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自学成才专业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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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任头柜姓关，我称他为关老夫子，传说他是个落第的书生，之后改行做当铺了，不过骨子里还是有点读书人自诩的清高，总觉得高人一等，应该受人敬重。只是做这行的也没人把他的高等教育经历当回事，行外的都觉得这行虽然赚得不少，但赚得都是昧心钱，都是蝇营狗苟之徒，所以第一次从我口中听到“关老夫子”这个称呼时，老头灰白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阵激动的红晕，明显对这个称呼极其受用。
我也一阵激动，看样子拍到马屁股了。
只是这位关老夫子除了骶骨里还有点清高，其他从皮肤毛发到五脏六腑都沾满了商人的市侩和狡诈，甚至因为读了点破书，更加心思缜密外加小鸡肚肠。他唯恐我学会了他的本领就会篡位，于是对我和店里的其他伙计严防死守，对于收货估价的诀窍不但不传授，还禁止我们观摩，总是勒令我们“干活去！”
切，什么人呢！也不看看自己多老了，有本事你就继续颤颤巍巍、老眼昏花的做你的头柜，一直做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你以为你是微软啊，竟然想搞垄断？做梦！不就那么点技术含量，不想教是吧，我自己琢磨。
就我那两把刷子，分辨个金银铜铁锡的绝对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珠宝嘛，也好办。现代女人的首饰盒里谁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红绿蓝宝加钻石，即使买不起，了解并不少，辨个真假问题不大。至于好坏问题嘛，可以慢慢摩挲。于是我经常像只耗子似的，整晚躲在库房里研究那些珠宝首饰。各色宝石在烛光中熠熠生辉的，越看越动心，很有撬下几块的冲动。慢慢的，我就和这些宝石们有了心灵感应，只要是我想占为己有的一定是真品，越想拥有的越是珍品，等到本能的往自己衣服里揣的时候，那绝对是上上品。
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古董和字画。
店里的古董不多，这些玩意出手变现不如珠宝首饰方便，更何况古代和现代一样，制假售假行业极其昌盛，这里又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探测仪器，所以收进假货的可能性很高，传说老黄上过几次当，从那以后，除非是世家子弟从家里顺出来的，其它一概不收。
关老夫子最擅长的就是字画，一旦低价收进什么好字画后，他总是屁颠屁颠的向老黄报告。接下来的三天，他会利用一切机会向我们做宣传，牛皮轰轰的吹嘘自己的眼力又狠又准。每一次都是从他幼年学画的经历开始讲述，一直讲到六十九岁慧眼识珠为止。
切，德行！
当我夹着尾巴度过一个月的实习期，正式成为一个朝奉时，对于生意流程上的事，我已经一清二楚了。
绝当的物品都会根据不同的种类流入不同的店铺卖掉，我们店里的古董、字画都是交给观前街上的锦澜轩变现的。很快我就发现观前街上有不少这类店铺，个个门面豪华、装修高档、檀香缭绕，并且每家店铺的伙计无一例外都长着狗眼。
当我发现这些古玩字画店是我学习收古董字画最好的课堂时，我决定要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跑到店里好好学习，假扮顾客，在讨价还价中掌握最实用的识别真货的技术。
结果是，我连门都进不去！
在连续被三家店铺的伙计拦在门外后，我好好反思了一番，觉得是自己贫下中农的打扮与高档次的消费场所格格不入，所以我决定要好好包装一下，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这帮势利伙计面前。
我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华丽最奢侈的衣服，整整要六两白银（当然是大帅赞助的），配上最好的鞋（二两一双呢），在精心搭配，料理完所有细节后，我又在铜镜前臭屁了许久，好好地为自己鼓了掌喝了彩陶醉了一番，这才华丽丽的出发了。
结果，我又被拦在门外！
为什么？
我的心中充满愤怒！到底要穿成什么样才能走进店里？黄金甲还是金缕玉衣？
估计是看在我这件身价六两的衣服的薄面上，伙计终于开了尊口，吐出九个字：“这里的东西你买不起。”
什，什么意思！难道我身上的穷酸味已经到了华丽包装无法掩盖的地步了？
我灰溜溜的在观前街上走来走去，妄图找到一家鼻子不太好使的店，到了最后连我都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的穷味。
望着那些天价班，我望而却步。就这样中止了我的求学之路？希望工程啊，你在哪里？
幸好老天爷又一次开了眼，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和我气味相符的学习课堂。走到观前街尽头，往旁边的小巷子直走三十米，再往右一拐，就会看到很多很多地摊，卖的和观前街同样的商品，只不过鱼龙混杂，充斥着赝品，这样好，更能考验眼力。我很满意这个大众化教学课堂，决定以后就在这里深造了。
最让我满意的一点是，我这身十两白银包装出来的装束，在这里显得特别雍容华贵，受到了所有摊主的争相追捧，让我受到极大重创的自尊心得到修复，身上的穷味也闻不到了。
平日在店里我总是躲在角落偷窥关老夫子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有生意上门的时候，老夫子的神情就是我学习的重点。每次老夫子都会端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仔细查看当品，不时地抬头用审视的目光看客人两眼，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来当铺的本来就是陷入绝境的，心中原就焦灼不安，那经得起这种目光和笑容，还没开口，心理上就矮了一截。
不错不错，这种心理战术非常有效，我要好好学习。于是闲来无事，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努力练习那种笑容，务必笑到让人头皮发毛、心中发颤的最高境界。结果因为漏夜练习，我的脸又僵住了，刚巧第二天是小帅生日，大帅早就通知我要去吃晚饭，此刻说不去，大帅一定会施展小擒拿手把我拖去的，我只能僵着这张让人难以琢磨的笑脸，一路笑进府去。当我向大帅解释了脸部抽筋的原因后，他哈哈大笑，当即命人帮我找郎中。我记得自己以前曾经犯过类似的病，也记得当时脸上插满银针的恐怖场景，当即婉言谢绝了大帅的美意。
晚宴上，我顶着这张笑脸和众人喝酒，因为脸上抽筋的事，让我想了一些往事，包括那个直到现在还让我的心有一点点痛的名字，情绪一激动，结果四处找人喝酒，谁推托，我就朝着他高深莫测的微笑，结果大家都喝得很尽兴。
酒宴结束后的一两天，经常有镖局的人借故来找我，包括大帅的三个姨太太，个个说话扭扭捏捏的，绕了很大的圈来套我的话，好像我知道了很多隐私和秘密似的。
我暗自反思，估计是自己的笑容已经到了能令人心中发毛的最高境界了。
这一行要想赚钱，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压价。不管收的什么货品，贬得一钱不值就是唯一原则，哪怕是件新衣，也必须写上：油旧破孔、油旧破补；皮服必写：光板无毛、缺襟短袖、虫蛀鼠咬；玉器必写假石，硬木梨檀要写柴木。
没事时，我经常看到什么就挖空心思贬低什么，总而言之，在我眼中就没什么好东西，处处有问题。直到某天，我上街替我家二毛买些胡萝卜，看到个个壮硕新鲜的萝卜，我本能的问道：“这些虫蛀鼠咬的胡萝卜怎么卖？”
那天晚上我正在和老黄、关老夫子清点库存，忽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我还来不及抬头，就感觉店堂里掠过一阵强风，刚抬起头，眼前一花，就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光的速度，一定是打劫。
我本能的决定捐出手中的一切，反正不是我的，我不心疼。
“吴公子，二毛出事了！”
劫匪竟然是千年寒冰！
二毛，二毛出啥事了？
我赶紧向惊魂未定的老黄告了个假，跟着寒冰往镖局跑。
“二毛，二毛怎么啦？”我边跑边气喘吁吁的问道。
“它两天没吃东西了。”有武功就是好，跑得那么快，说话都不喘气。
“什么！怎么可能？我前天见它还好好的。”二毛不吃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我的心一揪，赶紧加快速度。
看到我家二毛时，我的心开始疼了，才两天的时间，二毛瘦了好多，原本油黑的皮毛发暗干枯，蜷在棚里一声不吭，对于棚里的胡萝卜等食物瞧都不瞧一眼，只是直瞪瞪地发愣，即使看到我也只是动动驴耳朵，而不像平日那般，挤过来又舔又蹭的。
我的鼻子一酸，一把搂住我家二毛，眼泪哗哗的往外涌，“二毛，你怎么啦？”
二毛把它的脑袋搭在我腿上，看上去极度忧郁哀伤，大大的驴眼睛湿湿的。
我搂了它一会儿，看见旁边围着老马等几个看管牲口的趟子手。他们是怎么照顾二毛的，怎么会让我家二毛病得那么厉害！我越想越气，大声的质问他们：“二毛究竟怎么啦？到底生了什么病？这才两天的时间，怎么会搞成这样！”
趟子手们欲言又止，互视了片刻，最终还是老马开了口：“追风，追风跟了赤兔。”
这是什么黑语，我怎么都听不懂。
看着我一脸的困惑，老马叹了口气，细细的给我解释了一番。
在老马的提醒下，我终于想起来了，追风是我某次喝醉后给二毛媳妇取的名字；而赤兔是大帅的坐骑，据说是当年关羽那匹赤兔马的直系后代。对此说法我深表怀疑，这年头假货太多，又没个DNA证明，长个红毛就成直系子孙了？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早在二毛两口子住进镖局后院，赤兔似乎就看上追风了，只是二毛粘得太紧了，加上二毛两口子独门独院的，赤兔也没个勾搭的机会。后来我请老马带追风出去闯闯，在某次大帅亲自押镖的过程中，两匹马有了接触的机会，大帅知道追风是我家二毛媳妇，对它特别关照，总是让它和赤兔一起吃一起住，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两马就暧昧上了，这次出去干脆就勾搭成奸了。
可怜我家二毛在家里苦苦等待，好不容易等到媳妇回来了，欢天喜地的去迎接，结果得到一个大白眼。二毛很受伤，不过还是继续上前讨媳妇的欢心，可是追风只是调转马身，用屁股对着它。不仅如此，在二毛最后一次死皮赖脸粘了上去的过程中，追风提起后腿，狠狠踹了我家二毛一脚，二毛惨叫一声当即趴下了，疼得直在地上打滚，幸好二毛皮厚，没有伤及筋骨。追风还得寸进尺，整日在马棚里颠跑嘶叫，引得隔壁棚的赤兔焦躁不安，仰天长嘶。这边的追风听到后越加激动了，对二毛更没好脸色，发展到最后竟然咬二毛。我家二毛估计是受打击过度了，一点儿都不反抗，只是一脸哀怨的看着他媳妇，任它媳妇咬。
老马他们一看不对劲，赶紧把追风隔开，现在拴在厨房的石磨上，并把这事禀告给寒冰。寒冰觉得依着大帅的脾气，一定会痛打赤兔一顿，然后向我和二毛赔罪，考虑到我和他之间深厚的兄弟感情，大帅可能会有更暴力的事做出。寒冰怕这事搞大，决定暂时对大帅隐瞒，想等些日子再看看二毛和追风还有没有复合的机会。结果我家二毛从那天起就不吃不喝了！
太过分了，这种媳妇我坚决不要！这不正是马驴版的潘金莲和西门庆嘛，可怜我家二毛成了武大郎，要是再让它们凑合下去，我家二毛的小命迟早会送在这个奸妇手里的。
我心疼的搂紧我家二毛，“二毛，这个媳妇不好，咱们休了它，再给你选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
二毛的大眼睛瞬间湿润了，一滴大大的泪珠滑落了。
“我可怜的二毛啊！”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自学成才专业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