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煦抚云开》风止云栖

28、第二十四章

　　云回来了！
　　湛凤一听说傀云今天回族里，便早早地等候在了桃花林。
　　近日风雨的日子频繁，桃花都掉落了一大半，满地的落红，看得人都不忍心踩下去。

　　晌午的时候，湛凤终于看到了那个想念了无数次的人儿。只是，她的身后……那是，那是……他，只觉自己是个罪人，想要落荒而逃。
　　“凤相公！”傀云一见到湛凤，就从马儿身上飞到他身边。
　　一如既往地，温柔地，轻抚傀云的头，“回来，就好。”唇边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云，这位是？”还是如同以往的模样呀。
　　傀云的一句凤相公，引来了云霄对眼前男子的探究目光，原来她已经……浓浓的失落深埋心底，那，一定是一个对她百般呵护的男子吧。
　　傀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当着其他族人面，介绍这个，说要灭他们一族的男子，只能在湛凤耳边，轻声的如实相告。
　　湛凤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少主人，族长要您带着身边的公子，一起去面见。”
　　傀云点点头，她毫不怀疑祖父已经知道了一切，看向云霄，“我们过去吧。”
　　“湛公子，族长并未邀请。”想一同前往的湛凤，被拦了下来。
　　“放心，没事的。”傀云安慰道。

　　略显昏暗的屋子，浓重的药味。
　　“云儿拜见祖父。”
　　“云霄见过傀族族长。”
　　“云儿，过来祖父看看，有没有在外面吃苦。”族长有气无力的说着，但不容置疑的霸气未减。
　　傀云听话的坐到祖父身侧，比起前次的忐忑心情，如今平静了好多，似乎眼前的老者是生是死，对她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族长无力地握着孙女的手，知道自己在傀云的心里，不若之前重要了。和月儿的个性真像啊，如此的清冷。可月儿像谁呢，还不是自己！“云公子先出去吧，我们祖孙俩有要叙旧了。”
　　云霄恭敬一拜，便退了出去，傀族的人都是怪人，他早已知晓。
　　“云儿，若祖父把你的过去告诉你，你能原谅祖父吗？”老人缓缓说着，没有哀求，没有悔悟。
　　“云儿想知道的是云霄当如何处置？”她已经知晓云霄如此仇恨傀族的缘由。
　　“不管傀族是否有错在先，都当生不如死。”
　　“祖父，您知道云儿一直恩怨分明。您和族人对云儿的照顾，以及云霄此次所犯之罪，云儿一并还您可好？”
　　“呵呵，原来云儿有备而来。是什么，如此昂贵？”
　　“追云，您要么？”傀云黯然一笑，买断亲情的价码，怎能开低了，“或者说，傀族要么？”
　　哈哈哈……黑暗中老者仰头大笑，黑暗中老者干涩的眼眸，有些湿润，终于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了，即使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也认了。“你想过要如何处理湛凤吗？”
　　傀云沉默，是不是她的祖父，从最初，就为她设计了这样两难的境地？
　　房内的油灯忽然亮了起来，门外等候多时的众人推门而入。
　　“大家都听好了。”
　　傀云诧异地感受着掌中源源不断的内力，“祖父。”
　　“都听好了，从今日开始，傀云就是我们傀族的族长。”
　　“祖父！”
　　“孩子，答应的事要做到，不要让祖父死不瞑目。”
　　老者自始自终斜靠在卧榻上，握着傀云的手渐渐松开。
　　傀云缓缓地屈膝跪下，“祖父，云儿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
　　听到傀云最后一句话，众人才知，他们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族长，已经仙逝了。
　　“按照族中规矩，先把祖父火化了，待事成之后，再下葬。”
　　“是。”傀族从来惟命是从，即使有很多疑问，也不得质疑族长的命令。

　　“住得还习惯吗？”消失了两日的傀云，满脸笑意地出现在云霄面前。
　　短短的两日，她好像变了很多，眉间，隐隐地霸气，让他想起了黑暗中那老者的气息。“也许，我可以用宾至如归来形容。”她是不是刻意地把他困在傀族？“我可以离开了吗？”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见屋主不打算招呼她，傀云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唔，还不行。”
　　“你，难道是刻意把我困在这里？”老实说，他完全不能适应这里，观念习俗，与他所熟悉的地方，大相径庭。“为什么？”他，因为想拥有她而来这里，却不想，她是一个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人，他并不想放弃，但是，不得不放弃。
　　“祖父说过，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
　　“我，是你，想要的东西？”云霄在东西两字上说得咬牙切齿，难道，他只是一个东西？
　　“想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
　　“恩。”云霄皱眉，他最近皱眉的时候特别多。
　　傀云忽然挽起袖口，指着一道结痂的伤口，满意地看到云霄的眉头越皱越紧，俏皮一笑，“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没有如此仔细的看过，原来伤口这样深。云霄轻轻抚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这女子一起久了，也像她似的，把什么规规矩矩都抛之脑后了。幽幽一叹，“去做你想做的吧。”如今的曲翔，早已不是当时救他的那个青年了。亲小人，远贤臣，追云，只怕真的到头了。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不阻止我吗？”
　　“我阻止，你就会停止吗？”他对她的了解，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也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谢谢。”

　　傀族原是一个安于现状的民族，但是，当族长之位传到先族长手中时，他便开始计划安排拓展傀族的领地了。
　　傀族本就是依靠买卖各国机密为生，只要稍做手脚，想要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轻而易举。于是，先族长把目标定在了已经出现动荡的追云国，并不择手段地安插傀族精英进入追云朝堂，如此得到追云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当年，追云国的危机，正是先族长的安排。只是世事难料，如此精心布置，却因为云霄，而未成功。
　　而如今，也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风是什么？”云霄听了傀云简单的叙述，不得不佩服傀云祖父的深谋远略。
　　傀云起身，伸伸懒腰，“就快来了。”淡笑的眸中，杀意尽现。

　　傀云捧着比人还高的一叠书，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湛凤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
　　“凤，快看看，一册册书，都已经泛黄了，应该是祖父很久以前就收藏的吧。”
　　湛凤帮傀云搬下书，捡了面上的书册一番，“傀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书，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你把这些都看了吧。”
　　湛凤茫然地看看傀云，又捡起其他书翻了翻，“都是讲治国的？”忽然，了悟，“云，你难道要我？”
　　傀云似祈求般抓着湛凤的手，“外面的世界，男子为尊，你是最适合的。况且，你知道的，我放不下他。”
　　湛凤轻轻地把傀云揽进怀里，“好。”她希望的，他就去做。即使知道自己不适合那个位子，即使知道那会让自己如坐针毡。“对不起，让云这样为难。”

　　就如傀云预期的，东风终于来了。
　　云霄看着昔日他以为的朋友，此刻，竟然为了捕获他，调动了两万大军，把傀族围了个水泄不通。“罢手吧。”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忍心，让这个男子有那样的结局。
　　哈哈哈……曲翔狂妄地笑着，“你有资格说这三个字么？”指着傀云，“把她交出来，朕就饶你死罪。”
　　权力原来真的可以迷失心智，云霄痛心疾首地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子，不忍再看。
　　笑声戛然而止。
　　主上！
　　主上……
　　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云霄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追云国明里是曲翔的天下，可实际上，早已经被傀族架空。久久不动手，自然是因为师出无名。曲翔的到来，给了傀族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改朝换代，对于处心积虑的傀族而言，轻而易举。
　　真正让傀族炸开锅的，是傀云让湛凤登上皇位的决定。不得已，傀云只得以族长之命，进行镇压。
　　祖父以先祖皇帝的身份进行了安葬，留下红长老辅佐湛凤巩固新建的国家。傀云便与云霄逃之夭夭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事情，这么这么的难，所以她只得很不负责地把一切都抛给了湛凤。她以为自己可以留给凤一个天下，原来只是给了他一个大麻烦。

　　傀云逃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见了湛凤。第一次这样亏欠一个人，而事实上，她欠凤的远远不止这些。凤告诉她，他们所服的忘情水是可以解的，因为他当初给他们下药的时候就动了手脚，只要他们成亲了，就自然会想起过往的一切。
　　真的欠了凤很多，但是，感情只能是两个人的事，她只能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