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雁门雪上花》西瓜初

7、行医上药

　　其实燕玄第一次见到君广白时的想法很简单。

　　——这大夫真好看。

　　燕玄自幼出生在苍云军中，人生里每天就是习武，出操，听令，任务，上阵，杀敌。军中也有漂亮的师姐师妹，或者嫁与某些将士的温婉贤妻，以及他们的女性家眷，在他的印象中，漂亮好看这样的词，要是用在人身上，就理所应当是用在女子身上。可这从万花谷而来的大夫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长着这么一张温柔清隽的脸。

　　因为从没见过，所以就不自觉的盯着久了些。

　　君广白被看得不明所以，虽然对面的人一直面无表情直直盯着他，他仍是好脾气的回给对方一个微笑。

　　风夜北像提醒谁一般轻轻咳了咳，兀自想着“笑起来仿佛更好看了些”的人猛地回神，想起自己的任务来。

　　再次向风夜北行了礼，燕玄就带着君广白出了帐子。

　　君广白初来乍到，燕玄要做的第一步，自然是带领君广白熟悉这苍云堡。

　　不同于原先就隶属苍云军的军医，君广白属于从万花谷请来支援苍云的客医，所以住处并不与医官们住在一处，苍云内为他安排了独立的帐子。

　　燕玄先将君广白带去了他未来一段时日内的住处，新搭的帐子已被清扫过，看起来干净整洁。

　　君广白需要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带来的行囊，燕玄便站在帐子外候着，等他快速整理了东西出来，问道：“先生想先去哪里看看？”

　　“医营。”君广白不假思索的回答。

　　燕玄这才注意到，君广白手上一直提着药箱。

　　掀开专门放置伤员的帐子的帐帘时，两个正在门口忙碌的医官抬眼见君广白走了进来，露出惊喜的神色：“可是从万花谷来的那位君先生？”

　　“正是。”君广白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帐子靠里处，落在里间被数名医官围着的那一小块区域。

　　那头的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让开一条让他进去的道来，只听一名医官道：“先生请快来看看吧！”

　　被围在中央的是两个受伤严重的将士，能看见的外伤都已经做了简要包扎，绷带上渗出一片血色，两人面色青白，唇边干涸的血迹上又有新血流过的痕迹，眉头痛苦拧在一处，俨然已处在深度昏迷中。

　　“我们已经处理了伤口，然而两位将士内伤过重，已经昏迷两天了，情形一天比一天不乐观，眼看是……不太好了……”

　　旁边的医官低声为他说明着两人的状况，君广白认真听着，又探了探两人的情况，然后取出了自己的那副金针出来。

　　一帐子还能动弹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处，旁边原本立着的两个满脸悲戚的军士——大约是这躺着的两人的兄弟好友——也将脸从双手中抬了起来，紧紧盯着他。

　　处于这么多目光之下，他的动作依然沉着稳重，有条不紊的替两人接连施针。

　　帐子里一时除了呼吸声，就只剩下火盆中炭火燃烧的偶尔响动，以及太素九针运作时的细微声响。

　　大约过去了半晌，君广白施针时略显严肃的眉眼一舒，收起了针：“好了。”

　　这一声顿时打破了一室安静。

　　站得最近的医官连忙去摸两人脉象，只觉原本衰退的脉搏真的又重新平稳起来，两人仍处在昏迷状态中，但皱紧的眉头已舒展，像从体内的痛苦里解脱了出来。

　　“两个时辰后重新上药，换一遍绷带，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大概明日就能醒了。”君广白收拾着东西，轻声对身边的医官嘱咐着，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药方，仔细看了看，在其上添减了些药材的用量。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看向守在一旁的两名士兵：“你们俩的伤势虽然不如他们严重，但也并非轻伤，这样连夜硬抗下去，恐怕他们还没醒，你们俩半夜就得倒下了。”

　　听闻兄弟已经没有大碍后的两人都放松了表情，看着君广白的表情里充满感激。

　　年龄稍微大点的那个上前一步，朝君广白郑重的行了个礼，道：“先生教训的是。”

　　一旁的医营队正顺势开始赶人：“对对，你们都在这儿守了整两夜了，赶快回去休息，这医营帐子就这么大的地儿，快回你们自己的帐子去！”

　　这二人被半驱赶着走出帐子时，还与侯在门口的燕玄打了个招呼，帐帘掀开的一瞬隐约看见外头还站了几个士兵身影，与他们交谈后听见声音里都带上了喜意，大约都是得知同袍脱离危险后，才如此欣慰。

　　到达雁门关的时间是刚至午后，一番事项办下来，又到了这医营帐子里，与其他医官一同探看了所有伤者的情况，听军中老医官为自己一一介绍了目前还留在医营帐内重伤患者的情况，对照药方重新调整了部分人日常用药。

　　等到帐内点起了照明烛火，君广白才意识到，竟然已经天黑了。

　　与医营的诸位一同用过晚饭，他才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寻思着今日已经很晚，他看了一直十分寡言，除了带路时都安静跟在身后的燕玄一眼，正想让对方去休息，鼻端却嗅到了淡淡的血气。

　　之前在医营里，伤患不少，有血腥气也十分正常，可此刻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君广白十分确定这味道并非是不慎沾染到了某位伤者的血。

　　因为这气息源头来自燕玄。

　　“燕……校尉？”想起对方的军衔，君广白斟酌了一下称呼。

　　一身玄甲铁衣的士兵站的笔直，像汇报一样平板的口吻道：“先生直呼我姓名就好。”
　　点点头，君广白改口道：“燕玄。”

　　燕玄立即应了一声：“先生有何吩咐？”

　　君广白：“劳烦将衣服解一下。”

　　燕玄：“……”

　　年轻的士兵有点发愣，然后他看见这个好看的万花谷大夫又取了刚刚已经收拾放好的药箱过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君广白站在燕玄面前等待着。

　　原来脱衣服是这个意思。

　　燕玄点点头，解开腰间的护腰，然后脱去上半身的护甲，接着是外衣，最后是里衣。

　　到里衣时，隔着白色的布料，已经能看出里面透出来的血色，对应的里衣位置上也沾染了晕开的血迹。

　　被人这么全程盯着脱衣服的体验，对于燕玄而言还是第一次，他其实觉得有点窘迫，然而一贯的面瘫脸拯救了他，让他看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拘泥。

　　君广白在看见那胡乱包扎着的绷带时，终于皱起了眉。

　　苍云头盔上特有的白色翎毛垂在背后，遮挡了些视线，他走到燕玄身后，将那一大束白毛毛撩起，绕过肩膀朝前递过去：“把这个抱好。”

　　“哦。”燕玄乖乖的应声，将自己头盔上的翎毛抱在身前。

　　没了视线遮挡，终于能清楚看清对方手上情况，燕玄身上有两处刀伤，一处在左肩，一处在后背，伤口看起来还新鲜着，应该是最近才受的伤。

　　“为什么刚刚在医营里不说？”君广白一边拆着那些连伤口创面都没包住的染了血污的绷带，一边问道。

　　被问的对象十分老实的回答：“还有许多受伤更严重的弟兄，这点小伤不碍事，像我这般伤势的，很多都是大家相互帮着包一下就成。”

　　君广白：“……”

　　这回轮到君广白沉默，他快速而熟练的先给肩上的伤上新药，包扎，想起这人今天就一直顶着这样的伤还带着他东奔西走的模样，道：“伤口虽没伤到骨头，但也不浅，这样的伤胡乱对待小心引起其他病症，回头我教你们些快速包扎的技巧，自己处理不好的，一定要去医营找大夫来弄。”

　　他的语气仍然是温温和和的，但燕玄听着总有股无名的气势在，遂像听教训一般乖乖点头，不再反驳。

　　话说完后，肩膀上的伤也刚好处理完，君广白将视线移到后背那处刀伤上，准备上药的手却顿了顿。

　　“燕玄。”

　　“是？”

　　“裤子也解一下吧。”

　　“……”

　　那处刀伤，自背后的肩胛骨下方三寸处开始，一直延伸到了尾椎边的髋骨处。燕玄只解开了上半身的衣物，可那还剩下的三分之一处伤口却掩盖在了下半边衣物里。

　　年轻的苍云士兵抓着自己的衣服，看着面前万花大夫专注于伤口的认真神情，觉得自己此刻比上阵杀奚狗与狼牙时还要紧张。

　　当然，他的紧张，是明面上绝对看不出来，面无表情的紧张。

　　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