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弥生凉

47、047 劝学

　　霍天青被皇帝赐爵，霍家得沐圣恩自然要大摆宴席，日子就订在三天后。
　　崇文坊这里只是霍天青寻个清净的地方，要一直住无妨，但之后几月还得住在霍家三房才行。霍家也需得对皇帝赐爵回应，没得让人觉得先家主去了，哪怕皇帝关注着，霍家也要轻贱先家主之子。

　　鉴于宿家大夫人在都城并不能久留，在回霍家前，霍天青觉得应当请宿家大夫人再仔细说说宿真的事。
　　就宿真这样子，要不寻个能压得住的，就那么丢在柳家保准得跑歪。毕竟要柳家把宿真当自家孩子那样管束也太难，柳和宿是两个姓，柳家人再看不上眼宿家，也不会愿意因管教孩子之事伤了两边的和气，里面少不得会少上两分严厉。就如霍家那些外姓之亲前来投靠，有出息的多家中有长辈在背后督促，或是年纪不小十分懂事上进。这两点宿真哪一点都套不上，还是得有人盯着才成。

　　霍天青想着怎么说服宿家大夫人同意把宿真交给自己管几年，先把宿真定一定性子日后才不好长歪，对查凶手之事没多大热情，“已经着了刑部查案，三月结案。”
　　宿真有些敏感的察觉到霍天青话里的语气不大对，“你不想查到凶手？”

　　霍天青也奇怪宿真这失忆的毛病，说是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又在床上躺了三年，可有时候机灵起来都不像是十岁的孩子。
　　但宿真这个问题霍天青还想说给她听，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真姑娘，这世上拿得出一千五百金来买我一个将死之人的命的人不多。此事又发生在我父病亡的当口，要说两者没有干系，怕是谁都不信。可此事被翻出来是外人所为且还好，要是霍家人所为，对霍家的影响就会极大。能怀疑的不过就那么两头，要查出跟二房有干系，霍家危，查出跟三房有干系，三房危。此事但凡涉及到这两房，我姓霍，虽是苦主也会受家族式微所累。所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如此。”

　　宿真是听明白的，“可要不查下去，别人会以为你好欺负，你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霍天青处在这个局面，和当初宿家大夫人在华金城外得知前方一线天有人劫道一样进退维谷。

　　这个局要破其实并不难，从独个而言，只要霍天青能立起来就好，管他霍家怎么样，三房怎么样，自己有本事万事足。再难的世道也难不住有本事的人，宿家大房对宿真也就这样的打算。
　　可霍天青一个病秧子不能出仕也没旁的本事，连被赐爵也因父功而得，他没有自立的本事，就压不住那些冲着他来的人。不管是家族外的人，还是家族里的人。

　　宿真敲了敲头，“不该是这样。”
　　霍天青反问：“那又该怎样？”

　　宿真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嗯？不知道，但不该是这样。”
　　霍天青见宿真脸色难看，立即想起先前那一回，忙上前捂住她头防止宿真敲打，声音上扬道：“头疼就不要多想！”

　　可头疼这种事要有随便停下来才怪，宿真尽量不让自己再去想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只咬牙不愿哼出声来。
　　旁边霍天青已经从袖中掏出宿真当初送给他的仙丹倒出一粒来要她服下，侧头吩咐霍平，“端水！”

　　宿真推开霍天青手里的仙丹，额头已经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不用。已经不疼了。”
　　霍天青不信，只是宿真已接过霍平手里的茶杯喝了起来，等喝完后才奇怪道：“难不成我丹田长在脑子里？不然怎么每次都头疼？”

　　要说头疼这毛病，之前也没怎么发现，也就近几日才有的毛病。请御医来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反正就是不能想事，虽然什么事都没想出来，也不知不该想什么事。
　　宿真这回好歹比上回强，疼得不是许久，也有可能是有经验不让自己多想了。

　　霍天青被宿真这丹田长在脑子里的高论惊悚了一回，跟她解释道：“丹田在腹下，你头疼许是昏迷多年或是当初被暗算时摔倒在地被磕了头的缘故。”
　　宿真不愿意吃仙丹，霍天青此时也不勉强，他手里仙丹少别的药却多，“过两日我再请御医来给你诊一回脉，要是颅中有淤血之故，我这里倒有化瘀的药方。最打紧的还是尽快感气引气入体，有灵气滋润头颅，想来头疼之症就能迎刃而解，且还能恢复记忆。”

　　宿真的头只疼了一会儿，霍天青还是让人去请了宿家大夫人来， “夫人。有蟠龙玉在，真姑娘犯头疾并非神魂与身体不合。想来当初昏迷并非丹田受损伤及神魂，而是伤在头颅。”
　　与宿真每次被郎中请脉后从不多问不同，霍天青病得越久对医道的了解就越多，说起宿真犯病的可能头头是道：“人的头颅极硬，内里却又极软，可惜至今还无医者胆敢开颅治病。若真姑娘失忆是因头颅内有淤血之故，外伤与神魂有损不同，吃药又惧三分毒，还须早日引气入体以灵气滋润肉身为好。”

　　宿家大夫人此时已看不出宿真先前犯病模样，只看向宿真的眼中充满担忧，“先前也服用过仙丹，仙丹之效霍二公子当是知晓，按理不该有头疾才是。”
　　霍天青的看法却不同，“若不是药到病除的仙丹，需长久服用才会有效的想来与寻常药方一样有一个徐徐渐进的过程，如此真姑娘会犯头疾许是头颅内的伤正在好转。”

　　但两人毕竟不是医者，并不好直言断诊，霍天青与宿家大夫人道：“三日后家里因陛下赐爵之故设宴，夫人要得空便将真姑娘带上，宫中苏御医那日恰好在家，我派人送帖请苏御医上门好与真姑娘看诊。”
　　宿家大夫人拒绝不得，哪怕再重的戒心，也觉得霍天青是个厚道人，“有劳霍二公子。”

　　霍天青也顺道将想给宿真请夫子单独教养之事说了，“真姑娘到底年幼，要无长辈仔细教养，在都城恐还不如在云阳城好。夫人既有让真姑娘掌管宿家的心思，还请仔细斟酌。”
　　宿家大夫人听得失笑，“霍二公子对宿家大概有些误解，宿家远远比不得都城这些高门大户，只能识得几个字，明白些道理，交一二朋友就可。宿家做的多是卖命生意，再多了我儿学来也无用，还恐她好高骛远反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霍天青请了宿家大夫人坐下，让丫鬟上了茶，也未让霍平带宿真离开，直截了当道问：“恕晚辈冒昧，不知夫人对真姑娘有什么样的想法？真姑娘对未来又有什么样的想法？”

　　也不需要宿家大夫人回答，霍天青继续道：“若夫人想要真姑娘日后嫁个好人家，想来是盼着要高嫁的。既是高嫁，真姑娘需要学多少才足够在高门大户后院里应酬自如想来夫人心里也明白。若是低嫁怕也需真姑娘能独当一面才撑得起子孙后代过日子，这里头需要学的又有多少才当够？”

　　宿家大夫人欲开口说话，却被霍天青抢了话头，“可能夫人没有让真姑娘嫁人的心思，那么日后真姑娘少不得就要聘上门婿延续血脉。可这世间但凡有半分本事的男儿，谁又愿上门为婿？只怕有这样本事的人，夫人也并不会放心吧？寻了这样的赘婿，真姑娘要学够多少才压制得住夫婿的勃勃野心？”

　　“夫人只想着宿家不大，怕真姑娘学太多行事不慎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可宿家行走江湖，赚的是卖命钱，麻烦会因真姑娘本事少而不上门了不成？”霍天青问。

　　宿家大夫人不说话，霍天青又继续道：“或者夫人并未想过真姑娘嫁人聘婿生子，可既是如此真姑娘又为何要去担宿家这个担子？要夫人担忧真姑娘日后无依无靠才让接掌宿家，我身故后大可留一笔产业与真姑娘，想来不用真姑娘去受那番苦。”

　　“或者，夫人只单纯的不信我。”霍天青看宿家大夫人神色，觉得自己猜对了对方的想法，“若只是如此，夫人大可放心。三日后霍家开宴，我便对外称认了真姑娘为义妹。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在前，我认真姑娘为妹，想来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如此夫人可算是信了我不会误了真姑娘？”

　　宿家大夫人听了霍天青一堆话，最后只能叹气，“霍二公子想太多，为人母者总要为儿女计长短，这与信不信霍二公子无关。也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心思，不想我儿离都城这些风风雨雨的太近罢了。”
　　她送宿真来都城柳家，只想她学一身足够的本事就好，如盼子成龙的想法从未有过，更没想让宿真在都城有过多的牵连。她自回到凡间一直不与柳家联络，缘由也在于此。

　　霍天青觉得宿家大夫人太过天真，天真到连他这个孩子都不如，“夫人，你不曾踏进都城一步尚还好。可进了都城，真姑娘自你打算将她送入都城那一刻起就已经困在了这都城中。让真姑娘只在柳家读几年书习几年武，并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反而因这几年要不小心，夫人之后再管教也未必后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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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霍天青：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养孩子啊？
宿真：你七岁就能生孩子了？
霍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