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天引》弥生凉

22、022 移居

　　白鹿书院位于崇文坊，宿真坐的马车里自进了坊间耳边的喧嚣声便一下子沉了下来。倒也不是没人说话，只崇文坊里各家人说话轻声细语，不用与谁比嗓门大小才能出得了挑。

　　宿真一时好奇捞开窗布往外看去，却见得临街的铺面与先前所住的客栈所属坊间大不相同，门前没有高高挂着的布杆，小二站在门前也没有大声吆喝，只每家大门上挂了一块匾，只可惜她识字不多，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待到霍天青所在的宅子门前，倒也跟霍天青说的差不离，离大道不过几十来步，周围可见静谧。瞧得门前干净，门上也不曾有尘，宿家大夫人便知有人日日打理不曾懈怠。
　　如此勤勉的夫妻，宿家大夫人还未见人就印象极好，把宿真从马车上抱下来后牵在手里，宿家大夫人才上前不轻不重开始扣门。

　　宅子的门环乌黑，乃属黑金所造，质地比一般的铁器要重上一半，一般人家拿来做门环，也有拿来做武器的。只不过黑金炼制出来的武器和铁矿炼制的差不离却要重上一半，没有那把子力气，寻常人谁也不会寻这个不便。
　　宿家大夫人摇动着门环，门环敲击在木门上发出咚咚咚沉闷的声响。

　　黑金制的门环敲击声不如铁环清脆，却比铁环击打的声音传得更久，在崇文坊这样远离喧闹的地方使用再合适不过。
　　门环摇动了有半刻，红色铆钉大门才被缓缓打开。

　　许是很久不用，大门在打开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后从门缝里走出一位身着棉布衣裳满脸皱纹的老头儿，眯着眼睛仔细瞧着眼前的人，“谁呀？”

　　宿家大夫人对老头儿抱拳，“请问府上可是游府？”
　　老头儿一时没有回话，只是仔仔细细把面前这对母女看了一遍，才问道：“请问夫人贵姓？”

　　宿家大夫人把宿真脖子里的蟠龙玉只勾了一点点出来，老人家的面色剧变，忙打开门往里让了让，“夫人还请进门再说。”
　　“多谢。”宿家大夫人把蟠龙玉塞了回去，拍了拍宿真的头让她跟上。
　　身后老头儿跟马夫说话，“这位小哥，先把马车牵进来吧。”

　　宅子里面和门外一样干净，旁边的马厩里养着一头驴，此时正吃着干草，见有有陌生人进门，昂着头叫了一声。
　　旁边开着门的屋子里传出一道老态的声音来，“呦呦这是渴啦？”

　　宿真站在天井没动，对屋子里的人十分好奇。
　　老头子已经带着马夫把马车牵了进来，见状忙道：“老婆子！别忙活啦！有贵客上门！”

　　等见着门里出来的老人之后，宿家大夫人也算能理解当年游家夫人为何没有带两人回故地了。
　　老头子嘴里叫着的老婆子看起来比老头子还年迈一些，满头白发走路还要依着拐杖，那一颤一颤的模样看得宿家大夫人眼皮直跳，忙道：“老人家不用急，慢些走。”

　　此时日头正当，老人最经不得冷热，要多走几步热上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宿家大夫人吊着一颗心，跟着老婆子走到外院待客的正厅，等几人都坐下了才说到来意。

　　霍家现下乱糟糟一片，宿家大夫人并未说出霍天青还在人世，只委婉说是半年前有幸相识，对方得知她将携女进京长居，便推荐了这座宅子。
　　坐在一起的两夫妻互相看了一眼，一时并未回话。

　　宿家大夫人少不得把之前跟霍天青保证过的话又说一遍，“也只是让我家姑娘要有幸得进白鹿书院有个能歇脚的地方，并不会长久住人，两位老人家大可当以往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况我也答应过霍二公子，好好照顾好两位老人家，还请两位老人家放宽心。”宿家大夫人言语诚恳。

　　夫妻俩听到后面这一句，一时间泪流满面，“那天杀的贼子不得好死！”
　　满都城的知道的事情，老头子每日都要出门买菜又哪听不到，如今自家主子的学生也没了，却还记得叫人看顾他们这对下人，如何不让人感激。

　　有这些做铺垫，两老夫妻对宿家大夫人想要买房便十分痛快。老头子先带着宿家母女把三进三出的宅子走了一圈，把各院以往游家是如何安置的都讲解了一番。

　　三进三出听起来极大，可占地若不广，也不过只够一家人几口人带着一群奴仆居住。游家的这座宅子，没有假山花园，也没有小桥流水，只二进左侧天井中种植了些许花草，虽少有名品，却株株料理得仔细。
　　崇文坊多是读书人，权贵并未在此安家，由工部起笔画图分地，十有八九是游家这样大小的宅基地，修建再怎么变花样，也出头不到哪去。

　　这么走了一遭宿家大夫人才知当年游家夫人携子回祖地守孝，本还打算孝期满后就带着孩子回都城继续入白鹿书院读书。哪知族中乃是虎狼之地，这一去就要了孩子的命，最后游家夫人虽侥幸逃脱游家，这都城的宅子却再也用不上，便托了霍天青处置换成银子。

　　因当年本想过再回来，游家夫人回乡之时只带走了衣物与钱财，留下腿脚不便利的两夫妻看宅子，如今这座宅子除了差一任主人，别的都不差了。
　　至于建造宅子的木料、家具用料普通，当年自家也没宽松到哪，用的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料子。现下自己娘家也没更有出息，所谓身不露财保平安，宿家大夫人对此半点不嫌弃。

　　宅子因夫妻二人打扫得勤快，只用稍微清理就能入住，宿家大夫人看得满意，当即表示愿意前往衙门过户。
　　此时天色尚早，过户也来得及，在给了六百两银票后，老头子也欣然与宿家大夫人一道出了门。

　　老头子本欲牵着他的驴子一道，在宿家大夫人保证一过户先送他回来后，便跟着上了马车。
　　宿家大夫人与他们夫妻二人直说在都城只会留下宿真一人，“日后若有意外，还请游老看顾一二。”

　　这对夫妻伺候过游家这一支祖孙三代，最后得以主家赐姓，到如游家此支断绝，夫妻二人又年迈无嗣，说想要他们对宿真忠心谈不上，只一方弱女，一方年老，彼此虽陌生却也彼此都放心。
　　宿家大夫人了解到两夫妻的身契都已被游家夫人归还，有霍天青托付在前，也没小人之心让人重新立契，只当多养两张嘴，说话间十分客气。

　　衙门里办事想要快也得舍银子，宿家大夫人出手大方顺利把房契记在了宿真名下，随后送游老头回家。半路里又买了个十岁大小的丫鬟给俩老人洗个衣服做个饭，也算是给霍天青一个交代。

　　等回了客栈，瞧着霍天青住的房间房门半开，宿家大夫人便敲门进了，“霍二公子还不曾歇息？”
　　霍天青见宿家大夫人神色喜悦，让霍平上了茶才问：“夫人这是办妥了？”

　　宿家大夫人笑着点头，先谢了霍天青的好意，才谨慎道：“我瞧着两位老人家做事妥当，对公子的恩情也记挂在心，周围十分清净无人打扰，很是适合静养。霍二公子不如先且移步那头，也免得在客栈人多嘴杂，透了风声出去。”

　　宿家大夫人在游家宅子里走了一圈之后满心想的就是这件事，崇文坊的位置太好，看家护院又是相识的人，要藏一个本就不闹腾的人可比人来人往的客栈容易得多。最重要的还是那对夫妻承霍天青的情，想来会很愿意照顾他。

　　霍天青不再拒绝，“也好。”
　　宿家大夫人有些怀疑霍天青给她推荐这一处也带着这有这打算，不过便是有也无妨，只管道：“那不如明日一早我就送霍二公子过去，公子要差什么，只管写个单子，我寻人去置办。”

　　游家宅子里也就差一些新被子新被单，现下让丫鬟们去做已来不及，不如先去布莊里买现成的。还有米粮鱼肉蔬果一类，也能当天就置办好。
　　至于霍天青与霍平要替换的衣裳鞋袜，也都只能现买且不能太过招摇，却都是一天能办下来的事儿。

　　宿家大夫人虽说让霍天青写单子，却还是担心霍天青太过年幼，要还如以往那般铺洒，哪怕藏得再深也容易被人察觉出来，便在置办所需上也提了提意见，还有霍天青的身体，经脉狭窄的病症宿家大夫人以往只听过，更多的却不了解，“霍二公子的身体近来可有妨碍？”

　　霍天青道：“多谢夫人挂心。有真姑娘赠药，一时半会儿并无大碍。”
　　宿家大夫人听得一阵心疼，心里骂着宿真败家脸上还得带笑，“如此甚好。那我就不打扰，霍二公子也早些歇息。”

　　霍天青把宿家大夫人送出房间门，偏头看向宿真，“那宅子你可喜欢？”
　　宿真当了一天的哑巴，此时慢吞吞道：“还行。”
　　虽然比不过在宿家之时，不过那三进三出日后都只她一个人住，再小她也不嫌弃。何况在宿家再大她也只有一个院子，在都城这好歹是一座宅子，怎么看都没吃亏。

　　霍天青见宿真满意就勾了勾唇，“要有哪处要改，你只管跟游老头说，他不只会养花草，也会些木匠活。”
　　要不伶俐也不能伺候游家三代，更能得家主赐姓，且这伶俐也不会因老了就变得糊涂。游老头是个再好用不过的人，宿真身边没人，能有一个得用的也好。

　　她不是什么讲究人，对那处宅子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宿真点了点头并未多说话，只跟着宿家大夫人回了自己房间。
　　霍天青身着一身女装，依着门栏看着进了门的母女，眼色幽幽。
　　旁边候着的霍平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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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宿真：虽然是二手，可架不住是学区房，我觉得作者菌对我还是不错哒！
霍天青：和作者有半点关系吗？难道不是我割肉舍出来的！
宿真：我救了你的命，谢谢！
霍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