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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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多是细雨纷飞的时候。
但是，今日的天空只是有些阴沉。
乡间小道上，一辆普通老旧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驾车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背脊微拱的老头儿。马车停下后，他便从腰间抽出烟杆，点着火，悠闲地抽了起来。老头儿靠给人驾马车，挣取银两度日。他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年这种营生了，但是像这次的这种主雇，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老头儿转身瞥了眼垂着的门帘，吐了口烟，心想，唉，管他的呢，能赚钱不就行了。
马车的门帘和窗帘都垂着，看不清车内的状况。不过，从那几根轻挑着窗帘，使之露出一道狭小缝隙的短小手指看来，车内必然有着一位孩童。而他，必定是对小道不远处的草地上，围着的一群乡野孩子极其感兴趣。
马车离这群孩子不远，他们的说话声清晰地传到了马车里。
“小乞丐，臭乞丐，把小黄还给我！”
“就是，就是，把小黄交出来！”
“只要你们不打它，我就还给你们。”
“臭乞丐，小黄是我的，不要你管。还给我！”
“你们不答应，我就不给。”
“臭乞丐，不要脸。”
“打他，打他……”
五个孩子对围在其中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拳脚相向。
老头儿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些个毛孩子下手肯定不知轻重，再这么任 凭他们打下去，中间那个小子肯定要出事儿。老头儿刚想挪下马车，身后的门帘被揭了开来。
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娃儿轻巧地跃下马车，向那群孩子走去。
夷，这女娃儿是要去帮忙还是凑热闹？老头儿看着女娃娇小的背影，不禁摇摇头，这么个八九岁的女娃儿能帮什么忙，肯定是去瞧热闹了。
老头儿瞧了瞧四周，找了棵看着还算结实的树杆把缰绳拴在了上面。一转身，却见那些个孩子都已躺倒在地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个精光。
这是咋回事儿？老头儿疑惑地抓了抓头，这女娃儿难不成会法术？
慕容煦闭着眼睛，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小黄狗，任凭那些男孩子对他又踢又踹。他知道这狗不是他的，他不该抱着别人的狗不放，可是他就是没法看着他们欺负这条小狗不管。
身上很痛，可是他想，只要熬一熬就好了，等他们打累了，就好了。自从他成了孤儿，成了乞丐，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觉得每次都是错在他，被打也怨不得人。
忽然，他身上的拳脚消失了，一阵紧促杂乱的脚步声后是一片寂静。他缓缓地睁眼，眼前是一双红色的小靴子。他仰起头，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身着红衣的女孩。
女孩长得很好看，像极了那些摆在摊子上卖的陶瓷娃娃。不，不对，她比那些陶瓷娃娃还好看，尤其是那双水汪汪，让人觉得朦胧的眼睛。他不懂，为什么一双眼睛会让人觉得这么好看。直到很多年以后，慕容煦终于明白，这样的眼睛有一个好听法的名字——桃花眼。
他想，如果她像那些陶瓷娃娃一样笑盈盈的，一定好看得不可思议。可惜，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女孩从腰间的小荷包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他，“擦伤口上就好。”说着，便转身朝那路边的马车走去。女孩走起路来有些缓，走过的地方没有脚印。
慕容煦放下小狗，让它自行离去。再看向那辆马车，驾车的老头儿一扬鞭子，马车便开始向前行进。他紧拽着那个漂亮的小瓷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向马车跑去。
马车走得不快，慕容煦在其后走走跑跑，也勉强能跟上。
原本阴郁的天空变得更黑了。
慕容煦跟在马车后面已有半天之久了。饥饿、疲惫，以及奔跑时扯动伤口引来的疼痛让慕容煦的身体达到了极限。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不想停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在马车后，双腿仿佛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他不想停下来，可是，他还是停了下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慕容煦渐渐有了意识，感觉身下颠簸不断。自己似乎身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撑起身，往身侧一看，惊得又仰倒在地。“你，你……”他看着那个静坐与一旁的红衣女孩，不知所措。
“女娃儿，地方到了。”车外忽然传来老头儿洪亮的喊声，马车停止了颠簸。
女孩看了一眼慕容煦，便下了马车。
车外的光亮从揭起的车门里射了进来，慕容煦只觉有些刺眼，用手挡了挡。天这么亮了，他难不成在马车里睡了一夜？
“小子，你不下去，难道要跟着老头子走了？”老头儿的声音打断了慕容煦的思绪，他急忙撑起身体，头一阵晕眩。看来，他饿得不轻啊。
慕容煦下了马车，老头儿一扬鞭，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女孩仰头看着眼前高大巍峨却破败不堪的门庭，不动也不语。
慕容煦静静地站在女孩身后，满是疑惑。这里看起来很荒凉，女孩看起来比自己还小，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难不成她也和他一样，是孤儿？
可是不对啊，女孩的衣服很新很好看，而且她还有钱雇马车，怎么看也不是没人养的孩子，说不定还是富人家的小姐嘞。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终于抬脚向大门走去。慕容煦小心地跟在她身后，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
慕容煦跟着女孩，也不知是怎么绕来绕去，只知道在满是灰尘的大屋子里绕了一圈又出了屋子，然后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不，是墓地。对，是墓地，那些个数不清的小土包前立着的石碑他知道，那是墓碑。爷爷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四岁的时候爷爷就教他识字了，这上面的字他虽然不全认得，却也知道几个，上面写着云氏一族什么的。
女孩在墓碑前立了一会儿，缓缓跪了下来。慕容煦本也想跪下来，可是不知什么东西打在身上，让他一屁股摔倒在地。怎么回事儿，这里不会闹鬼吧？如是想着，心里不禁打了个颤。
现在是清明了，女孩是不是在拜祭她的亲人？
想到亲人，慕容煦不禁有些心伤。他只有一个爷爷相依为命，一场大水，不仅冲垮了他的家，连爷爷也……
那些个大官说什么大水后会有瘟疫，把那些死去的村民都堆在一起烧了，爷爷的尸骨都找不到。想着想着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慕容煦抬头看着天空，不让泪水淌下来，爷爷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可以哭的。
女孩终于起身，走到慕容煦面前，“你跟着我做什么？”
女孩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朦朦胧胧的，让人什么也看不清楚。慕容煦晃悠地站起身，原来女孩比他矮了这么一大截。他看着女孩腼腆一笑，为什么跟着她，他自己也不清楚。想了好久终于开口道，“我，我，我是个孤儿，没地方去，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他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在说什么，女孩比自己还小，他跟着她能做什么！看来他真的饿得连头脑都不清楚了。他羞赧地低着头，不敢看她。
女孩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唇边傻傻的笑容，心中微波起伏。他和她一样，也是个没有家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他还可以这样笑，为什么她就从来笑不出来？
她的视线在慕容煦脸上流转，那张沾满污渍而显得黑乎乎的脸上仍可以看到很多紫黑的伤痕，他是不是经常像昨天那样被人打？
看着他笨拙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总喜欢抱她，却把她抱得极其难受的小哥哥。如果哥哥还活着，是不是也和他一样高了？或者比他还高？忽然间，她仿佛觉得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她那个笨手笨脚的小哥哥，她不想他再被人欺负。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拜我为师。”
什么！慕容煦错愕地抬头，他，他没听错吧，拜她为师？
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让她很不悦，怎么，他不相信她能够教他武艺么？尽管有些生气，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如往日一样平静无波，“不乐意就别再跟着我了。”说着便移开视线，打算向来路走去。
“好！”慕容煦一咬牙，双膝跪地。
爷爷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他还跪在了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面前，她就是他的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