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去了无痕》大排骨

14、第十四章 梦去

　　第十四章
　　施宁的妈妈施灵语来拉萨了，在她计划跟人一起去阿里的时候，施灵语找到了情书客栈。施宁诧异，“妈，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施灵语是直接坐飞机飞过来的，海拔一下子拔高几千米，人是疲惫的，所以初来也没精力责骂她，只给她看了手机里拍的一张快件的照片。
　　原来是她托成宇帮忙寄的结婚证快件，寄件人地址他居然详细到客栈名字和门牌号，施宁怀疑这人怕不是要给客栈打免费广告？
　　她盯着照片里笔力劲挺的字迹，突然微微蹙了一下眉，她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脑子里隐约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要抓住时又被打断，施灵语出声让她带自己回房休息，她有点高反。

　　施宁大概明白施灵语此行的目的，心里憋闷得狠。下楼时碰见成宇，她直接别过眼当没看到。昨晚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后，她现在看到他只觉得尴尬。
　　成宇愣了一下，也不再自讨没趣。过了会儿，一楼还是只有他们两人，也不知道火鸡和洛桑跑去哪了，施宁玩了会儿手机，总觉得如芒在背。
　　她把手机往长椅上一扔，转过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前台后面哪还有人。

　　施宁对着空气，咬紧碎牙，感觉更尴尬了。

　　她在原地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脸，然后拿起烧水壶去厨房接水。
　　厨房在前台后面，隔着布帘。施宁一掀开布帘，就闻到烟味。她侧眸看了眼，正好成宇也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施宁再一次倏地别开眼。
　　她犹豫了两秒，径直走到灶台的水龙头旁，拧开关，拧完等了半天发现没有水。
　　“坏了。”成宇靠在侧门边，夹着烟点了点门外，“外面有。”侧门靠墙的地方还有个备用的水龙头。
　　施宁看了眼被他挡住大半去路的门洞，撇嘴道：“突然不想喝了。”说着要去掀门帘。
　　“我想喝。”成宇懒洋洋道，“帮我烧一点。”

　　……这么点小事拒绝有点矫情，施宁提醒好自己要保持自然后，埋头拿着水壶走过去，头也不抬。
　　成宇默然片刻，偏身让出一条道。
　　施宁于是优雅地从他面前贴着墙横走。

　　隐约听见头顶传来的叹息声，施宁下意识仰起头，成宇从嘴里拿下烟，用两指夹着烟，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去接水。
　　他接着水，状似无意问：“不去阿里了？”
　　“再说吧。”
　　他点了点头，又问：“你妈妈怎么来了？”
　　“不知道。”
　　“既然来了，就陪她周围多看看。”成宇把水壶递给她，却没松手。
　　施宁诧异地抬起头，他想了想，还是说：“我明天会出趟门。”
　　施宁“哦”了一声，等他说完。
　　“跟阮佳莉去办点事。”

　　施宁气得拿着水壶“蹬蹬蹬”跑走，过了会儿，成宇在门口抽完一只烟了，她又气呼呼跑过来，站在他面前，深吸了两口气。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成宇比她高出许多，她讲话总要仰着脖子，这让她很不爽。
　　成宇看着她莫名其妙，“……我明天要出门。”
　　“下一句。”
　　“跟阮佳莉一起去办点事。”

　　施宁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握着拳头，“所以怎样？自豪吗？炫耀吗？耀武扬威吗？成老板，做人不要太过分了！”
　　成老板看着她被气红的耳朵尖，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施宁一下子瞪大眼，“你可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那么点心思，所以现在想着法欺负我，反正不怕我咬你是不是！我都打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了，你还要刺激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成宇：“施宁……”
　　“不要叫我名字。”施宁激动起来，京味儿又出来了，“敢情您是郎情妾意不怕心意被糟践，别人就活该给您这么玩弄。今天我就不信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祝您哪，早晚有一天也尝尝这种被自己喜欢的人糟践是什么感觉！”
　　成宇：“……我就是想提前告诉你，免得你明天激动。”没想到，还不如不说。
　　……

　　到了晚饭前，大家都听说施宁妈妈来拉萨了都很好奇，火鸡跃跃欲试想要上去见见施家庄第二代传人，被施宁阻止了。
　　施宁把施灵语的晚饭送到楼上，见她房间门是开着的，不由皱眉。

　　阮佳莉在跟她妈妈聊天，而且似乎聊得很投机。
　　施宁站在门口看了眼她俩相见恨晚谈笑欢声的样子，端着饭走进房间问施灵语：“你不是高反吗？”
　　施灵语未察觉到施宁的态度，笑着说：“睡了一下午，觉得好很多了。”

　　施宁没说话，她对阮佳莉实在算不上好感，直觉想要避开她，施灵语还要火上浇油，“小阮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了，真是后生可畏。”
　　施宁心道，完了。
　　果不其然，施灵语接着道：“宁宁你可以跟她多学学经营之道。”
　　“阿姨，你过奖了。其实就是一家子公司，没什么的，而且是沾了我朋友的光。”阮佳莉说。
　　施宁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私事。这都不是问题，关键的地方在于为什么要特地找到她房间对她妈妈说这些，嫌自己不够烦吗？

　　夜里睡觉时，施灵语和施宁住一个房间。施宁坐在被子里提醒了施灵语一句，“那个阮佳莉你不要跟她多接触。”
　　施灵语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拿她和别人对比，所以并不在意，只说：“人家过来跟妈妈聊天，妈妈自然是要跟她客气点的。何况我看她的谈吐举止，确实是有修养的人。”
　　“我不喜欢她。”施宁有点赌气。
　　施灵语本质上是好胜强势的女人，所以才会对阮佳莉印象很好，但见施宁的态度反常，她实在不想两人因为外人再闹不愉快。她擦好保养霜躺进被子，母女俩难得有这样亲密的机会，施灵语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我难得有时间出来一次，明天你带我出去走走。”
　　施宁躲在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施灵语又说：“后天早上的飞机，你也收拾一下，跟我回家吧。”
　　施宁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施灵语尽量压着自己的脾气，温和道：“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在门口遇到同样准备出门的成宇和阮佳莉。成宇淡淡地看了施宁一眼，向施灵语颔首打声招呼，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
　　施宁挽着她妈妈的手，想直接绕过黑色越野车，已经坐在副驾驶上的阮佳莉却在这时出声，“阿姨你们是要去布达拉宫吗？”
　　施灵语说：“是啊。”
　　“阿姨，那跟我们一起走吧。”阮佳莉微笑道。
　　“不用了。”施宁下意识拒绝。

　　车上车下陷入短暂的尴尬，施宁说：“我们可以打车。”
　　“那多麻烦，阿姨正好我们顺路，很方便的。”阮佳莉一口一个阿姨，然后又笑盈盈地转过头问成宇，“对吧，成宇？”
　　成宇还能说什么，只能偏偏头示意施宁，“上车吧。”

　　施宁真是一身的别扭，幸好客栈离布达拉宫不远，十分钟的事情。施宁和成宇都不说话，施灵语出于礼貌和阮佳莉交谈起来，才知道他们是要去安多。
　　阮佳莉说：“我养父今天办理提前退休，我和成宇一起去接他回家。”
　　她这么一说，施灵语就对她和成宇的关系有了猜测，客气恭维道：“你们都很孝顺。”

　　一直沉默的成宇这时忽然开口，问：“布宫票买了吗？”
　　“施宁在网上买了，不过听说要排队。”施灵语说。
　　成宇看了眼后视镜，“一会儿把票号给我，我去跟人打个招呼。”是对施宁说的。
　　施宁又是下意识拒绝，“不必了。”
　　“施宁，只是打个招呼的事。”
　　施灵语见气氛不对，忙说：“施宁是怕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阿姨。”
　　施灵语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施宁只得在座位底下用自己的左脚踢右脚。

　　成宇很快拨通一个电话，然后找了个停车位停车。过了几分钟就个藏族的小伙子从广场后面跑过来找他，成宇低头跟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招呼施宁过去，“他叫帕卓，一会儿让他带你们进去。”
　　说罢又告诉阮佳莉：“那边有个熟人，我过去跟他个招呼。”
　　阮佳莉点点头，等成宇走远了，帕卓憨憨地笑：“那么我们也走吧？”

　　施宁正要点头，阮佳莉叫住她们，“施宁，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说罢又直接对施灵语笑道：“阿姨，我就借用她一会儿，不耽误很多时间。”
　　施宁皱眉看了她一眼，之前她想错了，这女人不是孔雀，是毒蛇，会缠人的那种。成宇帮他们省去排队的时间，她见缝插针，跟施灵语借用一点时间，她们似乎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阮佳莉站在布宫广场的花坛旁等施宁，身材匀称，风衣俏丽，站在一众冲锋衣羽绒服里，施宁即便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
　　即使是毒蛇，也是色彩艳丽的毒蛇。

　　阮佳莉回头笑着看她，“我有这么可怕吗？你要站那么远。”
　　施宁：“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话要说，你三番五次靠近我是想做什么？”
　　“施宁。”阮佳莉软言叫了她一声，“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我跟成宇……”
　　“那是你们的事，没必要告诉我。”施宁不耐地打断她。

　　“我觉得与你有关，应该告诉你。”阮佳莉见她不过来，就自己走过去，“首先，我有男朋友，不是成宇。”
　　施宁一怔，阮佳莉满意地笑起来，“这样，你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吗？你看，他马上要回来了哦。”
　　施宁回头，看见成宇已经在广场对面了。
　　“施宁，你喜欢他，那么你了解他多少？”阮佳莉的声音带着蛊惑，“你知道他是谁吗？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为什么要年复一年往西藏走？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吗？”
　　拉萨的阳光刺眼，施宁直勾勾地看进阮佳莉的眼睛。
　　“你记得自己是谁吗？你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吗？”

　　成宇跑过来，一把拽开阮佳莉，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施宁，施宁！”
　　施宁恍惚间似乎看见成宇很着急，便问:“怎么了？”
　　成宇说：“你该陪妈妈去看布宫了。”
　　施宁呐呐地点点头。

　　施宁神色如常走回施灵语身边，施灵语却古怪地打量自己女儿好半会儿，她想起上车后就一直目视窗外不肯多言的女儿，前后联想起来，难免试探施宁。
　　只是手段太过拙劣。
　　“这个成老板挺一表人才的，人也和气。”施灵语说。
　　施宁“嗯”了一声，施灵语又说：“但是我看你跟成老板怎么怪怪的，你们？”
　　施宁打断她，“不是明天就要走吗，我们得抓紧时间逛。”

　　帕卓带着她们母女两人逛了布宫和旁边的大昭寺，后来施宁怕施灵语身体受不了，三人吃过午饭就回去休息了。
　　等施灵语在房间睡下后，她独自下楼找火鸡。
　　“火鸡哥。”她恹恹地叫了一声。
　　火鸡问：“咋地了？”
　　“晚上买点菜回来吧。”她趴在桌子上，“我明天就跟我妈一起回去。”

　　火鸡心里也有点准备，但还是不舍得，他迟疑了一会儿，说：“宇哥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施宁眼皮也没动，闷着不说话。
　　“来吧，说说晚上想吃啥火鸡哥给你做。”火鸡站起来，像他们第一见面那样热情，“以后有机会了，你就回来，火鸡哥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火鸡做了一大桌菜，比送雅雅猴子走的那天还丰盛，招呼了客栈相熟的客人一起吃。这次他破天荒地没按人头跟人算饭钱，简直是要让施宁和洛桑跌破眼镜。还趁着成宇不在，把他藏在仓库的桂花酿偷出来，感动得施宁涕泪横流。
　　饭桌上，火鸡敬了施宁，也敬了施灵语，吆五喝六地闹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暗恋施宁呢。
　　施灵语喝了桂花酿，脸上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她问施宁：“这是你酿的？”
　　“妈，我才来半个月好吧？”让酒发酵老熟，半个月时间根本不够。
　　“是吗？”施灵语认真地呷了口，但也没再多问。客栈的客人大都是年轻人，施灵语陪他们坐了一会儿，不想打扰他们的兴致，九点多就自己回房了。

　　施宁喝得尽兴，成宇回来时，她已经有点上头。见他一个人进门，还用手搭了个凉棚作眺望状，“人呢，美人呢？”
　　成宇手抄着口袋深深看了她一眼，末了在众人眼里，抬手把她按回椅子上，又揉了揉她的长发。
　　施宁反手就把他拍开，瞪着他。
　　成宇不说话，拿过她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不要跟我生气。”成宇在她耳边低道。
　　施宁转过头，滴溜溜的眼睛看他，成宇又给自己倒酒，却没再跟她说其他的。

　　施宁愣怔片刻，之后安静了很多。就这么一句话，她居然心情就好了大半，她在心里大骂，智障啊。
　　短暂的插曲后，有人提议玩游戏，玩什么呢？总玩真心话大冒险未免无趣，那么就玩“你有我没有”吧，两两PK输的讲一件自己的囧事。
　　其实罚什么不重要，年轻人都好胜，拼起来都玩真的，什么奇葩都敢往台上搬，也恨不得多挖点别人的黑料出来。
　　到了最后一轮，剩下施宁和成宇两人。施宁歪着头，想了想，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做过春/梦，一次都没有。”她促狭地看进他的眼睛。

　　成宇一口气愣是没憋过劲来，先是一句国骂，最后一群人举着空酒瓶起身敬施宁。成宇夸她，“大爱无疆技惊四座。”

　　施宁头晕着，笑着承让，自然也不知道，当晚她的梦里坐了一个男人，俯身吻住她的额头。
　　情深意长，经年已过。
　　他看了她良久，认真道:“你只是不记得了。”
　　所有你没记住的梦里，我都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