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去了无痕》大排骨

10、第十章 惊醒

　　第十章
　　“你们得做好准备，估计有得忙了。”猴子说。

　　这个下午，不单单是洛桑和施宁，连猴子和雅雅都跟着忙得脚不沾地。
　　那曲地处藏北，是青藏铁路进入拉萨的必经之路。火车穿越可可西里，翻过唐古拉山进入藏地，却在那曲被拦腰一截，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相当于把这条高原天路直接堵死。
　　拉萨的九月份分明还处于一年之中的旅游旺季，铁路一断，数千人被滞留下来。一时间要额外消化这么多人，市内的酒店客栈都纷纷搭起临时床位，房间不够，情书客栈小酒吧的三人卡座都有人订，地上甚至还搭了几个临时帐篷。

　　辖区派出所给每家客栈发了通告，责令要配合机关部门领导，不得趁机侵犯旅客的利益。说白了，就是不能坐地起价。
　　施宁晕头转向地给客人安排床位，客栈里闹哄哄的，有人在抱怨，也有人笑言说这是缘分，是拉萨的神在挽留他们，希望他们多留一晚。当然，更多的是在讨论这次停运事件。
　　有说是火车餐车脱轨的，也有说是轨道地基被暴雨冲毁的，还有说是调度人员操作失误导致火车事故，死伤惨烈。总之种种，没有一个是有确切消息的，也因为事故发生远在几百公里以外，背包客们除了被耽误的行程，并未真心觉得焦虑。
　　大家人言亦言，说到后面有人讲起藏区的各种灵异事件。高原之上总是不乏神秘的传说，他们说得津津有味，只有洛桑和施宁忙得人仰马翻。

　　洛桑让在客栈帮忙的时间久，比施宁知道得多点，但脑子一下子懵过头，只能不停地找她拿主意。
　　“施宁，被子不够怎么办？”
　　“施宁，客人想在厅堂再搭两个帐篷可以吗？”
　　“施宁，客人身份／证登记不了怎么办？”
　　“施宁施宁……”
　　……

　　施宁趴在洛桑肩上哭，“原来你不是登记得很溜吗？”
　　洛桑也哭，“我着急啊。”
　　一旁的雅雅和猴子在帮驴友搭帐篷，听见她俩慌兮兮的埋怨，不由和其他客人一起笑起来，“有没有出息了，老板不在家你俩是大王啊。”
　　“燥起来浪啊。”猴子接话说，“反正不是你们的。”

　　施宁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也是哦。”她开始指挥洛桑烧水接待新到的旅客，还把仓库一批打算年后换旧的新毯子都找出来，一边搬一边说：“老底儿都给他掀出来。”惹得洛桑心惊胆战的，就怕二哥回来找她们算账。

　　等到了傍晚总算消停了下来，把客人都安顿好，施宁打开手机想看看今天的新闻。翻了一遍，发现除了西藏地方台，其他各大网站都没看到消息。就连西藏台的新闻通稿，也是寥寥数语，语焉不详地播报着今天拉萨火车站的全线停运事件——
　　“昨夜拉萨、当雄、那曲等地区突降特大暴雨，大雨连降数小时，多地水位陡增，青藏线因故停运，请铁路及各部门配合尽快恢复铁路正常运行，并做好旅客后续安抚工作，保障各项安全。”

　　因故？什么故？施宁又看了一遍这逻辑不通的新闻通稿，有点摸不着头脑。
　　全线停运诶，青藏线因为一些特殊因素一向敏感，是外媒关注的焦点。这样的突发情况，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是想关起门来息事宁人？

　　洛桑见她脸色不好，忧心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施宁问她：“联系上了吗？”
　　洛桑摇摇头不敢说话，火鸡中午离开之后，就联络不上了。打过去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提示不在服务区。

　　这真不是什么好预兆，别说成宇，就算火鸡平时经常疯疯癫癫的，但也不会跟她们开这样的玩笑。一天之内，两个人都匆忙出门，一句话都没交代，一定是发生什么事，而且一定是很紧急的。

　　施宁皱眉，昨晚就计划今天要出门的人，不可能没有准备，除非是意外。
　　藏区这几年一直加大通讯建设力度，像市区、附近较大的城镇，手机信号都是全覆盖的。没有信号的情况……除非是在偏僻郊区，更甚者，在无人区。
　　时断时续的信号，说明他们不停地在换地方，是在移动当中的。

　　施宁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车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有在医院时成宇身上奇怪的伤势，以及她不得不承认的，他比普通人更快的康复速度。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焦躁，此刻小酒吧传来热闹的说闹声，也让人倍觉聒噪。

　　施宁拿上车钥匙跟洛桑打了招呼后，不顾她的劝阻自己开车出门了。大概由于滞留的人都出来逛街了，今晚的拉萨街上格外拥挤，黑色越野车在市区内开得艰难，施宁不由避开人群，往郊区方向驶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时，车子已经疾驰在318国道上，市区的街灯渐行渐远，窗外一片孤寂。
　　施宁猛地踩住刹车，听到车轮摩擦地面发出一声急促的嗤响，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冲又被安全带狠狠地嘞回去。

　　她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国道上已经降临的夜幕，双手紧攥着方向盘，胸膛一下比一下起伏得更快。车道两旁是黑魆魆的高原大山，风在夜间呼啸，听起来像也饥饿的困兽。施宁恍惚觉得山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嘲笑的，讥讽的，同情的，还有怜悯的。

　　蓦地，她像是突然被惊醒过来，慌忙抖着手去拔钥匙，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爬下去。
　　她扶着车门站稳，高原的夜风呼啸着吹过来，侵过她背上的冷汗，激得她倏地打了个寒颤。及腰的长发在夜里乱飞，施宁的眼眶渐渐红了，她抬起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
　　……

　　再回到客栈是一个小时以后，施宁从黑色越野的副驾上下来，又跟人道了一次谢。对方是自驾走川藏线的驴友，很爽快地接受了道谢后，把车钥匙还给她，回到自己车上跟同伴走了。

　　施宁拢紧身上的棉服，转身平静地往回走，脸上的神色与平常无异。她回去后，发现客栈厅堂里又多了几顶帐篷，新来了几个旅客，居然是刚刚从那曲那边过来的。
　　“恢复通车了？”施宁讶异道。
　　猴子解释道：“到傍晚恢复一部分了，这几位坐的正是出事那趟车，车站优先安排他们的车次到拉萨，其他人接到通知都是明天恢复。”
　　“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施宁问。
　　“火车相撞。”有人压低声音。

　　据说事故发生在那曲的安多站，这个站是客货两用车站。西宁开往拉萨的火车，到达安多站时刚刚六点，天还是黑的。一列停留在站内的货车突然失控溜逸，与即将进站的旅客列车发生相撞，导致货车倾翻，客车前两节车厢冲出轨道。
　　“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我们都被要求留在车厢内不能随意走动。”那大叔讳莫如深道，“直到事故清理完毕重新通车，四五百名乘客，被困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四个多小时。”

　　大叔顿了顿，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压低声音问：“这个时候，如果我说我看见了雪山山妖你信吗？”

　　施宁拿起自己的杯子去倒水，她觉得这大叔在火车里熬了一下午，被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