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石记》不胜瑶光

54、 塔楼闯关（五）

　　下一个将打开密室之门的是华山派。慎独道人和大弟子沈初经过层层闯关，虽然些有波折，但终究还是连闯七关来到塔顶密室之外。慎独道人抬手便要推门，弟子沈初挡了他，道：“师父，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沈初嗅了嗅，又嗅了嗅，道：“好像有血腥味。”他是华山派最长的弟子，一向行事稳妥，但也常被人嘲笑不知变通。不过他的鼻子比他的性情机灵得多，想当初慎独道人便是看中他这一不同常人之处，才将他收入门下。

　　若在以往，慎独道人可能会认真考虑弟子的意见。然而此刻他正憋着一口气同清虚观争强。云虚子修为与武功皆在他之上，那牧小十亦有几分本事，这七关定然难他们不住，用不了太久便可出塔交差。华山派绝不能落在清虚观之后！

　　他皱了皱眉，道：“有血腥味很正常。塔中七关并不易闯，或许是哪位弟子途中负伤。”

　　沈初听师父说得有几分道理，犹豫片刻，向前一步，道：“师父，这门不如由弟子开启。若有变故，您也有时间应对。”

　　慎独道人想了想，让至一旁。

　　沈初暗吸一口气，抬手推门。

　　门乍启，一道凌厉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直斩来者脖颈。鲜血喷溅，一刀断首！

　　沈初连惊呼声都未来得及叫出，便尸首异处，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慎独道人又惊又怒，抽剑而出，刺向刀光来处，喝道：“偿我弟子命来！”

　　寒刀飞出，断了沈初头颅之后，又旋转着极速返回，横向慎独道人，意欲再杀一人。慎独道人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惊觉颈后一寒，不及看清便闪身相躲。刀刃掠着他的发髻削过，斩得那斑白头发披散。

　　情况未明，慎独道人不敢恋战，披着头发，沿来路匆匆后退。

　　但听一声极细的呼啸，刀光重又自密室而出，如雷如电地追出来。慎独道人骇极，顾不得抵抗，转身便逃。

　　片刻，一道凄厉惨叫远远传来。

　　刀光旋回，再入密室。吱呀一声，密室之门合上，安静如初。

　　另一畔，南海三岛亦紧着慢着赶来。师徒两人皆是粗短身材，满面横肉，手持两把利斧，表情凶恶甚为骇人。南海三岛常年混迹海上，擅长水中功夫，所以到陆地上实力便打了折扣。再加上他们本来就不如其余五大门派，所以这七关闯得颇为艰难。

　　他们进的是乾门。因着云虚子说，乾为天，卦象最吉利。

　　“等会儿出了塔，看老子不把那信口胡说的道士大卸八块。”南海三岛帮主丰兴霸摇着手中巨斧，恶狠狠道。

　　“师父，那道士也不算胡说。你想想看，我们这一路闯来，没遇到什么险境。”陈豪迷蒙着眼睛，还浸在刚才的美酒美人的幻梦中。

　　丰兴霸一脚把弟子踹翻，怒道：“差点把老子困死在里面，还说没遇险境？你个龟孙子快给我醒来！”

　　陈豪跌了个大跟头，摔得格外疼，只觉眼前一清，幻梦彻底消去。他揉着脑袋，爬起身，好似大梦初醒：“师父，我们这是在哪儿？”

　　丰兴霸怒气冲冲：“闭嘴！”

　　陈豪吓得一哆嗦，跟在他后面，再不敢多问。

　　揣测着所剩时间，两人一路小跑跳上石阶，窜入塔顶。眼见搁贴的密室近在眼前，丰兴霸三步并作两步，正要冲进去寻帖子。谁料刚迈出两步，不知脚底踩到什么，只闻一声轻响，两人面前骤起万丈青天，仿若一步踏入另一方天地。

　　又遇这无尽虚空，丰兴霸挥着斧头，恼得破口大骂：“我□□NN。”

　　南海三岛这一路的确未有多少危及性命的险关。他们遇到的关卡虽不危险，但相较于其他门派所遇，则更加难以破解。

　　一关一世界，一幻困人行。

　　无尽的空间，纵使你走断双腿也无济于事。

　　南海三岛师徒两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但只着急可破不开这幻境。陈豪沮丧道：“师父，这场比试我们要输了。”

　　与此同时，清虚观师徒两人亦向塔顶而来。

　　经过一昼夜的艰难闯关，牧小十在云虚子的指点下，终于破掉第六关，向第七关而来。她虽然是一颗笨拙的石头，但毕竟是不知历经多少年月的妖，一旦认真起来，学得倒也不比人慢。何况有云虚子这位严师在旁盯着，她拼了命努力，丝毫不敢惫怠。

　　“二师父，前面就是终点了吧。”牧小十抬头，望见高高的石阶尽头悬着三字牌匾“玄武门”，激动道。由昨日熟悉规则知，玄武塔中有七关，玄武门是最后一关，破掉这关即能入密室寻帖出塔。

　　云虚子点头：“不错。”

　　闻此，牧小十不待他吩咐，一口气冲上石阶，“噔噔噔”跑到黑色石门外。突地，她咦了一声，面露惊讶之色，脚步亦就此停下。

　　云虚子敛衣，一个轻跃，便也落在石门之外。瞧一眼门内空地中央绕圈子打转的丰兴霸师徒两人，他笑着解释：“入了幻境，一时不得脱身而已。”

　　猜着比试时间无多，牧小十正要绕过他们，直冲最后一关。但云虚子拦下了她，道：“小十，不去搭把手吗？他们从内而外破关难之又难，然而我们从外叫醒他们不过举手之劳。”

　　牧小十撅起了嘴：“这两人凶得很，一点都不像好人。而且，陈豪还伤了无涯师兄，我才不要帮他们。”

　　云虚子想了想，弹下徒儿撅得能挂个油壶的小嘴，笑道：“小十，这么说吧，如果狗咬了你一口，你要反咬回去吗？”

　　“才不要，我又不是狗。”

　　“同样的道理，他们伤了你的朋友，你现在便要袖手旁观，与狗咬你一口，你就反咬它一口何异？”

　　牧小十涨红了脸，又羞又气：“二师父，你……”

　　“小十，这些年你跟着他学了许多仪礼道德，岂不知善之为善，在于广为众人，不以对方身份贵贱而有区别，不以对方性情善恶而有差异，就像外头的阳光，照稻禾也照杂草，照好人也照坏人。”

　　牧小十低了下头。

　　“不要因对方的所作所为就改变自己，你这里，”云虚子轻点了点徒儿的心口，“要有对自己的厘定，要守自己的底线。这话，可能听得明白？”

　　牧小十默了许久，方道：“明白。”

　　云虚子推了推她：“去吧。”

　　牧小十不情不愿地向前，踮起脚尖，拍向那浸在幻境中的两人肩膀：“喂，醒一醒。天下冰雹啦！”

　　丰兴霸两人正在那漫漫天地中犹如无头苍蝇乱转，忽地听到天空之外一道少女喝声，又觉肩上一痛，豁然清醒过来。转眼见是清虚观师徒两人，丰兴霸非但不谢，反而将她猛地一推，抢先闯向密室，狂喜大喊：“我们要赢了。”

　　陈豪亦是大喜，紧随师后。

　　南海三岛两人刚跳入门内，密室之门“啪”的一声合上。

　　牧小十爬起身，拍去裙上尘土，瞪一眼紧合的木门，不悦道：“二师父，你都看见了吧。我们好心救他们，他们非但不说半句谢，反而怕我们抢功，连门也关这么快，哼！”

　　云虚子凝目，注视那紧合的木门良久，叹道：“善恶有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

　　牧小十翻了个白眼：“善恶有轮回？照这么说的话，二师父，你欺负我那么多次，将来岂不是要一一还我？”

　　云虚子心头涌起一阵苦涩，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等到将来。”

　　牧小十诧异：“嗳？”

　　云虚子不愿多说，话语一转，岔开话题：“小十，时间不多，前方还有最后一关。你快点啊。”

　　牧小十眼中露出笃定之色，握了握拳：“二师父，你看好了。”说着深吸一口气冲向前去。

　　塔中六关闯下来，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灵活应变能力，她都已有长足进步。一块剔透灵石成妖，她本就不笨，之前所以那么废材，一是她自己不肯努力，不求上进，二是牧云凉教习方法不当，硬生生将她带成了一肚子墨水的文化妖，法术倒是半点没教。当然，牧云凉一介朝廷大员，也着实不会法术。

　　刚踏至空地中央，忽响起一阵细微的咔咔声。紧接着，三面塔壁裂开，羽箭极速飞袭而来，挟着铺天盖地的压力。或许是速度太快，羽箭至半途，“噌”的一声箭尾齐齐燃起，瞬成漫天火焰。

　　牧小十虽然有所准备，但也骇得心惊，忙不跌后退，退向二师父身边。

　　云虚子按上她的肩：“小十，石盾诀。”

　　她惊惧，欲逃：“我还没练好。”

　　云虚子按住她，沉声道：“那就等死。”

　　无退路可走。牧小十一咬牙，忙聚集心神，十指变化结印，待感受到周身的石质涌动，轻叱一声：“起！”语音落处，石壁连绵而出，罩成石屋，将她和云虚子护在里面。

　　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响动，火焰箭撞上石壁，纷纷坠地。

　　严肃之意褪尽，云虚子眼中有了笑意，捏了捏徒儿肉乎乎的脸颊：“丫头，做得不错。”

　　牧小十擦一把额头冷汗，仰头望向面前耸立起的坚固石壁，慢了三秒方才有了反应，她欣喜若狂：“二师父，我成功了。”

　　屈指弹给她一个爆栗，云虚子扯唇：“用着不这么高兴。你本就是石身，用起石头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牧小十摸着被弹疼的脑袋，咧着嘴，仍是乐个不停。

　　“小十，把外面的火灭了，用……”

　　他一句话未完，沉浸在欣喜中的她先一步而行，十指变化，体内涌起万般意念，一瞬召出石块落如雨。只听一阵砰砰砸落，石雨灭掉火焰的同时，也将两人埋了个严严实实。

　　云虚子：“……”

　　牧小十尚不知自己犯错，喜道：“二师父，这样可以了吧。”

　　云虚子的表情僵硬了：“小十，我们如何出去？”

　　牧小十：“移开嘛。”

　　云虚子：“你的移石诀练好了？”

　　牧小十：“……没有。”

　　费了好一番力气，师徒两人终于从那堆砸下来的石头中移出一条通道。本来就所剩时间不多，眼下又耗去大部分，牧小十心急，甫一脱身便冲过去要推门取帖。

　　云虚子疾步欲拦：“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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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太伤。最近有些懈怠，你们鼓励我一下不？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