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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他乡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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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二毛同志啊,今晚咱哥俩好好逛逛。瞧瞧,今晚的月亮多圆,路上的男人多帅,奔驰的马儿多靓……快瞧快瞧,那个,就是那边那个,靠,这张脸真棒,不知道白天看起来怎么样……你真的不要再来点胡萝卜?”
我牵着二毛,挎着一篮胡萝卜,沿着河岸慢慢溜达。
今天是八月十五,在大帅家大吃大喝后,我带着正在失恋期的二毛出来赏月。经过一个月的安慰和调整,我家二毛终于恢复了日常的生活起居,只是终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窝在棚里发呆。我觉得再多的安慰也不及漂亮母马的一个甩尾,或者美丽母驴的一个媚眼,因此晚饭后我带着二毛来到闹市,务必要将一棵树和一片森林的道理向它阐述清楚。
追风和赤兔的奸情最终被大帅知道了,正如千年寒冰猜测的那样,大帅暴怒,拎着马鞭直冲马房,对着赤兔劈头盖脸的一顿暴打,谁都劝不住,谁也不敢劝。谁都知道大帅最重兄弟情义,自己的马勾引了兄弟毛驴的老婆,严重损伤兄弟感情,丢尽了他的脸。
看到心在流血的二毛,我说不尽的心疼,很想替它出出这口鸟气,让赤兔这个奸夫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觉得大帅的制裁行为大快人心,只是看到后来,连我都感觉惩罚的重了点,再这样下去没准会出马命,就出手拦住了大帅,并再三向他保证,这只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我能理解,绝对不会有损我们兄弟间的感情,说到激情澎湃处,我慷慨的提出要把追风送给赤兔做老婆,并引用了一句名人名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把二毛的衣服送人没关系,问题是这件衣服很贵,价值八十两银子,比我和二毛的总价值都高。
我正在犹豫着,想着怎么收回这句话,抬头就看见大帅正直愣愣的瞪着我,脸上的表情起伏不定,看得出他受到极大的震撼。我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要是谁送我八十两银子,我也是这般模样。我心中暗自盘算,此刻收回自己的承诺是否适当,会不会让大帅极度失望,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否则我的八十两银子就没了。
“这个,大哥……”
话没说完,高大壮硕的身影向我扑来,我都没时间挣扎,就被强壮的臂弯紧紧箍住。
“好兄弟,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大哥愧对你……”
等等,等等,让我说几句,我不送了,那件衣服我自己处理。我努力想张开口,可是大帅把我搂得太紧了,我连气都没法喘,更别提说话了。
“兄弟啊,你让大哥惭愧,大哥的马做出这种事,大哥以为你一定会生大哥的气,结果你还提出把追风送给赤兔,这种肚量让大哥佩服。大哥收下追风,但是大哥一定要好好弥补二毛……兄弟,兄弟,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大哥抱得太紧了?”语气中带着诧异和后知后觉的自责。
没事,我没事,只是无法喘气,我不知道自己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还能支撑多久,不过,为了成全你弥补二毛的强烈愿望,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熊抱终于结束了,身上的压迫感立刻消失了,我又可以正常呼吸了。
“咳,咳咳咳……”我呛了半天,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大哥不必客气,都是自家兄弟,二毛的媳妇就是赤兔的媳妇,还谈什么弥补不弥补的。”
这叫以退为进,我越客气,二毛的精神损失抚慰金越高。
“这怎么成,做大哥的亏欠了兄弟这么多,兄弟又那么深明大义,如果不能让大哥弥补一下二毛,大哥的心里不安啊!”
是这样啊!唉,做兄弟的怎么忍心让大哥背负着这么重的精神负担呢,算了算了,就成全大哥吧。
我最终极为勉强的接受了大帅的弥补方案。
弥补方案包括三个部分,第一,大帅拿出了一百两银票,作为追风的转让款;第二,大帅另外支付了一百两,作为二毛的精神损害抚慰金;第三,等二毛看中了哪头母马或母驴,由大帅帮它娶过门。
我觉得这个补偿方案极其合理,于是看在我们的兄弟情义上,极其委屈的收下了两百两的银票。
因为我的实际困难,也因为大帅想尽量弥补二毛,二毛还是继续住在镖局里,只是给它新搭了一个宽敞明亮的驴棚。开始二毛还不肯搬,赖在旧窝里死活不肯动,后来被众人抬了出来,旧窝很快拆了。新的环境确实对它的情绪恢复很有帮助,二毛开始慢慢进食了,有时会一头驴子在院子里散散步,看上去孤苦伶仃的。
大帅并没有把追风留在镖局里,而是把它安置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依稀听说,大帅对这匹红颜祸水马极其不满,不愿让它和赤兔在一起。至于赤兔,随着伤势的慢慢好转,对追风的思念也慢慢减淡,据说最近又盯上了一匹新来的蒙古母马。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很快除了我家二毛,谁都不记得在马房里曾经有过一匹叫追风的千里马。
今天是花好月圆的大日子,别人家合家欢聚,我和二毛勉强也算亲人团聚,虽然我们的物种不同,但是感情相通,遭遇相同,也算同病相怜,所以我对二毛特别友好,特地为它准备了大量的零食————色泽诱人、营养丰富的胡萝卜,结果它食欲不振,我只能自己吃。自从逃命那次狠吃胡萝卜后,我对这玩艺的特殊口感有些上瘾,经常买上一大筐,和我家二毛两个抢着吃,最近二毛情绪低落,更没心情和我抢,看着满满一大筐的萝卜,我也吃得没劲了。
我心不在焉的啮咬着胡萝卜,回头看看正闷头走路的二毛,这家伙从头到尾巴都萎靡不振,看样子这次失婚的打击对它来说极其沉重。唉,也不知道我家二毛啥时才能够振作起来。
最近我的财运倒不错,二毛的精神损害抚慰金让我的腰包一下子鼓了起来,口袋有钱,整个人底气特别足,信心爆棚,于是拿了部分抚慰金去平民课堂学习搞投资,小试身手了一把,低价买进了几个瓶子罐子什么的,经过锦澜轩负责收货的伙计仔细勘查验证,竟然个个都是真品。我编了个故事,把这些瓶子罐子以正常价格卖给了锦澜轩,光这一进一出,我就赚了三十两,足足抵我一年半的工钱。我一高兴,又给二毛定制了一个黄金驴铃,这次的铃铛锤足足用了五钱金子。
二毛啊,追风不要你是它不长眼,没有发现你的优秀内涵,这天下能有几头毛驴有八钱金子。
现在我的生活安定下来了,每个月有了固定收入,业余时间投资古玩市场也略有收获,我忽然觉得人生又变得美妙,今晚的月亮也显得特别的珠圆玉润。
“二毛,你真的不要?这胡萝卜不错,十文钱一斤还是非常划算的……谭镖头从徐州带回来的那匹母驴子你见过了吧,才一岁半,据说是它们村的驴花,谭镖头觉得和你很相配,这才大老远的带了回来。我说,你考虑一下吧。要不今晚让老马给你们安排一下,你们先相处一下吧。瞧瞧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其实相亲认识也没什么不好,知根知底的,再说娶媳妇贤惠最重要,人品是关键。不是我说啥,二毛,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相同的出身才有相同的生活目标和价值观,所以呢,你还是娶头毛驴吧……哎,你别走啊,我不说就完了,二毛,二毛,你等等我,二毛,你要去哪里?二毛回来!!!”
开始还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认真聆听教诲的二毛突然发力,撒开蹄子,奋力向前狂奔,我被缰绳的巨大拉力拖着往前跑了几步,最终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手上的绳子迅速滑走,二毛像脱缰的野驴似的奔驰而去。
“二毛,别跑,我以后再也不唠叨你了,别跑,等我啊!”
我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察看自己的伤势了,拎着半篮子胡萝卜往二毛消失的方向跑去。
二毛究竟去了哪里?两个弯一拐,我根本不知道接下去应该往哪里追。这时我发现不断有人往这边涌,边小跑边谈论着,我出于八卦的本能,跟着他们往前跑。
“去看,赶紧去看,有头毛驴抢了许公子的道,许公子摔伤了,正在拿毛驴出气。”
“许公子?是那个县太爷的公子吗?”
“没错,正是那个本城第一霸。”这句话的声音压得特别低。
“他摔伤了?哈哈哈哈,老天爷开眼了。”这个声音压得更低,但是听得出来,笑声完全是出自肺腑的。
“嘿嘿,也不知道哪来的毛驴,突然冲了出来,抢了他的道,惊了他的马,据说许霸王摔得四仰八叉的。”
“嘻嘻嘻嘻…看热闹去哦。”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感觉告诉我,那头毛驴一定是二毛。
我家二毛最近一定走霉运,先是被老婆蹬了,这会儿又被一群手持长短棍的壮汉围攻,各种棒子不停的招呼在它身上,看得我的心一阵抽紧。可我家二毛不但不逃(估计也是逃不走),反而努力靠近一个被众人团团包围守护的肥头大耳的猪头,一脸的不舍和深情,眼巴巴的看着他,不对,不是看着猪头,是看着猪头旁边的那匹马。那是,那是追风。
难怪我家二毛发疯般的冲了出去,原来它闻到了它前妻的味道。只是追风怎么到了许霸王的手里。
现在没时间研究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救二毛。怎么办,这样下去二毛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我要不要上呢,或者是回镖局找援兵来调解此事?可是时间够吗,一番折腾后二毛一定变成死驴了。更何况依着大帅的性格,可能会为了这事和当权者翻脸,到时会卷进一群人。民不与官斗,这是想平安生活在这个时空要遵守的第一条守则。可是我一个人能救出二毛嘛?
看着越来越多的棍棒像密集的雨点般打在二毛身上,我的心开始疼,越来越疼。不行,不能把二毛拉在这里。
“住手!”我冲了上去!冒着铺天盖地的棍棒挤到了二毛身边,我家可怜的二毛依然无限忧伤的看着不远处的爱人。
完了,完了,这毛驴傻了!
“住手,这头毛驴是我的,不许你们打它。”我一边大叫,一边赤手空拳勇夺打手们手中的棍棒。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好的身手,三下五除二就夺过一根棍子,随后施展开我的疯狂打狗十八棍。
估计是我高超武艺让人害怕,暴雨般的痛殴暂时停止了。
我拄着棍子喘了口气。看着四周手持棍棒,随时会扑上来的暴徒,我心中冒出几丝寒意:不会被活活打死在这里吧!武斗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要发扬我的长项,开展积极的说服和调解工作,为二毛和猪头间建立起良好的沟通桥梁,一定要以情动人,尽力说服,这是二毛和我唯一的解困机会。我飞快的理清头绪,打好腹稿,然后清了清嗓子,极力向表情狰狞、一脸怒火的许霸王说明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着重凸显二毛的痴情和不易,很快四周唏嘘感慨声一片,虽然还没有达到闻者落泪的境界,但是二毛情深义重、深情款款的正面形象还是得到了树立。
可惜霸王就是霸王,铁石心肠是他的本性。估计是许霸王坠马后的造型实在太难看了,引起了目击者的哄堂大笑,严重挫伤了许霸王的自尊心,他找不到呈鸟兽散的目击者,就把怒气出在无辜的二毛身上,大有置之死地的决心。
“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打!”
噼哩啪啦,无数棍棒向我和二毛砸来。
疼,真疼,我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淌。面对着苏州十八铜人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我现在的形象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抱头鼠窜。可又能鼠窜到哪里,到处都有棍棒等着招呼我。
靠,难道我的小命真的要葬送到这里,想我一直以打不死的小强自居,这下子真的要被打死了。
混乱中,我的左边小腿挨了一棍子,剧痛沿着大腿直往上传递,我再也无法站立、无法奔跑,一下子跌倒在地。
神呢,就算命中注定我要死在这个时空,可是能不能让我选择一个好一点的死法?
痛,真痛,哪里才是尽头?
“住手!”一声怒喝从天而降。听着有点耳熟,我没空搭理这些,继续蜷着身体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很快我感觉四周的局势有点变化,好像外部发生了什么骚乱,管他是谁呢,只要身上挨的棍棒再少一点就好了。
“住手,赶紧住手!”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身上的棍棒越来越少,我感觉自己这次不会死了。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这个外强中干的声音明显是许霸王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这么多人打一个人就是不对的。”这个人我一定认识,但是不是大帅,不是寒冰,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声音那么熟悉?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是本城知县的公子。你赶紧给我让开,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知道知县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打人就是不对的。”
“你,你,这人是你的朋友,要你这么护着他!”
“我不认识他,可是打人就是不对的。”
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是这般认定死理不回头的,是他,真的是他,他还活着……我慢慢的松开手,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个高大壮实的熟悉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着说不尽的委屈,积蓄已久的恐惧、害怕、孤独、痛苦、无助在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的心中一酸,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淌。我挣扎着站起身,朝着那个身影奔去。
“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