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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小雄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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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马的故事真得很有道理,我很快就发现麻烦上门了。
失眠的第二天一早,我去验收二毛的工作成果,结果发现二毛同志正在聆听老板娘的工作报告。看着愤怒的老板娘,我猜测二毛同志一晚上光顾着吃和睡了,甚至可能有职务侵占行为,吃了一些不属于它的谷物。这事本来与我无关,二毛是成年驴了,应该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我只是一个中间人,如果她真要找人赔偿损失,就让她找二毛,只是估计气头上的老板娘一定会迁怒于人,一想到这儿,我赶紧偷偷溜走。
在街头吃了碗稀饭,我打算去荐行碰碰运气,毕竟生小骡子还要一定的时间,我不能坐吃山空吧。
拐了个弯,前方就是荐行,此时我的后背忽然发寒,正是当日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后方一定有什么情况!
果然,我一转身,就看到五米外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子。
和十日前相比,这次更红更肿更鲜艳,最关键的是肿胀的形状像一个驴蹄印。他的身边还围着四五个人,有的瞅着眼熟,更多的没见过,看装扮和架势,应该都是三元寨人民。除了有共同的悍匪气质外,他们还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征——他们脸上某个部位都红肿着,形状都是驴蹄状的。
我本能的往一颗大树背后一缩,偷偷打量他们。
酒糟鼻子的脸色很不友好,面目狰狞,神色暴怒,正咿咿哇哇的向路旁的小摊贩打听什么,从他粗鲁的言词描绘和指手画脚比划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在打听一头齐肩的高度、一脸贼相的黑色毛驴,以及一匹枣红色的高头母马。
酒糟鼻子还没说完,三元寨其他人民一把把他推开,争着向小摊贩补充具体细节,什么鼻子周围、眼睛周围都是粉白色的,什么脖子上戴了个很难看的铜铃,什么尾巴的毛比较少……小摊贩被狂躁的人民吓得脸色苍白,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某个秃顶人民失去了耐心,一把揪起小贩的领口,把他举到半空,恶狠狠的问道:“说,到底看到过没有?”
腾在半空中的小贩面色发灰,全身颤抖,咽了几口口水后终于发出声音了,“没,没瞧见。”
“没瞧见?你敢没瞧见!”秃子更加愤怒,小贩飞得更高了。
“瞧,瞧见了。”
“瞧见了?往哪里去了?”
小贩胡乱一指,“那,那边。”
于是逼供结束,小贩终于能够脚踏实地了。
“走!”在秃子的带领下,四五个穷神恶刹杀气腾腾的朝着北边走去。
我的心咚咚直跳,双脚有点发软,下意识的揪紧了自己的衣领,好像刚才那个腾空而起的是我。
偶的神呢,我家二毛竟然如此彪悍,这招佛山毁容腿究竟是哪里学来的。
我不知道二毛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它成了三元寨的头号通缉犯,一旦归案肯定成了一桌驴肉宴。而我,作为它的前任主人(现任也是)外加包庇收容者,一旦被发现逮住,后果不堪设想。
我仔细回想着昨天下午遇到二毛前去过的地方,以及在回客栈路上经过的地,碰到的人。一个吴江城能有多大啊,一个时辰就能绕上一圈半,粗粗一算,我家二毛起码在半个吴江城里招摇过,看见过它和它媳妇的人没个一百也有八十。这城小,半个城都是熟人,用不着两天,我家二毛的行踪肯定暴露。
逃,一定要逃,带着我家二毛一起逃!
幸好三元寨人民被小贩忽悠走了,我赶紧从小道跑回客栈,七手八脚的捆好行李,和老板娘结清房钱。
我只打算带二毛走,牵着一驴一马目标太大了。我原打算把母马卖给老板娘,考虑到二毛的感受,我决定还是把她暂时寄养在客栈里,等风头过了后,我再偷偷回来把她带走。母马上街会被三元寨人民发现,不能让她自己劳动换取食宿,于是我和老板娘展开几轮谈判,最终她答应以三两银子的价格让母马寄养三个月。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搞定了,结果我家痴情的二毛拒绝上路,依偎在它媳妇身边不肯挪窝。在拉、扯、推、诱后,我只能开始讲道理,“二毛啊,现在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我们这是逃命,不带上你媳妇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二毛坚决不听,转身用屁股对着我,将它的驴脑袋搁在它媳妇身上,摆出一副死了都要爱的架势。
神啊,我这是犯了什么错,怎么摊上这么一匹毛驴!
最终我只能骑着二毛上路,身后跟着扛着包裹的小媳妇。
一路上我愣是没想明白:这一驴一马私奔怎么就把我牵扯上了。
近日晚上做梦总是会梦到《追捕》的镜头,只是主角成了我,马成了驴,警察成了三元寨人民。虽然情节有所改变,但是刺激和紧张的感觉一点没变。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梦倒真是我白天生活的延续。
我们离开吴江城的第二天傍晚就在周边的一个小镇和三元寨人民相遇了,幸好当时我家二毛已经被我牵进借住的居民家,二毛媳妇被我用黄泥伪装成了黄马,我根本没带它进镇,把它放在镇外的庙里。在居民家吃过晚饭后,我去了镇上一家酒楼买包子,据说那里的素包便宜又好吃,我打算买几个做明天的口粮,结果在酒楼里撞上了,幸好离开吴江城的那日,我就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大块狗皮膏药,没被迎面而过的酒糟鼻子认出来。
我开始时一阵紧张,腿肚子都有点发颤。在发现自己的伪装很好后,我也不急着离开了,找了个角落想听这帮悍匪聊聊天,看看他们掌握了我们多少行踪和线索,顺便收集点八卦。
七八杯马尿下肚后,这群悍匪开始高谈阔论,最后话题的中心集中到我家二毛身上。
我家二毛真的不是盖的。到了山寨的当天下午就适应了新的生活,和马厩驴棚里的左邻右舍打成一片,开始大吃大喝。可能是同为沦落人的原因,那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它的母马开始对它产生兴趣,它们的感情迅速升温。
寨子里的生活非常清闲,很适合二毛这种吃饭时积极主动,干活时滥竽充数的主。很快它凭着好吃懒惰狡猾出了名,反正寨子里有的是骡驴马,也没人愿意花心思去对付一头时刻想着偷懒、坏招不断的毛驴。
从此二毛再也不用干任何活了,彻底摆脱被奴役的生活,二毛的驴生就剩下两件事:吃和色。
二毛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每天从醒来的那刻起就开始清理自己面前的干草,吃完后积极帮助他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手用嘴解驴绳的本事,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解开羁绊,大模大样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挨个棚吃过去,附带调戏一下它瞅得顺眼的母马。甚至欺负到三元寨老大的爱马身上,抢了人家的燕麦,蹭了人家的老婆,还乐得裂开驴嘴大笑,搞得马老大发飚了,挣脱马缰,满山寨的追逐二毛。二毛的身材确实处于劣势,看着比自己高出近三分之一的马老大,它没有害怕,积极迎战,利用自己的小巧灵活,引着马老大四处乱窜。暴怒的马老大踢翻了多个酒桶,撞翻了众多栏杆,掀翻了几座茅屋,还撞伤了不少围观的群众以及劝架的寨民。在搞得整个寨子鸡飞狗跳,众多的马驴纷纷外逃后,马老大和二毛都被绳之于法了。
到了这个时刻,本地居民和外来人口的差别待遇就得到充分的体现了,马老大和二毛在整个事件中的过错是相同的,甚至马老大作为灾难的直接缔造者,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可是因为马老大后台很硬,作为整个山寨第一把手的得力爱骑,加上有食物被抢走、老婆被调戏的客观原因,而免除了所有的罪行。我家二毛这个外来户成了替罪的毛驴,要承担起该事件的全部责任。
最后我家二毛被判处死刑。
二毛确实是条好汉子,死到临头了还不慌不忙继续吃着干草,在执行人员拖着它去屠宰场的过程中,因为某个执行人员夺走了二毛嘴里的干草,二毛的血性被激发了,奋力反抗,使出江湖中绝迹已久的驴蹄踹,在每个执行人员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之后更是杀出重围,逃出了山寨。
山寨人民愤怒了,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表示要抓回二毛以正法纪。更有部分脸上留有驴蹄印的受害者立下军令状,不管千山万水,一定会把二毛抓回来以雪耻辱。
这倒是,五个大老爷们被一只毛驴放倒了。糗大了!
我家二毛是个痴情种,在逃亡途中,它忘不了它媳妇,于是趁着夜色再次偷偷溜回山寨,用嘴解开它媳妇的马缰,带着它的媳妇亡命天涯。
感动啊,真的太感动了,我竟然养了那么一头毛驴。无处可去了,就带着它媳妇来找我了。二毛,在山寨里大吃大喝、调戏母马时,你想过你的主人吗?
经过这次偷听,我深刻体会到一点:我家二毛和三元寨人民的梁子结大了,甚至成了有关于男人尊严的问题。唉,我们的逃亡是没止境了。
逃命是一个耗体力耗财力的重大工程。每次看到一天比一天干瘪的银袋,我的无名火就会往上窜。身后的追杀大军让我费尽心思,整天在林间小道、无人荒山里出没,睡觉前捧着全国地图仔细研究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横穿大燕国,越过三八线,直接投奔忽烈国算了。
二毛似乎觉得我受的刺激还是不够大,抓紧一切机会在我面前大秀恩爱秀,对于我虎视眈眈的敌视目光毫不在意,甚至有时敢反瞪我,大有非礼无视的警告意味,让我恨得牙痒痒,经常冒出抛弃这对狗男女的想法,或者更狠一点,把他们卖给酒糟鼻子算了。
终是狠不下心来,带着它们继续逃亡之路,只是每次火气上来,就拿着棍子撵得二毛遍地乱跑。我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恶婆婆的心态,看到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拖着一家老小来啃老,心中失衡过度,才采取暴力手段发泄怒气。
日子就在追追打打逃逃中过去,我的银票变成了碎银,碎银变成了铜板,终于有一日连铜板也只剩下二十六个了。
在某个小镇上,我将剩下的铜板换成了十五个荞麦饼,牵着二毛和它媳妇去镇外的破庙里过夜。
幸好快到夏天了,天气温暖,露宿野外也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一个破庙能挡风遮雨。庙旁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小溪旁长着浓密的青草,我示意二毛带着它媳妇自己找食去,到处都是草,爱吃多少吃多少,更重要的是,你们爱干嘛就干嘛,要啃要咬由着你们,免得我一看到就有气。
经过多日的逃亡生活的磨练,我都快成驴友了,搭个炉架生个火,烤个馒头热碗汤,对我来说极其容易。我掏出自备陶碗烧了热水,搁了点随身携带的盐,就着烤热的大饼饱餐了一顿。一想到连这样的生活水准都不知道还能维持几天,我更加心烦意乱。现在除了负资产二毛和它媳妇,我就只剩储备黄金了,除非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否则我今天绝对不动用。
怎么办?怎么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还没理出头绪,庙外突然传出二毛媳妇惨烈的嘶叫声,还夹杂着我家二毛“咕啊咕啊”的嚎叫声。
怎么回事?
我抓着打狗棒冲了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恭喜狐狸一家被一窝端了。
恭喜三元寨五位英雄豪杰万里追凶终有收获!
我再也不用考虑明天去哪里逃亡了,也不用担心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了!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二毛的罪行实在太严重了,必须押解回案发地受审。所以我们的小命暂时保下了。
作为包庇窝藏犯,我被五花大绑捆得像只螃蟹,扔在二毛媳妇背上,幸好从上次遇劫后我养成了用布条缠绕身体的习惯,加上生炉火时熏了一脸的灰,再也没人对我的性别发生兴趣;我家二毛享受到了前无古驴的待遇,四蹄捆紧,倒挂在一根木棒上,两个三元寨人民心甘情愿扛着它。我的打狗棒被这帮不长眼的恶贼随意抛弃在溪边的草丛里。
我又一次领略了脑部充血的滋味,路上的杂草不时的划过我的脸,有时感觉一丝丝疼痛。看着慢慢向后倒退的草丛,想着凶多吉少的将来,我开始觉得无助、恐慌,并开始咒骂不长眼的老天。
难道我的人生就这样完结了?
今天是赶路的第三天,从前晚被俘起,我和二毛都想尽办法妄图自救,只是每次都功亏一篑。随着一次一次的失败,三元寨人民对我们看守得更紧了,二毛的嘴上戴上了自制的嘴套,我的嘴里塞了核桃。
眼看着离三元峰越来越近,我的心都寒了。
傍晚在一个土地庙歇息,我被扔在墙角,看着三元寨人民在庙的中央大吃大喝载歌载舞。正当我在逐个问候他们的母亲、外婆、奶奶时,一列车队在庙前停了下来,七八条大汉走进庙来,看到我们这群怪异的旅者,车队的人有点奇怪,只是出门在外,谁都不愿多管闲事,只是多看了几眼就去另一边休息了。
我绝望的看着那些过客,心中开始批判他们所受的教育,见死不救!冷血动物!没人性!一刻钟后,我把自己所掌握的所有骂人的话都复述了一遍。接下来干什么呢,我想了想,还是继续问候酒糟鼻子的奶奶吧。
忽然,背后传来极轻的童声,“咬人叔叔,真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