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白月光》蕊七

33、英华

　　东努江都，坤和宫崇宁殿内。
　　天边的鸦云摇摇欲坠，近来冬雨连绵，淅淅沥沥地落个不停。时辰已经晚了，窗外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娘娘，陛下今儿召了纳兰贵人伺候，听说已经歇下了。”素问掀开重重帷幔珠帘，快步走进来。

　　“陛下已经这副模样了，竟还不忘翻牌子。”越岫青淡淡道，话里有几分讥讽的意思。
　　“纳兰贵人生得副好嗓子，平日里唱唱小曲儿也能使陛下开怀。”素问道。

　　越岫青懒懒地应了一声，道：“难为她了，不错，明儿把赏赐送去吧。”
　　素问颔首，接着走上前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人已经到了。”

　　“浪儿来了！”越岫青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一反刚才散漫的神情，径直走到妆奁前坐下。都没叫素问搭把手，自个儿娴熟地解开头顶繁复的发髻，将鬓间珠钗步摇尽数卸下。然后换了件深色朴素的宫装，披上雨披，匆匆走出宫门。

　　英华宫离坤和宫最近，除了夏九栀前儿来小住过一段时间，这么多年来一直空置着。穿过风雨连廊，越岫青走近道快步而去。
　　素问提前把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一路上她没撞见任何人。

　　英华宫中，江浪正负手而立站在窗边等越岫青过来。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听着雨打在蕉叶上的声音，他想起了解无忧。
　　那次见面，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虽是一胞所生，但他和自己长得不甚相像，身板瘦弱了些，功夫也挺差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得好好教他几招才是。
　　江浪想着，脸上隐约有了笑意。纵是铁血硬汉，也有温情之时。

　　“江浪。”

　　“母亲。”越岫青推门的那一刻，他已收回神思，转身看她。

　　越岫青迅速掩上门，问道：“怎么样了？”

　　“您派孩儿查的事，有眉目了。夏九栀似乎并不住在城主府中，她生病之前只接触过陇川来的人。那会陇川和山城做了笔交易，夏博彦和王室闹了点不愉快。”

　　“照这个意思，这件事极有可能是陇川王室做的？”越岫青陷入深思，一贯以来王室行事手段都腌臜且卑劣，做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苦了那个孩子了。”

　　“除此之外，我见到无忧了，他就在银粟山城。”

　　越岫青一愣，声音隐约颤抖，难道他从陇川逃出来了？她抓住江浪的手，有些急切地问：“你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江浪答：“一切都好，跟我差不多般高，就是瘦了些，他还在山城结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孩儿只与他打了个照面，并未多说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越岫青激动难掩，双手紧紧交叠，在室内来回踱步。一边又在想无忧去山城做什么，难不成这个孩子真对夏九栀有意？特意去找她？

　　“还有件事——”
　　江浪话中变得有几分不确定，目光渐渐冷凝，“江离昧见过他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些刮擦。怕江离昧起疑，我没有贸然插手。不过我怀疑江离昧可能知道他的身世了。”
　　说的这番话，江浪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全凭直觉告诉他。

　　“我最近收到消息，陇川王室有动静，他们派了人去山城。”沉默片晌，越岫青缓缓道，“你的怀疑，或许是真的。但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知晓此事，毕竟当年换皇子的人已死。”
　　如此算来，究竟是比这些人要棋高一着，把握着先机。

　　江浪问：“当年那名产婆为何会主动告知这件事？母亲不曾怀疑，这或许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是陇川有意而为吗？”

　　“这么做会让整件事变得更复杂，反而易露出破绽。至于那个人，我曾有恩于她，她告诉我陇川的阴谋后，我放她离去了。只是后来九宸司说，她被屠了满门，曝尸荒野，一家四口无一幸免。”

　　“这件事会是江崇做的吗？”江浪问道。二十年来，他从没叫过献帝一声父皇，在他的认知中，这样的人不配做父亲。

　　“不是陛下，当年他答应我放她条生路。”

　　越岫青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深秋的风夹在着雨水的湿潮气息灌了进来，越岫青心里骤然冷了三分。九宸司？

　　现在无忧和江离昧见过了……最坏的可能，就是江离昧已经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陇川的人，是他暗地派人去通知的。
　　要是他们已经勾结上……越岫青双手紧握成拳，凌厉的凤眸浮现杀意。

　　“既然无忧出了陇川地界，那事情好办许多。是时候把他接回来了。”越岫青道。
　　据她之前得知的消息，陇川几乎是将解无忧当人质般囚禁起来，不管去何处，都有人在旁监视。
　　为了不引起王室的察觉，连江浪也只能远远地看着。
　　知他过得不好，知他受尽了所谓的兄弟姊妹的欺辱，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越岫青一直在隐忍，和母家暗地联络培养势力，就为的有朝一日能让两个儿子站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地生活。

　　“好，我去办。”他道。

　　江浪的背影挺拔而宽阔。
　　越岫青觉得心里有些酸楚，不知不觉间他就已长大成人，开始帮她分担诸多事情，从未有过犹豫。她想了想，还是开口：“浪儿，为了无忧，娘有很多苦累的事都交给你去做，对你严厉又苛刻……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这么多年，娘只有一个心愿，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三个能一家人团聚。希望你不要怪娘……”

　　江浪眉宇间有股子凶狠的煞气，因冻伤的缘故，脸上还留下块约三指宽的疤，看上去更显狰狞。越岫青胸口阵阵抽痛，江浪虽没抱怨过半个字，但她何尝不知有些事是多么凶险，无异于赴死。

　　江浪微微动容，而后满不在乎地一笑，沉着且坚定地道：“娘，这些事就算你不交代，我自己也会去做。在江崇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比起像弟弟那样被送去陇川，我已太过幸运，至少我还能见到你——。要是无忧知道，他并非亲生，只是被视为棋子，心里又该何等难过。”

　　当年陇川试图偷换皇嗣被察觉。在越岫青苦苦哀求下，献帝将计就计，勉强松口把这对不吉利的双生子中身子更孱弱的弟弟换走。
　　但身强体健的哥哥必须得死，免得应验祖宗传下来的凶兆。

　　两个孩子，越岫青忍受不了任何一个失去性命。她穷尽办法保下江浪，不惜用其他婴孩去抵江浪的命，瞒天过海。
　　使所有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皆以为双生子的长子已死。

　　“好。”她眼眶通红，用绢子揩了揩眼角的泪，复又抬起头来。“这件事你来安排。”

　　***

　　夏九栀和江离昧一起启程回东努的事情，也第一时间传到了晟王江珩耳朵里。
　　江珩断然没想到江离昧能真的把山城的路给打通，想当初他可是在朝堂上极力唱衰这件事的。如今他们踩着这条路回来，实在是打他的脸，损了他晟王的威严。
　　父皇最近身体不好，他在宫中办完事，想去瞧瞧父皇，结果公公道他老人家已经去纳兰贵人处了。

　　江珩觉得不能拂了父皇的兴致，但又不想白跑一趟，干脆绕了个弯去找江俨之叙话。
　　他来到豫章宫，只见宫中灯火通明。江俨之正披头散发，赤着双足伏案作画，桌上摆满长度不一的界尺与曲尺。旁边两个小太监跑前跑后地给他帮忙。

　　见状，江珩连连皱眉，阔步走过去道：“整天捣鼓这劳什子有何用？三弟，不是我说，你要是能拿出几分劲儿来放在公务上，父皇也不至于这么不待见你了。”
　　说着他指了指江俨之，“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皇子的样子？”

　　江俨之恍若未闻，直到画完最后一笔，才不紧不慢地看向江珩。他用笔向旁边的空椅子上指了下，算是客气，“皇兄，坐。”

　　江珩斜眼看他，大摇大摆地找了个空地坐下，没好气地道：“你说你画这样的阁楼图纸，有什么用？谁会要？”

　　“人各有志。皇兄有所不知，我现在正在画的，前儿刚被人看中买了。后来听说是拿来在杨柳湾建医馆用。这不，顺手帮忙改几处──”

　　“行了行了！不用告诉本王这些。”江珩连连摆手，“皇兄来呢，是想找你商量件事情。你可听说，江离昧他要娶银粟山城城主的女儿了，两人已从山城出发回皇宫，喜事将近呐！你可知？”

　　“唔……不知道……”江俨之煞有介事地想了会儿，撩撩披散的头发，一脸茫然。

　　江珩不由皱眉，觉得自己同他说这些简直是鸡同鸭讲。于是也不再绕弯子了，一拍大腿，开门见山道：“本王打算送未来弟媳一份大礼。”

　　“什么礼？”

　　故作神秘地一笑，江珩凑到他耳畔：“本王准备了许多扁螂，打算提前送到英华宫去。让它们好好地安营扎寨，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江俨之连连摇头，义正严词道：“不可。皇兄，这位姑娘和我们无冤无仇，何故这么对她？”

　　江珩道：“她既然要当江离昧的王妃，那就是与本王有仇。皇兄今儿来，不为别的，就是叫上你一块儿去。”

　　“我绝对不会去。”

　　“拒绝之前你可想好了啊？你皇兄我是管城防的，你要是不去，往后你这两个小太监，休想帮你出去卖图纸了。我让侍卫见一次抓一次！你作画的那名儿叫什么──焉知公子是吧？”
　　江珩笑了笑，伸出食指在江俨之眼皮子底下来回摇晃三下，“从此以后，江都不会再有这个人了。”

　　“你怎可滥用职权？”江俨之气结。

　　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江珩满不在乎地道：“错！本王这是秉公执法。”

　　江俨之拗不过终是妥协了，他满脸不情愿：“提前说好，我只会在门口帮你看着，其他的，休想！”

　　“我的好三弟！皇兄果真没白疼你。”江珩咧嘴笑了，拍拍江俨之的肩，“那现在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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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王他又来了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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