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弥生凉

28、028 打听

　　游老头一大早出牵着毛驴出门，打算购置这两日所用蔬果，有相识的屠户好奇问：“老游这是终于舍得花银子在吃喝上啦？”
　　接过对方递来的鲜肉挂在驴背挂着的背篓上，游老头眯着眼笑，“哪里哪里。是先前主人把宅子卖了，新来的主子看我跟婆娘打理宅子有功，愿意继续用我们。这几日家里正收拾，我这是买给主子身边的丫鬟用的。她们勤快些，主子也好早进门。”

　　这话一出，屠户眼睛都睁大了些，“这是哪家主子置办的？日后可要长住？”
　　知道对方是想多卖些肉，游老头也不大会说客套话，“是别处来的，不过做着生意并不久住，日后说不得还是我这老头子带着老婆子守着宅子做打扫呢。”

　　游家宅子的现状周围人都知晓，知道没得便宜可占，屠户的热情就退了些，却还是从旁边掏出一挂猪肺来，丢进背篓里道：“这心肺老游拿去养家里的猫，下回可再来我这里买肉啊！”

　　猪肺这样的东西，有郎中拿来入药，也有一般人家愿意买来吃，不过价钱不高。屠户想着虽没长久生意做，可能买得起游宅的，哪怕只是住上一两月这用肉都不会低，拿这卖不起钱的心肺当个人情来使。

　　游老头也不拒绝，把心肺挂起来后道：“那就谢啦。主子身边带的人不少，等搬进来，一天吃肉肯定不少。”
　　屠户放心下来，惋惜刚才没能多送游老头二两肉，不过想着过两日再来买再多送些也一样，就笑着道：“那我可等着老游你了啊！”

　　游老头还是一副笑眯眼的模样，牵着驴子又去买了素菜，挑了几样果子，都挑了最好的买，一点都不心疼银子。
　　惹得卖果子的贩子道：“身边丫鬟都得吃这么好，游伯，现下这家竟这般有钱？这日后的生意，可都拜托您老嘞！”

　　游老头跟着贩子更熟一些，话就多了点，“哪里，到底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伺候好了也好在夫人面前说说好话，我这后几年可不牢靠了？”
　　果贩子点头，又挑了几个差许多的单独用竹兜装了，“是这个理。这些果子游伯您拿去吃着玩。游伯您也一大把年纪了，不如买个丫鬟伺候着，哪用事事都亲力亲为。”

　　游家不是刻薄人家，游老头是伺候了人家几代的人，身边银钱当是不少，年轻贩子好心，瞧着每次都是他来置办这些，总管不住嘴要劝一劝。
　　游老头笑容更深，“买啦。新主子给买的，说我们俩老东西年纪大了，身边缺个伺候的，就给买了个。人还在老婆子手里调教着，过两月就能带出来，我也能轻省些。”

　　如此一圈下来，菜市场里基本知晓游家的宅子卖出去了，新来的主子是个厚道人。
　　游老头也从些人嘴里听说了霍二公子的事，听得一时含泪，“二公子是个好人呀！可惜好人没好命！”

　　旁边说闲话的道：“就二公子那病，哎，说句得罪人的，早走了也好，以后都不用受折磨啦！想想那参丸，制出一丸不知要多少银子才足够。眼下家里别人当了家，哪还如当年？倒不如一道去了，免得受辱。”
　　游老头叹气，“可不是。以前听老爷说，那制一丸少说也千金，霍家早有人不服气了，也就家主本事大，那些人敢怒不敢言而已。如今也罢，世事不由人呐！”

　　再说了几句霍家不痛不痒的小事，游老头这才牵着满筐蔬果肉往回走。那张纹路深刻的脸上眼神亮得骇人，路上有熟识的打完招呼，少不得跟一道的小声议论，“瞧着这精神，怕还能活二十年哩！”
　　“命好，主子厚道，咱们也羡慕不来不是？”

　　游老头也不知听没听到这些话，等回了宅子，把蔬菜肉送进了厨房，才洗了一盘子果子进了内院。
　　内院里霍天青终于换回了男装，因以往在夫子家还有两套早被遗忘的衣服，这会儿也不讲究套在身上，感觉又好似回了以往时光。

　　游老头把果盘子放在旁边石桌上小心翼翼瞧着面前躺着的人，“二公子今日身体如何？”
　　霍天青经脉狭窄，身体羸弱这事儿不是秘密，以往游家老爷还在之时，霍天青一上门游家上下就如临大敌，游老头也算是累积出了点经验来，每日来见人少不得要先问一句身体如何。

　　霍平也换了宿家大夫人置办家用时顺带买的衣服，虽是大了些，也总比穿游老头那一身短的强。
　　游老头端了果子来，霍平就上前来削果子，一边削一边道：“公子今日身体尚好。游伯出门可有听到些别的消息？”

　　就昨日开始四传的消息到今日连菜市场的商贩们都知道了，游老头把打听到的说了，“公子之后有何打算？”
　　霍平代自家主子说话：“且不急，等兄弟们的棺木运回来了再说。”

　　旁边霍天青躺在躺椅上闭眼不语，游老头再想问也只得作罢，“那小人就先出去了，公子要有事，只管摇铃就是。”
　　霍天青与霍平暂时不好见人，游老头就从内院牵了一串铃铛到外院，内院要有什么需要，先摇铃他才进来。
　　说完这话，游老头便慢悠悠出了内院，且还仔细将门关了上。

　　霍平头也不抬，削好了果子又切成了片，然后才开口，“公子可要吃两片果肉？”
　　霍天青躺在那依旧没动，霍平就是知道不要了，忍不住道：“公子要是不喜欢，不如让游伯明日去东西市走走，看有什么新鲜玩意？”

　　以往在霍家，霍天青就过的这般日子。不论做什么都有人伺候着，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每天除了吃就只管睡。正常人睡多了骨头疼，他身体不好反而睡得越久身体越舒服。
　　眼下虎落平阳，吃喝拉撒都降到了霍家仆从的水准，霍天青不曾开过口，霍平倒是替自己主子心酸得很。

　　霍天青闭目半晌，烦了耳边鼓噪，睁开眼起了身，拿起搁在椅子旁的功和箭兜。
　　不说大户人家男丁人人习武，就霍家身为楚国四大家之一，家中子弟不论嫡庶追求的也是文武双全。
　　奈何霍天青身体不好，学文且罢，要习武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炼体不成，刀剑也不成，最后就只能学最为机巧的弓。

　　射箭也得要几分力道，否则轻飘飘一支箭出去别说是伤人，连刮人一跟毛都不成。
　　霍天青身体天生不足难以蕴养力道，能做的也就无事在霍家武场射几支箭，且还得离靶子近。
　　这样虽练出了准心，却毫无杀伤力。

　　游家宅子内院设有靶场，霍天青拿起木弓，搭上木箭，对准靶子瞄了瞄，又往后退了十尺。
　　十尺有两人手牵手长，霍天青微微侧头，手中一放，拉满的弓弦一弹，木箭如风一般朝前飞去。

　　噗——
　　霍平在旁边看得高兴，“中了！中了！公子厉害！”

　　霍天青看了看手心，这才上前走到靶前，将手附上箭羽往外一拔。
　　一时没有拔动，霍天青看向靶心处，才发现箭头已入有两寸。

　　两寸……霍天青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一个笑来。
　　回头霍平也发现了，一脸欢喜，毫不吝啬言语夸赞，“公子的箭法又精进了！”

　　可不只是精进这么简单，霍天青把弓交给霍平，伸出双手翻来覆去的看，倒还是以往的模样。
　　“待会儿游伯来了，让他明日去打听打听柳家十五房。”霍天青收回手后重新拿过了弓，使了力将箭拔了出来，随后又开始练箭。

　　等到晌午时候，游老头端了饭盒来。
　　饭盒里装的只几样清淡小菜，也就瓦罐里装着用切碎的瘦肉熬粥，只加了少许盐进去，一打开盖子就飘出肉香来。

　　霍天青身体不好，肠胃脆弱，大鱼大肉自然也无福消受，一顿饭不是各种汤就是各种肉粥，生怕米饭能崩了牙。且大多人一天两顿，他吃得少就要多餐才能不饿肚子。
　　霍天青慢条斯理的把饭吃了，漱口之后道：“下一顿换米饭来。”

　　游老头张口要劝，霍天青就接着道：“不用太多，小碗足矣，旁的照旧。”
　　许是霍二公子突发奇想想试一试米饭的味道，游老头想着多煮些时候把米煮软一些倒也无妨，但还是劝了一句，“公子当爱惜身体为重。”

　　自家公子的身体渐好，这事也是霍平近几日慢慢发现的，此时倒也不好多说，毕竟这好一阵歹一阵地他也常见。
　　霍平把自家公子要游老头去打听的事说了， “宿夫人自上回来过后连消息都没使人送来半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柳家为难。柳家到底高门大户，宿夫人打边城而来身份轻微难免被人看不起。游伯你要有空就去打听打听，看十五房对宿夫人和真姑娘的态度怎样。要不好，公子也好早给她们母女拿个主意免得吃亏！”

　　游老头听得连连点头，“是该打听打听。”
　　崇文坊消息虽也灵通，不过从菜市场里来的到底不如其他地方的仔细，多知道的不过各家主支嫡脉的事，要打听旁支还得往北城去。

　　自家老婆子做点心的手艺不行，北城有几家点心卖得极好，去了大可顺带给霍二公子带些回来。游老头心里盘算着，又开始琢磨宿家母女的事。
　　新主子是厚道人，游老头很是不希望她们在都城里碰壁，也不知道霍二公子之后有何打算，能不能报自家新主子的救命之恩。

---

作者有话要说：　　霍天青：这是救完人就把我丢了不管了？
宿真：咋？你是我儿？
霍天青：……我不是这个意思。
PS：特别感谢愛染酱的营养液*10、jessica酱的营养液*10，爱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