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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章 ...

  •   持续地尖叫声在房间里循环震荡,我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企望缓阻她的狂躁,可是自身发抖,加上她不顾一切极力挣扎,场面完全失去控制。

      她激烈扭动身体,摆脱我的束缚,无序挥舞的手臂击打着我的脸和身体,我脚下不稳,被她推跌到地上。她抄起床头柜上的塑料杯,毫不犹豫砸向玻璃窗,然后是水壶、枕头、纸盒------,一切触手可及,能够抛掷的物品,都被执拗地用于毁坏玻璃,好似冲破那层透明的障碍,是她唯一仅存的行为本能。

      水壶碎裂,热水喷溅至窗上、地上、墙上,还有她的身上,一个癫狂的人或许对疼痛的感知会变得迟钝,高温的水滴在她的脸颊、脖颈、双手,留下一片片殷红的痕迹,她却惘然不觉,举着被子猛力甩向窗户,被子在玻璃窗上反弹一下,落到窗前的沙发上。

      我站起来,抑制内心的凄惶,强迫自己靠近她,徒劳地妄想阻拦:“伍萦,伍萦,别这样,别这样,小心伤着自己--------。”

      她正在大力拽扯床单,听见我的话,乍然一停,眼睛移向我,先前尚显灰淡的白眼球,此时充满赤红色,两粒墨黑的瞳孔状如浸泡在鲜血中,诡异而骇人。

      我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她,突然,她扔掉床单,整个人扑压过来,左手掐住我的脖子,右手箍紧我的一只手腕,猝不及防将我推撞到墙上,嘶哑着嗓子,语无伦次地说:“死------------火烧不死的怪物-----------死!”

      死意味着什么?生命的结束,痛苦的终止?如释重负,彻底解脱?索求死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欲望,天8空间的吴佛才会甘之如饴,这个空间的伍萦才会锲而不舍。

      不知为何,与她的疯狂相峙抗衡的勇气一瞬间消散,我的呼吸开始急促,眼前浮现一块又一块白惨惨的光斑,不断拼接组合,迅速延展扩大。

      当我几乎向虚无妥协时,一只手臂揽住我的腰,困扼喉咙的窒息感随即减退,李归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子衣,没事了,我在这里。”

      少顷,我的意识恢复,房间里乱哄哄的,伍萦被两个护士强行按倒在床上,一名医生在给她打针,房门口站着许多人,一边好奇观望,一边议论纷纷。

      一个护士从门口簇拥的人堆里挤出来,怀里抱着一床干净被子,略微不耐烦地说:“行了,别看了,散了吧,散了吧。”进屋后,反手把房门关上。

      医生打完针,伍萦终于平静下来,闭着眼,好像失去了知觉。医生低声交代护士几句,走过来,对我和李归说:“给她调一间单人房,这么闹,会影响其他病人的。”李归点点头,跟着医生出去了。
      拿被子进来的护士给伍萦盖上干净被子,再跟另外两个护士一起,大致收拾一下满地狼藉,其中一人无奈抱怨,乱成这样,只能叫保洁了。没人留意我,前后脚陆续出屋。

      等了一会儿,李归返回来,后面紧随两个护士,推着一架四个轱辘,床面稍窄的移动病床,几个人将伍萦挪上去后,又往门外推去。

      我跟着走,悄声问李归:“是换房间吗?”

      “对,七楼单间。”

      “那------伍萦妈妈回来--------。”

      “护士站会有人告诉她。”

      七楼很安静,门楣上没有标明科室,走廊里不见病人或家属走动,路过的房门大多是关闭的,偶尔有一间开着,里面也悄无声息,难觅人影。

      护士将移动床推进717房,近门口处是洗手间,房间不算太大,室内陈设简单实用,一床一柜,床边有两把单人椅,靠窗放置一个双人沙发,另一侧是嵌入式墙体衣柜,正对床的墙上挂着液晶显示器,环境整洁,清爽。

      安顿好伍萦,护士推车离开。李归跟着出去,一会儿端着两个纸杯进来,其中一杯递给我:“喝口水,坐一会儿吧,她一时不会醒。”

      接过纸杯,水温传递至手掌,水的热度中和了肌肤的冰冷,亦安定着彷徨的心绪。

      “刚才怎么回事?”李归坐在沙发上,冷静地问。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她醒了,看见我--------她好像记得我,昨天我在店里见过她,那时她正走去休息室,后来---------应该看到我被火烧。”

      李归眉峰一紧,掏出电话,接通:“昨天在休息休息,处理了几个人-------,其他房间检查了吗---------好,知道了,你马上到湖心分院来一趟,住院部717。”挂断电话,对我说:“他们检查了别的房间,没有发现其他人。”

      “没有发现?我记得她去休息室后,一直没出来。”

      “不必多想,苗强峰过来,再做一次记忆处理。”

      “好-------对了,可不可以联系一下秦枫,医生说伍萦--------可能有抑郁症,建议找精神科医生确诊一下。”

      我话音刚停,房门轻轻响了两下,李归说一声进来,门从外被推开,秦枫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一派潇洒自如的悠闲,进屋关门,边向里走边说着:“又见面了,缘分不浅啊!”

      我有点难以相信,李归对我心思的了解如此透彻,竟然提前联系了秦枫,不禁讶异地瞅着李归说:“你-------你知道伍萦要看医生。”

      “我不知道。”李归语气平平,事不关己地回答。

      “那秦枫,你联系他,要不然他怎么会-------?”

      秦枫由床边拖一把椅子过来,离李归不远坐下,笑着说:“子衣,你误会异少了,他轻易可不会主动联系谁,是我看见你们进电梯,那会儿有事走不开,这会儿忙完了,才有空过来找你们。”

      “这么巧?你在这儿上班?”

      “就是巧啊!上午在店里遇见你不也是巧吗。我在湖心总院上班,下午正好有个病人会诊,临时过来的,这缘分挺妙,一天不到,偶遇了两回。------刚才在门外好像听到我的名字,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伍萦-------你认识吧?”

      “在店里见过。”

      “她割腕自杀,被她妈妈送到这儿抢救,无大碍,可是,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医生建议做一下精神鉴定,确诊为好。”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别操心了。”

      秦枫轻描淡写地结束了有关伍萦的话题,我还要再说,门外又响起敲门声,门开后,苗强峰向前一步进屋,站在那里,对着李归躬身唤着“异少”。

      李归稳坐未动,冷言:“锁门。”

      苗强峰赶紧转身锁好门,快步走到床边,低眼垂眉等待李归的指示。

      “这个女人昨天在店里,看见了起火的全部过程,过了这么久,再挑选记忆处理,很可能不彻底,-------混淆记忆或者添加记忆--------,总之,要绝对保证,昨天的任何事情都与齐小姐无关!”
      “--------异少,混忆或添忆对人的精神----------。”

      “开始吧。”

      “是。”

      苗强峰走到床头,靠床沿坐下,十根手指同时伸进伍萦的头发,看上去像是双手合抱着伍萦的脑袋,他的手背凸现一条条紧绷的筋纹,可想而知,此刻,施加于伍萦头部的力量,是多么强烈。

      伍萦紧闭的眼睛猝然睁开,原本血红的部分呈现透明的净白,连黑眼珠的颜色也淡化许多,一种混沌的暗灰色。她的双目圆瞪着,睁大到非正常的程度,让人忧心,若不控制,两颗眼珠随时有可能弹射出来。

      我直起身,望着李归,犹豫不决地说:“要不等她醒了再--------。”

      “没事,醒不醒效果一样。”李归不假思索地回应。

      “可是,她-------你看她的样子,很痛苦。”

      “子衣,有时候不能心软。”

      “不是心软,是--------是--------。”我找不到更有效的反驳理由。

      秦枫解围:“子衣,别担心,异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苗强峰的上身俯低,近乎将伍萦拥抱在怀里的姿态,看不见她的脸,方才那种令我不适的茫慌感,稍稍减弱。

      一直静止不动的伍萦,身体忽然抖动起来,仿佛连接木偶的丝线被肆意拉扯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似濒死的人对世间做出的最后反应,没有实际意义。

      李归握住我的手,缓止我忍不住想要起身的行为:“马上就好。”

      伍萦的颤栗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停止。苗强峰松开手,转身站起来,他面色苍白,额头布满汗粒,疲惫地对李归说:“异少,可以了。”

      李归一个“好”字刚出口,外面传来拧门把手的声响,有女人在说:“这门怎么打不开?坏了吗?”
      我站起身匆匆往前两步,又顿住,扭头说:“是伍萦的妈妈,你们---------。”

      李归与秦枫互换一下眼神,再对苗强峰说:“她没问题了?”

      “没问题,就是-------等醒来后再看具体情况,没什么大问题。”

      门外动静越来越大,我顾不上细想,苗强峰游移的表述里是否暗藏玄机,忐忑不安地说:“我去开门了,你们--------。”

      李归镇定地站起来,先对秦枫说:“这儿交给你了。”不等回应又对我说:“子衣,别慌,有秦枫在,我在外面等你。”

      他扫一眼苗强峰,苗强峰心领神会地垂首答一个“是”,我还未及回神,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屋里除去毫无知觉的伍萦,只剩下我和秦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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