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121、第一百一十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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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六日
　　三日月无言地从背上解下布包，递给了他们的同时，絮絮叨叨：“老朽啊，今天做够了苦力：背着两把太刀，一把打刀，怀里还抱着一把短刀，手里拿着一把白刀肋差，腰带上还挂着本体。你和切国倒好……老朽被追得跑路的时候都听见你们两个在包袱里打鼾！哎，谁把大俱利伽罗带进来的？包袱重了一半的帐，老朽可是记下啦。”
　　莺丸松了口气：他年纪比三日月还大，三日月不敢说他，因此逃过一劫。
　　“没办法嘛，宗近，谁让你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呢。这个办法还是你想出来的：人员集中，可以避免奈亚拉托提普把我们一个一个地分开对付。”光忠手握双刀，做个无奈地摊手的手势。
　　“比老朽高了六公分年轻几百岁……竟然也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三日月说完，开始点名：“莺丸前辈。”
　　“在呢。”
　　“光忠，伽罗。”
　　“在。”
　　“乱藤四郎。”
　　“嗨……”
　　“切国。”
　　“是。”
　　“堀川国广。”
　　“在！”
　　“准备，开门。”
　　六个人，七把刀，同时向着被锁起来的纸门砍去。
　　纸门应声倒下。
　　门外就是湖边，是金阁寺前方的小湖，湖面依旧飘荡着浓重的雾气，一种让人感到相当不舒服的浓雾。头顶却没有雾，是遍布星星的晚间天空，雾和天空之间，有着一条水平整齐的分界线。一丝一丝的水滴从空中落下，似乎是为了补充水池里不住流失的水分。池塘边的树木，土堆，岩石和小小的寺庙，被笼罩在了一片疲惫和空虚之中。
　　水面浮着一片一片碧绿而巨大的埃及睡莲的叶子，这些表面滚动露珠的叶子，毫无规律地东一群，西一群。雪白的睡莲在空中形成一道楼梯，在楼梯的顶端，身穿灰色长风衣，有着如同埃及艳后般美貌的奈亚拉托提普正手持一条和他身高相同的银灰长杆站在那里。
　　“哎，你们几个，居然没有上我的当。”奈亚拉托提普看见六个人之后，冷笑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动作仿佛樱花散落般轻盈。
　　最终他走下楼梯，脚尖轻轻点在水面上。
　　三日月轻轻摇动军扇，同样踩着水浮了过来，在走到和他距离六步左右的时候，才收起军扇，皮笑肉不笑地说：“托福托福，奈亚拉托提普大人，下次不要再让□□犯请求我的原谅了。”
　　“世界上哪有这种人呀。”奈亚拉托提普同样笑容可掬：“你不是已经习惯了被□□？还能不原谅他们。”
　　“是的，我是习惯了。”三日月立刻回击：“但我没想到您是个窥探别人过去并且以四处挖别人伤疤为乐的下贱之徒。”
　　“跟我说话的那个东西才是呢。”奈亚拉托提普像是跳水面芭蕾一样，不屑地后退一步看他。
　　“别这样，您是我们旧日支配者的榜样呐，不过没想到真是令人发指地不文明，所谓的‘见面不如闻名’真是跌扑不破的真理。”
　　奈亚拉托提普看起来气得要从自己的风衣里蹦出来了，他将长杆撑在水面上，一只手指着他：
　　“从哪儿蹦出来这么个知识分子？我说，大文化人！你为什么不坐着贵族的牛车过来？”
　　三日月也发挥了自己的幽默感：
　　“您凭什么说我是文化人？您不是说过，我和您这个黑暗世界第一智将一样贱吗？”
　　“你穿戴像是个贵族，说话却像是酒馆里跑堂的酒保一样恶心粗野！”
　　“见什么样人，就该说什么样话。”
　　“你这样两面三刀心口不一的多死几个，世界就太平了。”
　　“只可惜凭您的智商并不足以将在下这等弱智弄死，所以您很尴尬对吧？”
　　而在旁边围观两人的唇枪舌剑的旧日支配者和本土旧神们，没一个笑得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是想要做什么。”堀川国广无奈地看看另外几个人：“是说谁先动手谁输吗？”
　　“是的，旧日支配者之间就是这个样子的，决斗的时候，先出手的一方，他的攻击方式会被后出手的一方看穿，所以谁都不敢先动手。”莺丸解释道。
　　“这就是所谓的‘英雄嘴炮制敌，反派死于激将’。”乱藤四郎补充道。
　　“可是我们这边有六个人。”堀川国广说。
　　加上大俱利伽罗，一共七个。
　　“不能轻敌。”山姥切国广拍一下自家弟弟的肩膀，脸色慎重地说。
　　这个时候，三日月突然对奈亚拉托提普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奈亚拉托提普。”
　　“嗯？你还想说什么？”
　　“无聊的口舌之斗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明白的是：像你这样强大的旧日支配者，竟然加入到了审神者的队伍里，一边与历史修改者缠斗，一边与管理局作对……是你的上司派你来的吗？”
　　他的话音刚落，奈亚拉托提普的漂亮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阴霾，脸色郑重地拿出一个圆形的，像是怀表一样的坠饰打开。
　　坠饰里有一张合照，合照里的一个人是奈亚拉托提普。而另一个……
　　三日月在看到合照的时候竟然也略微地有点惊愕，奈亚拉托提普就会意地向他点了点头：
　　“那，三日月宗近，你知道了，他和你有着一样的面容，我就给你讲一讲这件事。”他说着，将目光投向远方细巧的金阁寺，“黑暗世界有位叫做阿撒托斯的皇太子，在未出生的时候就卷入了复杂的宫廷斗争之中，灵魂在出生时的一刹那被敌人用法术剥离。因此，他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白痴。然后他的照顾者，也就是相当于摄政地位的存在，千方百计地，想寻找他失落的半个灵魂。”
　　“最后没有找到他的灵魂，是不是？”
　　“找到了，是你。”
　　他满意地看到三日月的瞳孔放大了，但转瞬之间，三日月又恢复了平静：
　　“真可惜，你一直都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撒托斯。”
　　奈亚拉托提普又激动起来：“你是！你就是他的灵魂，你是他的理智的化身！看看你的脸，你和他的长相，简直就是他妈的一样！”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根本不是阿撒托斯。”
　　“你是，我希望你回到阿撒托斯那里去，回到你本来的身体之中去，而不是以这么一个弱小的旧日支配者的身份存在着！”
　　“仅仅因为我和他相似的容貌？”
　　“我说过，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体略微前倾，以诱人的声音哄劝道，“跟我回去，保护你是我的责任，黑暗种族其实是不说谎的。”
　　“然后被你封印？”三日月冷笑着反问，“你身为黑暗世界的首席谋士，应该不会允许我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存在吧？阿撒托斯和我，现在没有半点关系，我现在只是三日月宗近，是一把刀，而不是别的东西。我只是为保护三日月宗近这个名字存在的痕迹而战斗，你认为如何呢？奈亚拉托提普，若你真的要带我回去，而不受任何阻碍的话，你恐怕早就动手了吧？或者是毁灭了京都，甚至毁了这个世界，你无所顾忌。然而，你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说：“可否证明你被阻碍着？被你身后更强大的力量阻碍？或者说，你真正的主人不允许你这么做？很好，我呢，现在，不想经历更多波折，也只想要跟随忠诚、义理、仁慈、礼节、勇敢具备的人了。然而，你对你的主人隐瞒自己的计划，是你的忠诚吗？将居民变成怪物，引诱我们砍杀，是你的仁慈吗？同为审神者，却为难不该为难的同僚，是你的义理吗？不宣而战，口出恶言，偷偷地窥探别人的过去，耻笑并且侮辱别人的伤口，是你的礼貌吗？不敢将你的计划禀报上司，也不敢正面与任何人决斗，是你的勇气吗？没有忠诚，仁慈，义理，礼节和勇气的人，无论谁也不会跟随的！何况，我厌倦了政治……这种东西无处不在，但是你们的政局，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