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双骄同人-江雪］覆手重生录》总堕主

2、第一章

　　侍女轻手轻脚走进房里，白净的手把床头的熏香浇熄了，掀起层层叠叠的床幔。

　　杀手的本能让小江从沉睡里快速地醒来，他翻身而起，来不及摸剑，一掌捏了侍女细瘦的脖颈，反过手就将人制住了。

　　那侍女被骇得几乎晕过去，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说：“黑…黑骑大人…饶命。”

　　小江伸手去摸自己胸口的锁魂钩，没有摸到记忆里皮肉翻起的狰狞伤口，寝衣里肌理光滑紧实，有些陈年的旧伤，却无一处致命。

　　他加了手里的力道，几乎将侍女捏得背过气去，然后压低声音问：“雪雨呢？”

　　侍女被掐住了咽喉，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奴婢…不，不知道大小姐在何处…”

　　小江闻言一愣，早在七年前，六大派围攻天门之时，他们就已经知道雪雨并非岳龙轩亲生女儿，那么现在，又怎么会有人还称呼她为“大小姐”？

　　他疑惑地放开了惊魂未定的侍女，环顾四下，发现房间内的摆设竟然十分眼熟，灰色的床帐，松木制的家具，麒麟纹的铜熏炉。

　　还有他放在床边的…朗月剑。

　　眼前的一切陈设，俨然都是十年前的天门别庄的模样，每次出了任务受伤，醒来时都会是眼前的场景。

　　进来服侍的侍女并没有逃走，虽是吓得不轻，但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奴婢，没有因为小江的突然发难而吓晕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会儿，确定小江对自己并无杀意，于是低眉顺目地开口道：“黑骑大人围剿青城派受伤，大小姐奉命支援，大人休养了十余日，想来…是大好了。”

　　小江还身在恍惚之中，一时分不清眼前的情景是梦是真。

　　但这婢女口中说的事，他却是真切记得的。

　　十七岁那年，他奉岳龙轩之命，扮作俗家弟子潜入了青城派，因天资聪颖身手不凡，很快就博取了掌门赵应秀的信任。

　　三年后，他在掌门胞弟赵应奇的协助下，盗取了八卦剑谱和阴阳剑，并率天门杀手在后山断崖伏击赵应秀。

　　谁知那时，赵应秀的八卦剑法已有小成，对峙之间自己没有讨到半点好处，甚至被阴阳剑重创。最后是雪雨杀出一条血路，把自己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一路逃过青城派的追杀，回到了天门。

　　虽然他清楚地记得关于这件事每一个细节，甚至记得，在雪雨用力把他抗上马背时，用手捏了草灰，捂住他肩上的血口，防止血迹滴落，泄漏行踪。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他的记忆里过去了整整十年。

　　眼前这一切，居然是他二十岁时的情景。

　　于是他翻身下床，在房里迅速地巡视了一圈，然后在铜镜里看见了，自己二十岁时的脸。那张还没有被岁月侵蚀，没有被蓝琳琅划破的脸，这次大约是伤得重了，有些苍白，但眉目俊朗，鬓角飞扬，陌生得像是他不认识的人。

　　小江突然就笑了起来，像二十岁时的自己那样，扬了扬嘴角。

　　他从来不是个轻狂的人，即使是在作为天门黑骑的那些年，他很少笑，很少像现在这样，畅快地笑过。

　　他心想，分不清这是梦是幻也是好的。他杀孽太重，向来从不求神礼佛，若真是入了梦蝶一场，大约也是让他回来还债的。

　　因为带了点难得的虔诚，小江认真地梳洗了一番，换了件水洗色镶蓝边的袍子。

　　那侍女在一边小心伺候着，见他似乎心情不错，时而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只听她陪笑着说：“大小姐与黑骑大人合作无间，这次更是亲自前去青城山营救，可见大人身份之要…”

　　小江知道她这话说得违心了，他实在太了解雪雨了，这次若不是岳龙轩有命，要保他活着回来，他甚至都怀疑，雪雨会不会在半路因为缺粮，就宰了自己充饥。

　　他和雪雨搭档十三年，若算上前世最后的那十年，他敢说，没人能比他更了解岳雪雨，这个冷冰冰的小怪物。

　　雪雨从小就不爱笑，打架比武，乃至于后来杀人，她都认真得不得了。小江第一次见她时才七岁，白生生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件金底白边的兔毛衫子，抱着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剑，被岳龙轩牵来比武场，站得远远地望着他们。

　　他那时也只是个小孩子，天真地想着混进天门，哪天便能找着机会，一刀结果了岳龙轩，替父亲报仇。

　　之后的每天，他在练武场和人打架，见的都是些吃不饱饭，脏兮兮的男孩子，头一次见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穿得这般体面干净，于是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天门的练武场是个血腥污脏的地方，每天来来回回，不知要抬出去多少具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情景，前世的江无风至死都一直记得，岳雪雨伸出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漫不经心地指着场上的人，神情单纯，仿佛这场下的罪恶生杀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头上戴了只鸢花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盯着小江和一旁的人看了好久，然后仰起脸问岳龙轩：“他为什么要死？那他又为什么活着？”

　　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里，当他们踏着无数同伴的尸体，成为了天门数一数二的杀手，小江都会忍不住回忆起当年的这个场景。

　　这一天之后的时间里，小江一个人在屋里吐息打坐，试探自己的内力，也静静地思索着眼前的形势。

　　他知道这一两日，大约是见不到雪雨的，记忆里青城山一役，她伤得也不轻。从小到大，她受了伤是从不回别庄的，甚至连小江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总是等伤好了才会再出现，要这样算起来，雪雨作为杀手的觉悟可比他高多了。

　　这个赵应秀也不是一般人物，眼看被天门的人围得没了生路，凭着手里一把阴阳剑，遇佛杀佛，斩杀了不少天门弟子。临死前抱着玉石俱焚的心，追了十几里山路要杀他灭口，甚至不惜将手里的八卦剑谱烧了个干净。

　　不过，小江打小就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寻常的文字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记下七八成。这本八卦剑谱他在青城派偷读过几次，加之他三年里对赵应秀剑招的揣摩，如今几乎已经是烂熟在胸。

　　现在想来，前世的自己无疑是做了个非常愚蠢的决定，怀璧匹夫尚且有罪，更何况是杀手出身，满身恶名的自己？心里揣着一本八卦剑谱的他，又怎么可能不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他收敛了吐纳，站起身来，吩咐侍女拿来了纸笔，从剑招开始默写，洋洋洒洒几千字，他从第一天的晌午一直写到了第二天入夜。他并不着急，慢慢悠悠誊写得极其工整，写得晚了还让人端了茶水点心进来。

　　期间那侍女来侍奉膳食，他就把手边的纸张掩了，修长的双指拈了块盘里的栗子糕，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会儿，笑问：“雪雨是不是回来了？”

　　那侍女向来怕极了小江，对于他直呼大小姐名讳也是十分不解，更不知道他从何而知雪雨已经回了天门，于是只敢违诺地答：“听南苑的阿琴说是回别庄了，下午还在院里练剑，这会儿也不知还在不在。”

　　小江又不禁想起一些旧事，从前雪雨在天门并没有什么特权，衣食住行更与普通门人无异，只在偶尔回到别庄的时候，会吩咐厨子做一点栗子甜糕。小江那时偶尔见到这种，精致甜腻没有办法当作干粮的点心，就大概能推算雪雨回庄上的时日。

　　按这婢女的说法，他受伤也不过十数天，雪雨当时被赵应秀用剑刺伤了肩肘，阴阳剑中空而且内有暗刺，短时间根本无法痊愈。雪雨生性骄傲冷漠，却对岳龙轩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又敬又畏，如此匆忙地回来，必然是岳龙轩的安排。

　　想到岳龙轩，小江手上不禁又加了力道，捏碎了糕点扔在盘里，他暗自计较着，心想这一世承蒙老天见怜，他有了先知，必不能让雪雨再受这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