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26、第一百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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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六日
　　雾在不知不觉中散去，起风了，带来一丝丝的凉意。煤灰色的夜幕渐渐转淡，最终变为炊烟的淡蓝。但这并非充满希望，奈亚拉托提普被送回了他的世界，而他以神力构建的虚假的京都，也会逐渐颓败并且消失。
　　他们能够听到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四周开始发生坍塌，黑暗，可以侵蚀的黑暗正在逐渐褪去。加隆看看远处逐渐显露出来的时空门，风将他浓密的海蓝长发吹起，发梢猛烈地打着眉毛和睫毛。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烛台切光忠扶着灵力有点透支的压切长谷部走过来，说。
　　“必然。”加隆看看动作略显粗鲁地整理着作战服，但最终放弃地将它的袖子系在腰间，不打算继续整理的三日月，说：“我现在很担心宗近，也许只有我看得出来-----现在只要给他一个铁棱锥，他就能扮演《寂静岭》里的三角头怪物。”
　　之后他又补了一刀：“连化妆都不用。”
　　“老朽那么可怕吗？”三日月听到了他的话，反问道。
　　“哦，别在意，这就是我的个人想法。”
　　加隆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虽然奈亚拉托提普那一招当时给他造成的影响相当大，但现在随着他的离去，伤害也逐渐消失了。长谷部的治愈术还是有点用的，何况他一直握着石切丸的本体----那可是一直作为治疗者出现的神刀。
　　“主公还能走吧？”三日月问。
　　“我还行。”
　　“那好。”
　　“你呢？”
　　看样子他伤得有点重。
　　“死不了人的。”
　　不知道是否受伤的缘故，三日月的话相当简练。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在美国，是在西部正午照耀仙人掌和粗劣的砂石的阳光之下，跟一个和他同车的，脸孔都晒成了棕色，陈旧的淡棕色帽子上镶嵌着浅灰鸟毛的牛仔说话，牛仔不年轻但是相当帅，头发还很浓密，在酒馆里和人拼枪，肩上中了子弹，口边两道又长又弯的沟壑。那天阳光很好，他从卡车的反光镜里看见一头母牛旁若无人地走上了公路。
　　话说回来，因为是从古代一直生活到当代的精灵武士的缘故，无论衣服打扮多么风雅，肚子里有多少诗词歌赋和方程定理，吃饭和走路的时候再安静，总是会有一些古代人粗糙简朴的气息的。
　　他不记得那次是因为领到了什么任务，是要去一个古迹调查什么案件呢？还是要去一个隐藏着遁世高人的农场找人？总之他忘了。
　　但有些人是忘不掉的，比如那个萍水相逢的拼车客，比如撒加，比如三日月。因为他们彼时所在的场景给人的印象相当强烈，所以也就记下了。

　　五月二十七日凌晨
　　回到本丸其实也就是这个时间了。加隆清点了一下：除了有几个人因为冲得太猛，被枪兵围攻或者因为退伍老兵综合征过于严重，不得不连续用掉几个护符之外，没有太大损失，药费也是够用的。同时一向吝啬的管理局竟然破天荒地发过来了不少资材，治疗用的魔法符咒，团子甚至一些护符作为补助。加隆特意套了在管理局工作的几个‘朋友’的话，他们都表示无论是高层还是下层，都不知道这件‘打开传送门就到了充满检非违使的古京都’的乌龙事是怎样出来的。
　　谁也没有记得有个叫奈亚拉托提普的家伙。
　　“你不会找到奈亚拉托提普的。”三日月坐在席子上，将药膏抹在受了伤的地方，说：“无论如何，他会抹去自己存在的一切痕迹，明天，本丸里的大多数人也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真是，这件事可不能对别人说。”加隆烦躁地说。
　　“主上不妨去探望手入室的其他人。“三日月说着，拿起原本放在盘子里的一串团子：“老朽这里有末之青江这位御神刀在，不会出事的。”
　　“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加隆心想。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
　　烛台切光忠在手入室的茶炉那里烧茶，和泉守兼定心情很好地抓住山伏国广，向他挤兑着奈亚拉托提普的衣着品味，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都在听。老三和山姥切国广家的老大老二像是猫一样挤在角落睡觉，旁边还多了一个明石国行，人们三五成堆地说笑话，唱歌或者抽烟，仿佛没有摆脱战斗的亢奋状态，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竹子做的牌，牌上写着号码----手入的顺序牌。从手入室出来的人，将竹牌放进药研藤四郎身边的盒子里。其实这个牌的意义也不算大，按照惯例，手入的顺序总是短刀优先，其次是肋差，打刀，太刀，大太刀和枪，薙刀。
　　“大将来得刚好。”正在磨药草的药研藤四郎看到加隆来了，就扶了一下眼镜，说：“大将，国重君和石切丸大哥都在忙，您能帮忙吗？“
　　“什么事？”加隆问。
　　“将这些药草磨碎，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接下来我还要带着没受伤的人去检查一下政府送来的东西。何况若是有大将在，弟弟们感觉到灵力，也会安静一些的。”
　　“行，你去喝茶，这里交给我。”
　　“是。”
　　“哎，你可要带青江他们去，看看政府送来的资材里是否有多余的夹带，虽然已经检查过一遍了，可还是不放心呐。”
　　“是。”
　　虽然这样说了，但加隆因为心里有事，做出来的事情有点一塌糊涂。还好他的工作就是将药草磨得一塌糊涂。

　　五月二十七日凌晨
　　这个时候，三日月用棉纸掩着嘴，悄无声息地飘过来，贴着他的后背坐下了。
　　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的加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转过身，后者可能是因为受伤，也可能是因为疲倦，没有欠起身子说话，向着他的怀里倚过来。
　　“你怎么了？”
　　其实根本不用问，他已经吓了一跳：三日月手上的棉纸已经变成了红色。那双漂亮得少有的眼睛在被血染红的棉纸上盯着他，之后他将棉纸扔到装垃圾用的筐里，柔绵绵地攀附在他肩上，依然没有说话。
　　这时候感觉到自家弟弟有点异样的石切丸也来了。
　　“还好不是很重的伤。”石切丸在给三日月检查之后，说。
　　“你只是按着他的手腕，就能判断出他受的伤不重吗？”加隆不敢轻信地疑问道。
　　“是喉咙痉挛之后咳嗽出来的血。”石切丸说。
　　三日月在加隆怀里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啊，我知道了。”
　　加隆这才回忆起在出门的时候看见三日月拿着一串仙人团子在吃，而他也知道三日月现在已经不能吃仙人团子这种甜食了。
　　别说是吃下去，就是咬一小口，嗓子就会剧烈痉挛，直到不得不吐出来为止。所以即便是在疲惫的状态下，也无法快速回复，只能将刀放在刀架上慢慢恢复。但是现在，三日月的疲惫状况显然是改善了许多，只是一点轻伤，也是能治好的。
　　“你不应该这样。”他低下头说。
　　我算低估了这个洋娃娃的可怕程度了。他在心里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