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芦花》无欢宴

2、1

　　7:40分，姜暖站在地铁口等着。
　　今天是实习第一天，她提前要到了一起实习师姐的联系方式，打好了招呼让她带自己一天。
　　她感觉到脚后跟隐隐的痛，俯身看了看，果然右脚跟已经微微见了血。
　　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她想了几秒，快步走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创可贴塞到了书包里。
　　拉链还未拉上，肩膀上被一拍：“是姜暖师妹吧？”
　　姜暖猛的抬头，看到一口大白牙，男生，陌生的男生。
　　男生打了个愣，看姜暖皱眉，忙笑眯眯地解释：“这是昨天和你联系过的徐璐师姐，我和你师姐同班，谢霖，今天也在法院值班。”
　　姜暖微微探头就看到了一个女生冷冷看着她，高个儿，毫不掩饰的不喜欢，压迫感十足。
　　姜暖从来冷清，最不耐与人交际。想要冷脸，又想到怡欣昨晚的嘱咐，顿了顿，挤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她从小就有和年龄不相符的冷静，但从来讨大人们的喜欢，靠的就是这一张灿若朝阳的笑脸。两弯小月牙，一个深深的小酒窝，任谁的心都会软上几分。
　　果不其然，徐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谢霖见状嘻嘻哈哈招呼两人走向地铁，一路上围着姜暖问东问西。姜暖心里不快，面上却是一味地笑，半小时的车程也算是“相谈甚欢。”
　　下了地铁又坐大巴车走了一段，远远的就看到人头攒动。再近了些就看清是法院门口的人群，或坐或卧，有人扯着嗓子干嚎，有人拉着横幅喊冤，皆是满面风尘的样子。
　　姜暖看了半晌，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着，心好像也晃了一晃，她抿了抿嘴角，心里不知是心酸多一点还是无措多一点。
　　直到下了车，进了食堂，姜暖都没有说话。
　　谢霖一路黏着她：“这里的豆浆不错，要不要来一碗？”看她去夹油条，又伸手拦她“诶，这油条炸的太干，油饼比较好吃”说着又夹了一颗茶蛋给她。
　　姜暖看了那颗茶蛋一眼，没说话，只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吃饭时谢霖的嘴依旧不停，姜暖默默想自己的事，徐璐全程鄙夷脸，最后终于忍不住撂了筷子：“谢霖，吃你的！耳朵疼。”
　　迈入大厅的时候，姜暖抬手看表，8:53分。徐璐大步在前，走到大厅中的桌子旁把包放下，拉出三把椅子来。
　　姜暖走在她后面，看她坐下，也挑了最左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一边抬头打量周围：
　　桌子位于大厅后侧正中，大厅前侧有一排窗口，左右各有两间屋子，正中空旷。右手边有几排座椅，左边…
　　姜暖转向左边，就被吓了一跳。几双眼睛正直勾勾的打量着她，看着装，应该是法警，姜暖眯了眯眼，转头没理。
　　谢霖坐在她右边，正跟她交待：“咱们呢主要就是接待来访者，申诉的，申请再审的，或者单纯是来诉苦的，都是咱们的工作对象。申诉申请的呢，符合条件就让他们去领表并教他们填表：不符合再审条件的呢就解释一下原因；来诉苦的呢，听着就行…”他转头看姜暖听的认真，又一笑“你今天跟着我就行，看一天就能上手了。”
　　姜暖点点头，跟两人打了招呼，伸手进包里抓了一把，去了洗手间。
　　男右女左，中间是共用的洗手台，洗手台和窗子形成了一个夹角，上面还有一道绳，挂着一席帘子。
　　姜暖想了想，还是进了角落里，把帘子拉上，半倚着窗台，踢开了右脚的高跟鞋，正要撕开创可贴，撕拉一声，帘子被拉开了。
　　姜暖一惊，抬头打量来人：
　　也是一身法警制服，风纪扣开了两三颗，寸头，浓眉，左手夹着一支烟，此时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看来是来抽烟的，她想。
　　陈行昨晚喝大了，值班前来抽支烟醒醒酒，谁料掀了帘子竟掀出来个姑娘，贴着磨砂纸的玻璃窗微微透进几束光来，有些暗的空间里，这姑娘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先是像只受惊的小松鼠，后又很快地平静下来，竟也打量起他来。
　　他觉得有趣，挑了挑眉，目光最后定格在她的右脚上，白生生地缩在那里，脚趾因为紧张微微透出粉来，后脚跟上却有一抹红。
　　姜暖随他眼神看去，脸上轰地一热，瞪他一眼，忙蹬着鞋就要出去，蹬得太猛，破了皮的脚跟狠狠刮过鞋跟，疼！姜暖咬牙把声音咽下去，咬的腮帮子也疼。
　　陈行看她疼得脸皱成了一团，在心里叹了口气。右手一揽一提就把姜暖夹着放到了洗手台上坐着，左手探到池里把烟按灭了，转身便掀了帘子出去，：“坐着吧，走了。”
　　姜暖把创可贴贴上，呆了一阵，也掀帘子走了出去。
　　办公桌前早已围了一圈的人，姜暖拨开人挤进去，仔细看谢霖填了几份表，自己也试着开始填，填了就拿给他看，见谢霖点头，就帮他填着表，观察起两人和当事人的对话来。周围闹哄哄的，两个当事人挤来挤去，都伸着脑袋，一言不合竟争吵起来。一时场面混乱起来，唾沫星子四溅。
　　姜暖拿纸巾抹了一把脸，听见一声喝：
　　“干什么呢？”
　　就见几个法警走进来，人群顿时一静。
　　“排队排队，伸冤呢还是找事儿呢，啊？”几个法警喝着就见先前闹事的人把脖子一缩，乖乖排队去了。
　　其中一个小法警走到桌前，摸了摸脑袋，笑呵呵地冲着姜暖说“全是些老油条，就是看你们是学生，闹呢。”
　　谢霖连声道谢，徐璐和姜暖也跟着道了谢，侧了侧头，姜暖看见那人正坐在法警区，衬衫扣的整整齐齐，只他一个人没动，像个大爷。
　　小法警随她看去，“那是我们行哥！”
　　“哦。”姜暖回过头来，又动起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