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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出走(下) ...

  •   老太的话再刺耳,我也全当她放屁!臭归臭,没有消散不了的臭味。可混蛋这一刻犹豫却伤了我的心,让我极度愤怒。
      士可忍孰不可忍!
      “这什么这!在你心底我就是个出身卑微,穷酸孤陋的低贱女子吗?或者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会耽误你的前程,会妨碍你升官发财?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信誓旦旦说不会负我,可只是因为我可能会妨碍你飞黄腾达,会让你成为同僚的笑柄,你就犹豫了!还说什么是为了我才去考恩科,为了我才去做官,不是,根本不是!你就是为了自己,你想出人头地,你要光耀门楣,你喜欢功名利禄,你渴望权力!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就为了当官嘛!什么报效国家,什么造福百姓,什么施展抱负,说到底只是当官能让你满足!杜峰,你不但骗了我,你连自己都要骗!”
      混蛋的脸变得惨白,“不是,不是这样的,先生,我,我没有犹豫,我,我只是……”
      “你只是,你只是原来并没有想到这一些,现在被你母亲一提点,才突然发现我竟然会成为你的包袱,成为你的阻碍,所以你犹豫,你迟疑。你没想到和我在一起可能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承认你确实喜欢我,甚至可以为了我和你的母亲争执,因为这些都在你愿意付出的范围内。只是你再喜欢我,也超不过你对功名的追逐,对官场的迷恋,当发现我对你的前途有妨碍时,你当然犹豫了……”说到这儿我的嗓子堵得慌,我瞥了一眼正呆滞在原地,低着头张着嘴,哑口无言的杜峰,心中充满哀伤。
      杜峰抬起了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先生。”
      “不是吗?”我有点怀疑,心中重新燃起小小的希望,“你曾说过你会陪着我,无论我去哪里你都会跟着我,这句话你还记得吗?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我要你放下这里的一切,放下你的理想抱负,跟着我走,你愿意嘛?”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不要辜负我,杜峰。
      “我……我……”杜峰的眼中满是挣扎。
      看着我逼人的眼神,他的嘴嚅嚅了几下,最终低下头一声不吭。
      冷,刺骨的寒冷,冷得整个人瞬间结冰。脑子里很乱,乱得所有念头都在四处打转;脑子里很空,空得只剩一片空白。我刚才问了什么,杜峰怎么了?为什么心觉得缺了一大块?
      “不行,不可以,你做梦,他不会跟你走的。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带着我的儿子走!我儿子为什么要跟着你走。”
      尖利的嘶叫声惊醒了我,也惊醒了我所有昏厥的细胞。
      是的,我被抛弃了,被一个满脑子封建思想的男人抛弃了。因为我阻碍了他的做官梦。
      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忍受污辱的必要。
      我只忍受我愿意忍受的,不愿意时就要反击,不管会伤害谁!
      我转头看着那个尖利叫声的源头。死八婆,叫什么叫,吵吵闹闹一下午,有完没完!
      “我怎么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那么看不起我?我确实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但是我不觉得我就比她们差了。什么叫卑贱出身,我们家里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是该读的书我一样没少读!难道一个出身就能决定一切!富不过三代,你们家也是商贾,你凭什么看不起人?你自己呢,据说你家祖上是开杂货店的,你又是什么出身?我不守妇道,什么叫妇道?唯唯诺诺就叫妇道?我牙尖嘴利,你呢?骄横跋扈,动不动装病来要挟别人满足你的无礼要求!我确实抛头露面,整日和男子混在一起,但我不偷不抢,看自己的能力生活过日子,我又做错了什么。比起你只会挥霍,只会浪费,起码我活得坦坦荡荡。我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所谓的大家闺秀差,至于你,哼……”我抛了一个不屑的冷笑给我曾经的准婆婆。
      “你,你,你……”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结巴的你个不停。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如果我诬蔑你了我道歉。可是想要我道歉——不可能!因为我说的全是事实。”本来得饶人处我从来不饶人,更何况现在我正在暴怒之中。
      老太抖得更加厉害,估计是吵不过我,转头对着混蛋骂道,“峰儿,你看看这个无礼的女人,听听她说的这些混话。这就是你想娶的女人!你要是敢娶进来就是要逼我死!”说到这儿鼻涕眼泪一起流,当然前者的量更大。“我的命好苦啊!儿子没用,还要娶个悍妇来气死我!我,我不活了!”
      为了加强戏剧效果,老太太配合剧情加了一些动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分解动作向向柱子飞奔而去,最后用脑袋小心触及木头表面。
      用力,用力啊!就以这种速度和力量,估计连柱子表面的灰尘都擦不干净。
      刚开始擦柱子,飞奔而来的混蛋一把拉住了她。
      “扑通”一声,混蛋直挺挺的跪在老太面前,脸色苍白,饱含热泪,哽咽着说:“母亲,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不孝,孩儿再也不敢了,求母亲原谅!”
      不就撞个柱子嘛,我也会!比起之前老太侮辱我的那些话,我说的那些客气多了。只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屑于为你演那些戏。你不配!
      “峰儿,答应母亲,不娶那个女人,你娶这个女人进门的日子我就躺着出这个大门!”
      我冷笑更深,既然我能说出这些话我就已经砍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杜峰一如既往的犹豫。
      “你这个逆子啊!我不活了!老爷啊,你怎么走得那么早,看看我们的孩子啊,心被狗吃了,合着外人来欺负我啊。我不活了,我这就跟你去!”
      随后那根倒霉的柱子再次被脑袋顶。
      “母亲,母亲息怒。”杜峰插在疯婆子与倒霉的柱子之间,起了缓冲作用。
      “我答应母亲,我不娶,我不娶!”
      我的心早就木了,钝钝的,没有任何感觉,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我还是觉得剜心的疼?
      我的笑容更深更冷。
      是的,这才是母慈子孝的和谐家庭。
      “我不相信,你亲口告诉那个姓吴的,你不会娶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她!”
      “母亲,我……”杜峰一脸为难,哀求的望着老太婆半天,又转过头迟疑着看着我,一脸无奈和不舍,“先生,我……”
      “老夫人,不用逼掌柜的。瞧你把你儿子给逼的。老夫人放心,从今之后我和掌柜的视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结婚的事,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先生,你……你在说什么?”杜峰一脸错愕又意外的表情,直直地瞪着我,眼中有几分恐惧。
      我低头俯视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一阵抽搐,慢慢的视线变得模糊。
      不可以心软,绝对不可以,狐狸!
      我抬起头,遥望着窗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说,我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我一字一顿的说完这句话,是说给杜峰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反正心已经伤了,干脆伤个彻底吧!长痛不如短痛,早痛早升天。
      “不是的,先生,你不是这么想的,不是的,不是的……”杜峰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喃喃的重复着。
      杜峰,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你还是这样!给不了我所想要的,又不愿放开我;该说你太优柔寡断还是该说你不够爱我;或者只是因为自私,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舍。
      神呢,我怎么碰上这样一号主。

      正当我暗自伤神的时候,死老太突然跳到我面前,对着我大呼小叫指手画脚了一通,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这是你说的,你以后不要纠缠着我的儿子,我们杜家铺子也容不下你。你赶紧走吧,我以后不想见到你!”
      切,死老太婆,没看到当事人正在讨论问题嘛,要你这三者插什么嘴!也犯不着那么狠吧,这磨还没卸完就急着杀驴!我看以后谁来给你拉磨。
      “不行,先生不能走。”正在旁边发愣的杜峰赶紧膝行了几步,紧紧挨着死老太婆,牢牢的拉住她的衣角,满脸哀求的说道:“母亲,求您了,留下先生吧。不要赶先生走。孩儿求你了!”说到动情处鼻涕眼泪纵横交错。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回不过神。想走的那个是我吧,你要希望我留下就来求求我啊,腿是长在我身上吧,你求死老太有什么用!
      还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看着都觉得脏!
      这是在上演八点档的言情剧吧,怎么那么烂的桥段都会出现!再下去都该上演孔雀东南飞了。
      随后整个剧情发生惊天大逆转。死老太一看杜峰服软了,立刻气焰嚣张,更加来劲了,哪有空撞什么柱子啊。只见她愤愤地一把推倒杜峰,右手手指直指着杜峰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逆子,真的鬼迷心窍了。这个女人是个祸害,留她一日我们家就一日不得安宁。她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她到处兴风作浪,她会害死你的。绝对不能留下她,赶她走!”死老太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转移手指的方向,指着我直骂妖孽。
      妖孽?我?
      我的气直往上冲。好,就妖孽给你看。
      “要我走?可以!当初是掌柜的雇了我,我们当初也有约定,只有掌柜的能使唤我,只要掌柜的发句话,我立马走。”
      就算杜峰不发话我也走定了,可是那绝对是我自己想走,被人撵走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口气我争定了。
      “杜峰,你要我走吗?”语调要尽量温柔。
      “我……”
      “峰儿,赶她走!”
      继续一脸温柔的注视杜峰。
      “峰儿,你说话啊!”
      再来点温柔的笑容。
      “你!你!你赶紧赶她走!”老太开始飚高音了,那个“走”字差点震破了我的耳膜。
      温柔,温柔就是我的武器!
      ……
      “不,我是不会赶先生走的。母亲大人,先生不能走,绝对不能走。这一年来先生为我们店里所做的一切母亲大人也看到了,没有先生就没有这一切,没有先生,也许这家铺子早就倒了。母亲大人,我们怎么能赶先生走?我知道母亲是担心我和先生间的私情,我答应母亲,在功成名就前绝对不会娶先生。母亲,答应孩儿,否则孩儿再也不从仕了。”说到最后杜峰再次磕头不起。
      胜负已决!温柔就是力量!
      “你,你,你要气死我啊!我就说你是受了这个妖孽的蛊惑。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为了一个妖孽竟然敢威胁我,我,我不活了!”
      一个纵身鱼跃,倒霉的柱子再次被擦拭,人肉垫子再次现身。
      我目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死老太婆,你瞧瞧,这是一个妖孽的力量。还想赶尽杀绝撵我走,你还没有那种能量!不过你也不用露出那么绝望、悲痛的表情,你还不明白嘛,这个就是你儿子的性格。只要能让他维持现状,不逼他做选择,让他什么都拥有,他做什么都行。
      只是这种平衡我不需要。要得必须有舍!
      “掌柜的,我记得当初见工时我们有约定吧,有朝一日我要走时,只需要通知你一声。而且按照当初的约定,我每做满一年,我离开时店里根据我的工作年限给我相应的补偿,当时我们说好一年补偿两个月俸银的。掌柜的还记得这事吧?”
      正在折腾柱子的母子俩同时停止打闹,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中都有不解。
      杜峰迟疑了一会儿,“确实如此答应先生的。”
      “什么,这种条件你也答应,你,你这个败家的东西!逆子,真是逆子!气死我了,我不活了!”老太继续撞柱子。
      我无视老太的闹剧,继续讲我的要求,“我是去年三月初五到店里的,今天是三月初七,满一整年了,目前我的俸银是一月三两。掌柜的应该给我六两的补偿,加上上个月的俸银,一共九两,请掌柜的尽快给我结清吧。”
      “先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峰整个注意力都转到我的身上,小心的猜测着,惴惴不安的看着我。
      正撞柱子那个也暂时停止虐待柱子行为,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这意思你还不明白?
      我让你明白!
      “我要辞职!”我声音洪亮的说出自己的要求,“请掌柜的尽快结清。这个月我干了七天,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就不算这钱了。我现在先回去整理自己的衣物。请掌柜的安抚好老太太后,尽快来店里结清。”
      说完勇敢的转身离开祠堂。

      鞭炮!
      撒花!
      八点档的女一号终于战胜了邪恶的配角,从此独自一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面带微笑,昂首挺胸、志高气昂的走出杜家大门。我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形象是无比高大的,我可能开创了这个时代打工仔义正词严炒老板并追讨补偿金的先例。
      等回到自己小屋,插上门的那一刻,在眼眶里翻滚很多圈的眼泪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汩汩而下。
      不哭,狐狸,不哭。是你甩了他,你是赢家,赢家哪有哭的道理,要欢庆,好好庆祝,你从此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不对,是一窝大包袱。
      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正在等着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大好河山等我闯,无数美男等我爱!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桃花林,我来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出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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