　老二插嘴道：“老朽以前，曾经在网路上建议过那些审神者：若是未召唤，就将那些白刀刀解，若是已经召唤，就碎刀，虽然这是下策，但这是最快的方法。有意思，老朽也不得不利用别人的手‘自杀’了。”
　　“那他们做了吗？”
　　“大多数没有，他们舍不得，于是老朽只好偷偷地将彻底破坏法术的恶咒和其他办法告诉他们——不过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都是在拿命去赌呐。”
　　“挑唆别人碎掉其他本丸的自己，还真是绝无仅有的自杀行径。”加隆噘着嘴说：“你怎么不早将这件事告诉我呢？宗近，你和我之间，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好吧？”
　　毕竟他偷偷做的事，三日月都知道，这就足够形成一个制衡了。
　　“老朽是怕你歧视老三。”三日月说着，一刀将萝卜雕成了梅花，扔进酱油坛子：“若非对主上有十成把握，老三和老朽不会说。而现在，主上和吾等上下一心，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老三身上的法术，已经被老朽和前任审神者破坏殆尽，管理局是不可能知道任何事了。有时候，探子的存在，反而能够促进团结。”
　　加隆知道，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就算自己知道老三是管理局特派员，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了，且不说自己的小辫子已经被抓在了手里，再说大家比自己还要早知道老三的事，何况老三的眼睛是绝对不可能治好，他便真心实意地佩服道：
　　“……太恶心了你这人……”
　　“这是好话吗？”加州清光质疑道。
　　“是好话。”
　　“这还不算恶心呢。”莺丸笑着说，“我们应该给调查团一个什么？恩，教训。”
　　“嘿嘿，恶心人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加隆笑着说：“钱应该够吧？明天我去买个……呃，那种永远冬天外加防盗门的家居符咒，叫什么？等他们一来，我立刻换上这个符咒，灌他们一肚子凉风，让他们得空调病。”
　　“是雪见障子……”莺丸恨铁不成钢地说。
　　后来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加隆才详细地从石切丸那里得知：老三并不是被强制召唤出来的，而是和第一个小狐丸装作被强制召唤的样子，同时被管理局特派到本丸之中的，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有监视法术，必要的时候能自动将剑精灵的动向汇报给管理局。这也正是管理局的碎刀特工们赶来那么及时的原因。
　　要破解这种法术，除了刀解和碎刀之外，还有三种办法：第一种是刺瞎或蒙蔽精灵的眼睛，只要视线被遮蔽，法术就无法起到作用了。第二种就是虐待精灵，使其神智失常。第三种，就是使用阴阳术中的恶咒强行破坏法术，但这种方法会对精灵本身造成极大的痛苦，甚至无法出战。
　　由于第一个小狐丸已经被审神者碎了刀，所剩下的管理局特派员只有老三一个，老二便大胆地采用了第三种方法：在自己主动沾染黑暗，解开封印，取回了足以使用阴阳术的强大灵力之后，在监视法术无法侦测的范围内偷袭自家老三，将老三的灵力封印，再用恶咒进行强制破坏。
　　这就造成了老三的眼睛一直没好的后果。
　　其实老三也不想治好自己的眼睛。
　　毕竟监视法术只是针对于精灵，审神者对精灵做什么事情，管理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顶多也不过谴责几句：“你做得有点过头。”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老三实在是不乐意做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因此老二偷偷地做封印的时候，他心知肚明地配合了自家老二。
　　其他本丸，也是如此。毕竟精灵的力量是超乎凡人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