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雁门雪上花》西瓜初

8、照看监察

　　等等，他为什么要紧张？

　　这个想法后之后觉的飘进燕玄的脑袋里，他想起自己平日偶尔去医营里处理伤口，或者弟兄间相互上药，以及因为北地严寒大家扎堆洗澡的时候，不也都是干脆利落赤条条相见的，现在他在一个男大夫面前，对方正在为他处理伤处而已，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么想着后燕玄觉得自己的紧张似乎缓解了些，他低头去褪自己的裤子。

　　“好了，这样就行。”君广白适时的制止了燕玄继续下褪裤子的动作，他所需要的脱只是往下一点，能露出剩余的那一段伤口就好。

　　为了维持这副模样方便君广白上药包扎，燕玄唯有双手继续提着裤子，才能保证它不继续掉下去，此刻上身衣物已经脱了个干净，下半边裤子半褪还掩，这姿态怎么看……都……

　　燕玄抓着裤子，觉得自己又紧张了起来。

　　君广白的手指温热柔软，带着些薄茧子，按压在伤口附近的肌肤上，带起十分微妙的感受。

　　隔着垂在身前的白毛，燕玄微微侧首，目光向下悄悄看着在身后为自己处理伤口的万花大夫。因为伤口高度的问题，对方顺了个小凳过来，坐在他身后，因为身子微微前倾，使得一侧的黑发从肩头滑了些许到身前，另一侧的青丝则规规矩矩披散在身后，露出清隽的眉眼，燃烧着炭火的坛子就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君广白偶尔目光顺着手上动作上移，将绷带绕过他腰侧拉平整时，能看见有细小的火光映在对方眼睛里，让那双温和又清淡的眼睛看起来平添几分暖意……

　　等会，他在想些什么？

　　“燕玄？”

　　“是。”

　　骤然听见对方叫他，第一直觉便是自己偷看被人发现了，燕玄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道歉，就看见君广白抬起脸奇怪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冷？”

　　“……？”

　　君广白看了看自己手头才进行了一半的包扎工作，他注意到燕玄的身体忽然绷紧，还未被绷带包裹的皮肤上随之冒出了些细小的鸡皮疙瘩。虽然进帐子时已经帐帘关严实，屋子里的火盆也拿到了两人附近，里面炭火烧的正旺盛，但毕竟帘子再严实也难免有风丝儿吹进来，夜晚寒风正凛，他穿着层层叠叠的万花服饰不觉得冷，眼前的苍云士兵却是光着上身和一截下身。

　　猜测不到燕玄是意识到他对于自己关注高的不太正常而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君广白，很单纯直观的认为对方是感受到了寒意才会身体如此反应，他取过了进帐子后就脱下放到一旁的厚实披风，从前面将燕玄给罩住，“暂且用这个挡挡风，包扎马上就好了。”

　　来不及反驳披风就已经罩上身，紧接着就是属于君广白身上淡淡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

　　燕玄其实不觉得冷，每次轮值守夜站在雪地里一夜的时候，或者出奇袭任务事先埋伏在雪地里等号令的时候，都比这要冷的多，但他还没耿直到去和事主解释自己并非觉得冷，只是刚才因为看他……

　　燕玄虽然面瘫，但并不面皮厚。

　　所以他仅认真的道了谢：“多谢先生。”

　　剩下的包扎工作很快完成，在君广白示意完成后燕玄迅速的穿回了衣服和铠甲。

　　除了守夜的士兵和医营里值夜班照看伤员情况的军医，苍云堡内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抓紧时间就寝，君广白待燕玄穿好衣服，道：“天色已晚，我也马上准备休息，今日你可以回去了。”

　　燕玄想起自己的职责，一板一眼的说：“我在外面守卫，等先生就寝歇息后就走。”

　　君广白在心里微微一叹，也没有再强作要求，只点点头，见这苍云士兵穿上甲衣后身姿端正平稳，如果不是闻到了血腥气又帮对方处理了伤口，几乎根本看不出对方有受伤的模样。想起此刻外面应该是寒风呼啸，他叫住行了一礼后转身就准备出去的燕玄：“带上这个。”

　　燕玄闻声回过身来，就看见君广白递了刚刚罩在他身上的那件披风过来。

　　君广白：“外头风寒，穿上这个再出去吧。”

　　燕玄一开始是准备拒绝的，然而君广白接着说了：“既然是为我守卫，你本就身上带伤，若是寒气入体让伤势加重或者愈合减缓，我便成了罪人了，这披风我现在也用不着，你披上它再出去，明日来时还给就行。”

　　不，先生怎么可能会是罪人！

　　准备拒绝的话顿时缩回了嗓子眼，没留神自己的关注重点是否有些偏颇的燕玄默默接过了披风，在君广白的注视下披好，再次向君广白道谢并行礼后，才掀开帐帘出去。

　　君广白独自在屋里立了片刻，他能感知到燕玄已经笔直的站在了自己帐子前，对方出去后甚至细心的替他把帐帘重新拉严实了。

　　微微叹一口气，他才低头开始慢慢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此时他倒是有些摸不准，风夜北究竟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世人皆知玄甲苍云军在雁门关之殇后伤亡严峻，后来更是剔了玄甲二字，只以苍云为名。伤亡与背叛对他们直接造成的影响便是不再轻信外人，即使是前来援助之人，也会被暗中监察，评判对方是真心施援还是为谋利而来，再决定是否给予信任。当然，若是能得信任者，这苍云上下都会将其视为一员，生死相护。

　　他虽然是苍云遣信去万花请来的客医，但万花谷弟子或于谷中潜修，或踏入江湖历练，步入官场者也有之。在没有摸清他是否真的不为其他私利而来之前，风夜北绝不会给予他完全的信任。

　　派遣燕玄来照看他，这说起来是照看，实则便是含了监视的意味在其中。

　　收拾好东西，将明日一早去医营时所需要的东西备好，君广白脱去衣衫，吹了蜡烛，躺进被褥里。

　　他能感到燕玄依然站在外面，还没有离开。

　　在看到对方身上伤势时他便明了，以风夜北的洞察力，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名苍云士兵身上带伤，这两处刀伤让燕玄一段时日内无法上战场是肯定的事，所以干脆将他派来跟着自己，一方面能盯着自己的动作，一方面这差事比上阵杀敌轻松的多，也能让对方顺势修养一段时间。

　　只是这个燕玄，长着一张英气靠谱的脸，往那儿一戳站的直挺挺的也是十分飒爽，但相处起来君广白就是觉得，对方怎么好像有点木愣愣的呢？会有一段时间的监察是他来前就已预料到的事，他自问心中无鬼，自然也不怕他们查看试探，只是他本以为风夜北会派一个更精明机灵些的人来做这事罢了。

　　……也许是他还没瞧出来，外面这个说好在他就寝后就回自己营帐的苍云，其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君广白放缓了呼吸，听着隔着帐帘传来的外面风呼啸而过的声响，大约在他吹熄蜡烛躺下后一个时辰，外面的人像是确认他已经睡了，才轻手轻脚的迈开步子，朝远处走去。

　　等到外面已无人，君广白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合上眼睛，觉得连日赶路的困倦席卷上来。

　　江湖游历的经验让他比从前敏锐数倍不止，也无法在身周不远处有不熟悉的人时安睡，此时燕玄终于离开，他也终于得以放松，能够好好陷入困意之中。

　　只是这雁门关的雪，终究与纯阳是不一样的。

　　入睡前模模糊糊想到了自己在万花谷领令时的那个想法，君广白弯了弯唇角。

　　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